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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管事同嬷嬷是一对,两人已经在别院生活数十年,在婢仆之中很有威望。
淼淼将前因后果说与她听,当时刘嬷嬷听罢愤怒非常,“这两个小蹄子,真个翻了天了!”
淼淼捧着热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那两人下场如何,不过刘嬷嬷必定不会轻饶她们。原本丫鬟之间有点磕磕巴巴再正常不过,但是却险些闹出人命来,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嬷嬷去后罩房打听一番,才知道这小丫鬟平常是受欺负的命,脏活累活全压在她一人身上,常常整夜不得休息。难怪小小的肩膀如此瘦弱,瞧着面黄肌瘦,一点也不像十四五岁该有的莹润剔透。
再回去保不准还是受人欺负,刘嬷嬷心疼她,既然救了她,便是同她的缘分,无论如何也想为她安置妥帖。待袁管事回来同他提起此事,袁管事向屋内瞅一眼,“府里没别的空缺了,这两天四王回来得匆忙,身前还差一个使唤丫鬟,她若是能胜任,便到前头伺候吧。”
嬷嬷高兴地哎一声,“我瞧这小丫鬟性格乖巧,心思缜密,应当不会出差错。”
说罢便踅身入屋,将方才商讨结果说与淼淼听。
房子隔音效果很不好,他们的谈话早已传入淼淼耳中,此时她正呆愣愣地盯着床帮。刘嬷嬷以为她冻坏了脑子,尚未回神。只有她能听见自己心头剧烈跳动的声响,砰砰砰,如此沉重急切。
淼淼抬起头,眸中像洒了万千余晖,绚丽耀目,“谢谢嬷嬷,我一定能做得很好!”
被她眼里折射出的光芒震慑,刘嬷嬷怔了怔,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好孩子,四王是个很温和的人,你好好伺候,说不定能被他看中,日后带回府上去。”
淼淼痛快地嗯一声,志得意满。
目送着嬷嬷离去,淼淼眸子缓慢地转了转,落在窗外势头渐缓的风雪中。有一些雪花从窗棂底下卷入室内,尚未落地便在空中融化,像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只为那一瞬的暖光。
手里的茶凉了,她才后知后觉地一饮而尽。将身上的棉被紧了紧,身子一缩歪倒在床里面,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一处出神,许久才埋头在被褥中露出浅浅笑意。
她虽然没伺候过人,但是一想到对方是他,便毫无怨言,为他做什么都愿意。
*
淼淼换上刘嬷嬷准备的衣裳,站在铜镜前端详里面的人。削瘦枯黄的小身板,面颊毫无血色,唇瓣干裂,活脱脱一个营养不良的小丫头。难怪卫泠说她丑,因为淼淼自己都分外嫌弃……
身上有好几处冻伤短期内好不了,行走之间很不便利。淼淼从未使用过双腿走路,稀罕不已,起初趔趔趄趄不能站稳,后来才学着缓步慢行。刘嬷嬷以为她是冻伤留下的病根,对她更加多了几分怜惜。只有淼淼自己知道,她心里是多高兴。
她迫不及待地找管事指派工作,一刻也等不得,一旦能下床便往外走。刘嬷嬷拗不过她,只能任由她去。屋外冷风扑面,淼淼深呼一口气,捧着脸颊慢慢挪行。
路上是积攒多日的厚雪,路中央被人踩出一条泥泞小道,湿滑难行。淼淼一步步小心谨慎,远远看去很是滑稽。
管事上了年纪,深沉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若是伺候得不好,惹得四王动怒,可是要命的大事。”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仿佛在告诫淼淼何事。
淼淼眨巴着澄净双眸,“管事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袁管事面无表情,“日后在四王面前,该自称婢子。”
好严肃的人……同刘嬷嬷全然不一样,淼淼撅嘴哦一声,立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听他吩咐。起初全是些正经规矩,淼淼听得很没意思,迷迷瞪瞪地打起瞌睡来。直到听到“四王”二字,她才唰地来了精神,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袁管事,端是认真非常。
他每日早日的时辰,他喜好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他早膳一般吃什么,他白日最常到哪儿去……淼淼一字一句记的牢牢实实,感觉前所未有地接近那人。
