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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想过乔治要跟露丝结婚。”
“你是空有一对大眼睛,却什么都没看见,孩子。当然啦,你没有像我一样的生活经验。”艾瑞丝禁不住笑了起来。有时候露希拉姑妈的确很可笑。“那个年轻女人是出来找丈夫嫁的。”
“那有关系吗?”艾瑞丝问。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那不是更好吗?”她姑妈瞪着她。“我的意思是说,对乔治好。我想你对她的看法是对的,这你自己也知道。我想她是喜欢他。而且她将会是他的好太太,而且会好好照顾他。”
德瑞克太太从鼻孔里喷出了重重的两口气,同时她那绵羊一般和善的脸孔,露出了一种近乎愤怒的表情。
“乔治现在就已受到很好的照顾了。他还能再要求什么?我倒是想知道。上等的饮食,衣服也有人修补。他是前世修来的福,才有你这样美丽迷人的年轻女孩在身边。等到有一天你结了婚之后,我希望我仍然有能力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以及他的健康。那总比一个办公室出身的年轻女人好上那么一点点——她懂什么家事管理?数字、帐簿、速记、打字——这些在一个男人的家里能派上什么用场?”
艾瑞丝笑了笑,然后摇头,然而她并没有争辩。她正在想着露丝头上那平滑的缎质头巾,那白皙洁净的脸孔,那穿着剪裁合宜的美妙身材。可怜的露希拉姑妈,她的脑子只想到生活的舒适以及家事管理,把罗曼史抛在脑后远远的,或许她已忘掉了它的意义——如果真是这样,艾瑞丝想起了她姑丈的婚姻,那真是意义重大了。
露希拉·德瑞克是海克特·玛尔的同父异母姐姐。她在生母去世之后,扮演母亲的角色,照顾她的幼弟,同时料理家务,因而慢慢变成了十足的老处女。在她认识克利·德瑞克时,已近“不惑”之年,而他也已过了“知天命”的大关。
她的婚姻生活很短暂,只有两年的光景,然后就成了有个男婴的寡妇。迟来的,意料之外的真正母亲角色,是露希拉·德瑞克生命中最重要的经验。她的儿子成为她的焦虑所在,一个忧伤的源头以及一个长期的金钱吸血虫——但是她从未失望过。德瑞克太太拒绝承认她儿子的一切恶行,只认为他的个性中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弱点。维多是太相信别人了--太容易因此而被他的坏同伴带坏了。维多运气不好。维多被骗了。维多被人骗取钱财。他被玩弄在那些识破他的天真本性的人掌中。每当别人批评她儿子时,她那张绵羊般的脸立即沉了下来,露出严重抗议的表情。她了解她自已的儿子。他是个可爱的男孩,乐天安命,而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利用了他,占了他的便宜。她认为,没有任何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儿子是多么地不喜欢向她要钱。但是当那可怜的男孩真的陷入困境时,他除了向他妈妈求援之外,还能怎么样?除了她之外,他似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求救的对象。
她承认,乔治在她正陷入一种“优雅的”极端贫苦之中,请她来跟他们住在一起,以便照顾艾瑞丝,实在是有如天意的安排。去年一年之中,她过得很舒适、快乐。要她面对一个摩登、能干的年轻女人可能取代她的地位这件事不耿耿于怀,实在是有违人性常情的。她认为那个女人只是为了乔治的钱财才处心积虑地想跟他结婚。她所追求的当然是那个——一个好家庭以及一个富有而溺爱妻子的丈夫。像露希拉姑妈这种年纪的女人,你没有办法让她相信,任何一个现代的女人其实都喜欢自力更生!女人终究还是女人——如果她们能找到一个能让她们舒舒服服过日子的男人,她们还是较喜欢放弃工作,嫁给他,过着少奶奶的生活。露丝·莱辛这个女孩很聪明,她逐步地取得乔治的信任,帮他装潢房子,让她自已成为他不可缺少的助手——然而,谢天谢地,幸好至少还有一个人看出了她的不良企图!