许是她眼里的爱慕过于明显,管事有些不忍直视,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去将你的衣服收拾收拾,日后搬到正院下人房居住。”
淼淼嗯一声,因心情愉悦,连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但她显然忘了自己才学会走路,一不留神踩着一处冰块,脚下一滑扑通摔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
当天中午淼淼便搬到了四王居住的瀚玉轩,她东西很少,只有几件衣裳,根本不必收拾。
院里有位年长的丫鬟带她,名唤岑韵,为人很随和。淼淼抱着包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对这院内一切都十分好奇。这是他居住的地方,哪里都有他的气息,不知他目下何处……
院内松柏屹立,枝头压满积雪,池塘清幽雅致,岸边堆叠山石,每一处都覆着一层白雪,入目望去是剔透无暇的白。廊庑陈设盆景,在冬季开出明媚的颜色,点缀周遭景色。
“四王通常卯时起床,我们得在寅末便准备妥帖,衣衫鞋袜,巾栉胰子,每一样都不得马虎……”前头岑韵絮絮叨叨地说着,淼淼便在后头不住点头。
转过一处廊庑,抬头觑见对面的人,岑韵忙低下头去,老远便躬身立在一旁行礼。
淼淼疑惑抬眸,霎时愣住。盖因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四王无疑。
对方穿着鸦青常服,腰绶玉带,步伐沉稳,缓缓朝此处行来。那是淼淼在心中描绘了千百遍的模样,一笔一划都刻在了骨血里,清清楚楚。他生得好看,眉目如画,气质清绝,宛若天上神祗一般,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一双皂靴步入视线,岑韵低眉敛目唤了声:“四王。”
杨复从她身前行过,身上带着冰寒凉气,从肩上飘下细碎雪花,轻飘飘地落在脚边。
身侧有一道明晃晃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目光灼热,教人难以忽视。杨复偏头睇去一眼,只见廊下立着一位瘦小的丫鬟,她身后是银光耀目的白雪,衬得她双眸流光溢彩,小脸不畏不惧地仰起,笑颊粲然。
那笑里……似乎颇为心满意足。
☆、第二日
四王俊雅温和,对待下人亦十分体恤,从不轻易责罚。尽管如此,院内婢仆对他仍旧心怀惕惕,做事兢兢业业,没人偷懒,更没人敢对他不敬。只因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绝尘脱俗的气息,风神疏朗,雅人深致,仿若冰山雪莲,只能远远观望,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即便被淼淼这样赤。裸裸地看着,他依旧从容不迫,目如朗星,薄唇微启,“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嗓音清湛,一袭风来,吹得淼淼神魂颠倒。他语气冷淡,虽然柔和,但始终带着种疏离。稀疏平常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是世间所有乐器都无法奏出的美妙之音。
岑韵出言替她解释:“回王爷,她是袁管事从后院调遣来的。日后便负责伺候王爷起居。”
闻言,杨复不得不多打量她两眼,许是淼淼眼中光芒太盛,他不由得好笑,“你叫什么名字?”
默默偷看他十来年,这是头一次有机会跟他说话,淼淼心跳骤然加快,以至于口齿不清:“淼、淼淼。”
两人头一次距离这么近,他就在她面前,没有一层水面隔绝,她不必抬头仰望他的身影。原来他身上有种如兰似桂的香气,原来他身姿颀长挺拔,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准确地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触。
淼淼还小的时候,被水流卷到岸上一处水洼,不管怎么挣扎都摆脱不出困境。最后她被一双白皙温暖的手托起,重新送回湖中。那双手的主人便是杨复,彼时他才十来岁,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少年。
从那时起淼淼便在水里注意他,躲在太湖石夹缝中偷窥他的身影,一看便是十五年。
他晚上睡不着总喜欢来到湖心亭看景,黑蒙蒙一片什么都没有,他却能一站便是大半夜。他眸中盛载了许多复杂深邃,有时还会苦闷烦躁,虽然他不曾表露在脸上,但是淼淼能轻而易举地发觉。毕竟这十来年的细致观察……不是白白过去的。