露希拉·德瑞克自以为是地连续点了几次头,使得松弛的双下巴不停地晃动,她的双唇上扬,一副具有超人智慧的模样。她换了一个同样有趣或许更急迫的话题。
“那些毯子我不知该怎么处理好,亲爱的,你知道,我弄不清楚我们究竟是到明年春天以前不再来这里,还是乔治想继续来这里度假。他又不说。”
“我想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艾瑞丝试着让她注意这似乎不重要,“如果天气好的话,偶尔到这里来是很好的,虽然我不觉得我会怎么想来。不过如果我们真的想来的话,这幢房子还是会在这里。”
话是不错,亲爱的,但是总要让人家知道一下。因为,你知道,要是我们到明年才会再来,那么这些毯子应该放些防蠹丸收藏起来。但是如果我们不久就要再来,那就不需要了,因为毯子不久便会再用到——而防蠹丸的味道并不好受。”
“好,那么就不要放防蠹丸吧。”
“好的,但是今年夏天这么热,虫子那么多。大家都说今年的虫子特别多。当然,还没有黄蜂。贺金斯昨天告诉我,他说,今年夏天已找到了三十个黄蜂巢——三十——想想看——”艾瑞丝想着贺金斯——黄昏时漫步出外——手里拿着氰化钾——氰化钾——罗斯玛丽——为什么每一件事物都令人回想起——?
露希拉姑妈那尖细的声音又开始了--这次是不同的话题--“--还有到底该不该把银器送去银行保管?亚历山大夫人说小偷很多--虽然我们装的防盗遮板很好--我个人不喜欢她的发型--那使她的脸显得那么坚毅--但是我认为她是个坚毅的女性,而且神经紧张。现在每个人都神经紧张。
在我还是个女孩时,人们根本不晓得什么是神经紧张。那让我想起来了,我不喜欢乔治最近的脸色--我怀疑他是不是就将得流行性感冒?有一两次,我还以为他是不是发烧了。但是也许那是由于某种生意上的担忧。你知道,他看起来让我觉得好像心事重重一样。”
艾瑞丝打了个冷颤,露希拉·德瑞克得意地叫了起来:“你看,我就说你着凉了嘛。”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第二章“我真希望他们没来这里。”
仙蒂拉以不寻常的恶意说出了这句话,使得她丈夫不禁转过头来,惊讶地注视着她。好像他的想法已经变成了话语流露了出来——那些他一直想尽办法隐藏的想法。那么,仙蒂拉的感受也跟他一样?她也感到“避风港”的气氛被破坏了,它的宁流安详已被公园那边一哩外的邻居所打破了。他装作很惊讶地说:“我没想到你对他们也有那种想法。”
很快地,或者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她又退缩回去,回复平常的她。
“在乡下,邻居是很重要的。你不是对他们友善礼貌,就是对他们粗鲁无礼;你无法像在伦敦一样,又把他们当作‘认识的人’,不关痛痒地保持距离。”
“是的,”史提芬说,“你没有办法像那样对等他们。”
“而如今我们为了他们这家人而受到拘束。”
他们都沉默了下来,各自在脑海里回想着午餐的情景。乔治·巴顿是很友善、甚至过份有礼貌,带着一种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兴奋之情。这些日子以来,乔治·巴顿是真的很古怪。罗斯玛丽去世之前,史提芬并不太注意乔治。乔治·巴顿一直是个背景人物,一个年轻漂亮太太的仁慈平庸的丈夫。史提芬甚至对于背着他跟他太太偷情,从未感到不安过。
乔治是那种注定要戴绿帽子的丈夫。那么老——那么缺乏抓住一个魅力十足而且善变的女人的心所必备的魅力。乔治被蒙在鼓里吗?史提芬不这么认为。他想,乔治很了解罗斯玛丽。他爱她,而他是那种不愿意运用自己的势力来抓住太太的心的男人。_不管怎么样,乔治一定很痛苦……史提芬开始对乔治在罗斯玛丽死后的感受感到好奇。
他跟仙蒂拉在那次悲剧发生之后很少见到他,直到他突然在附近的“小官府”出现而成为他们的近邻之后,他才再度闯入他们的生活圈子里。而他一出现后,史提芬这么认为,他马上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得活跃,变得果断、明确。还有——对了,古怪极了。
今天他就很古怪。那突然的邀请。庆祝艾瑞丝十八岁的生日的宴会。他那么希望史提芬和仙蒂拉两个人都参加。他说史提芬和仙蒂拉都对他们那么好。
仙蒂位很快地说:那当然太好了。当然他们回伦敦之后史提芬会有点忙得抽不出身,而她自己也有很多累人的约会,但是她衷心希望他们能安排一下出席宴会。
“那么让我们现在就决定一下日子,好吗?”
乔治的表情——真诚、微笑、坚决。
“我想下下个礼拜——礼拜三或礼拜四怎么样?礼拜四是十一月二日。可以吗?如果不方便,我们可以再安排个适合你们的日子。”。
那是一种好像你非接受不可的邀请——不像一般的社交邀请。史提芬注意到艾瑞丝·玛尔的脸转红,露出尴尬的表情,仙蒂拉的表情则是好极了。她笑着接受这项不可推托的邀请,同时说十一月二日礼拜四,很适合我们。
史提芬突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说出了他脑海里正在想的:“我们不必去。”
仙蒂拉的脸微微转向他,带着一种慎思的神情。
“你认为不必?”
“找个借口很简单。”
“他会坚持要我们改天有空再去——或是马上改订个日斯。他——他似乎要我们非去不可。”
“我想不出为什么。那是艾瑞丝的生日宴——而我不认为她那么喜欢我们参加。”
“是的——是的——”仙蒂拉似乎在想着什么。
然后她说。
“你知道宴会将在什么地方举行吗?。
“不知道。”
“卢森堡餐厅。”
他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感到脸颊一阵死白。他恢复了镇静,跟她的目光相对。是他的幻觉,还是她的凝视真的意味着什么?”
“但是那是不合常理的。”他叫了起来,由于企图掩饰真实的情绪,而显得有点像是咆哮。
“卢森堡餐厅那里--让一切复活。那家伙一定疯了。”
“那我想过。”仙蒂拉说。
“但是我们当然拒绝参加。那--整件事情布今人觉得很不愉快。你记得那些报道--报上的照片。”
“我记得那些不愉快的事。”仙蒂拉说。
“他不知道我们有多不同意吗?”
“他有个理由,你知道,史提芬。他给我的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他很感激她在告诉他时眼睛转向一边去。
“午餐后他把我拉到一边去。他说他想解释一下。他告诉我,那个女孩——艾瑞丝——因她姐姐的死而引起的惊骇还未复原过来。”
她暂停了一下,史提芬不情愿地说:
“呃,我敢说那可能是实话——她看起来糟透了。我想起了她在午餐时的模样。”
“是的,我也注意到——虽然她近来似乎健康情形还好,情绪也正常。哦,我正要告诉你乔治·巴顿所说的。他告诉我,艾瑞丝自那次之后,便一直尽力避免去卢森堡餐厅。”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
“但是据他说,那是不对的。好像他去请教过精神科专家——一个现代的专家——而他给他的忠告是,在任何的震惊之后,必须让病人面对问题的根源所在地,而不是逃避。这个原理,我想,就好像把一个刚刚发生坠机事件的飞行员马上再送回空中去飞行一样。”
“那个专家是不是建议再来一次自杀?”
仙蒂拉平静地回答:“他建议,那家餐厅的联想必须克服。
终究,那只是一家餐厅而已。他提议来一次普通而愉快的宴会,尽可能让原来的那些客人参加。”
“那对那些客人真是好极了!”
“你那么介意吗,史提芬?”
他突然警觉起来,很快地接着说:
“我当然不介意。我只是觉得那实在是个有点可怕的主意。我个人是一点也不介意……我是为你着想。如果你不介意——”她打断他的话。
“我是介意。很介意。但是乔治·巴顿说得那样实在很难拒绝。终究,在那次事件之后,我还是常去卢森堡餐厅——你也是。人们常被邀请去那里。”
“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不错”
史提芬说:
“如同你所说的,是很难加以拒绝——而且如果我们推掉,他还是会继续再邀请。但是仙蒂拉,你实在没有理由必须要忍受。我看我去好了,你到时候找个借口——头痛、受凉之类的。”
他看到她的下巴上扬。
“那太没胆量了。不,史提芬,如果你去,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