眨眼多年,当初敏感脆弱的少年褪去稚气,变成如今翩翩君子,容止可观,进退可度。
小丫鬟说出名字时,双颊涨得通红,清秀的脸蛋洇上薄薄一层绯色。她身形瘦小,生就一副娃娃脸,看着像是十二三岁的丫头片子。其实这具身体已然及笄,只因常年吃苦受累,才一直没能长高。
杨复唇瓣弯起,从她脸上收回目光,“既然是伺候我的,便随我来吧。”
说罢举步前行,他身高腿长,没几步便走开好远。暗香攒动,淼淼盯着他的背影出神,直到被岑韵推了一把才慌神,忙抬脚追了上去。
四王身后另外跟着两人,这两人淼淼有印象,他们一直随侍在杨复左右,贴身保护他的安全。杨复曾唤他们乐山乐水,大约是两兄弟。
别院廊庑曲折,琼楼玉宇,楼阁环绕,四处都被雪层覆盖。院内有扫雪的下人正在忙碌,泰半时候都是幽静安宁的,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在四周盘旋。淼淼腿短,需得小跑才能跟上杨复步伐,偏偏她又不习惯走路,好几次踉跄险些摔倒。
乐山低头看了她一眼,在淼淼又一次绊倒时,伸出手臂让她借力。
淼淼堪堪稳住身子,仰头对他感激一笑,“谢谢乐山大哥。”
乐山一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当然是,她偷听来的……淼淼蓦然噤声,正思忖该如何跟他解释,好在杨复已经停步。
*
阁楼精致,罗帏房栊,画梁雕栋。阁院内设池塘,目下水面结冰,岸边怪石嶙峋,古木苍劲。此处不是四王起居之地,而是他日常办公阅卷的地方,名为云晋斋。
杨复推门而入,书香墨韵扑面迎来,阁中多设博古架,架上陈设珍宝古玩,玉石瑰宝。他缓步上楼,立在几排花梨木书架前,“许久不来此处,书卷大都被潮气浸染,不能再你帮我将书册搬到楼下,改日天晴后拿到外头晾晒,再逐一摆放齐整。”
阁楼潮湿阴冷,又贴墙壁放置,书架后头早已生了一层霉菌,连书卷封面都不能免除。这书泰半是前朝遗册,荟萃了许多能人智者的心血,一本千金难求。原本负责打理阁楼的仆从偷懒,没有顾及此处,事后被四王得知,虽未动怒,但已将对方逐出别院,目下此处正缺个管理书籍的人。
淼淼对他言听计从,眨巴着大眼睛听话地应下,“四王放心,我……”
她忽地想到袁管事的吩咐,连忙改口,澄净的眸子满是认真,“婢子一定能做好。”
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削瘦显得眼睛更大,却并不觉得突兀。正因为这双潋滟妙目,才使得平淡小脸灿烂不少,分明小身板才及他胸口,却能把话说出豪情万丈的气势。杨复笑了笑,对她生出几分好感,“若是做得好了,此处日后便由你负责。”
淼淼小鸡啄米般地颔首,只要能够同他在一起,待在哪儿她都愿意。
交代完事情,杨复踅身重回楼下,坐在房栊跟前的翘头案后阅读书卷。直到看不见他身影,淼淼才收回目光,开始整顿起这几排书卷。有些书本发霉严重,淼淼便用袖子将表层霉菌擦拭干净,抱起一摞走到楼下,再将书本放到内室一隅。
底下几层收拾时方便,淼淼不一会儿便搬运干净。她仰头观望,必须踩着杌子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上面几层,她小身板极近所能地拉伸,好不容易才扒拉下一本书来。偏偏手没接稳,被书本砸中了脑袋,脚下一个踩空,结实地摔倒在地。
落地声不轻,惊扰了楼下的人。杨复放下书卷,示意乐山上去查看。想了想,起身跟在他身后。
楼梯间响起脚步声,淼淼以为是杨复上来,顿时忘记疼痛,惊喜地觑向楼梯口。一对上乐山平静无澜的面容,她眸中光彩陡然黯淡,失望地瘪瘪嘴,委屈兮兮地盯着来人,眼神好似控诉。
乐山怔忡,他似乎并未做过分的事,为何她好像很不待见他?
直到四王从乐山身后走出,淼淼眼中才恢复神彩,长睫忽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二楼阁楼只点着一盏昏昧烛灯,淼淼恰好背着光,只能看到一双眸子明亮生辉。待走得近了,连她脸上的灰尘霉菌都看得清清楚楚,乱糟糟地糊在一张小脸上,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乐山受命蹲在她跟前,用眼神查看一番,“哪里摔伤了?”
淼淼摇摇头,旋即又点头,“尾巴……脚有些疼。”
她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乐山并未在意,反而仔细查看她的脚腕。他常年习武之人,对跌打损伤再清楚不过,隔着白袜捏了捏骨头,淡淡地收回手:“并无大碍,只是轻微扭伤,回去用冷水敷脚,第二日再热敷,不出几日便能好。”
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