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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来回晃动——这一切,对于一个来自卡罗部族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陌生了。他面朝下趴在地板上,苦苦等待这漫漫长夜的结束。
上面不时传来敲击声,噼噼啪啪。逐渐变弱,然后又逐渐增强。像木头撞击地板的声音。阿夫塞听出来了:那是船长的拐杖击打着甲板。他好像在走动,一直不停地走。
早晨终于到了。即使在这儿,在大河深处,仍然能听到翼指鸟那预示黎明到来的鸣叫。但这叫声比阿夫塞在“陆地”上听到的更响、更深、更长,应该是大一些的鸟发出来的。阿夫塞舒展一下身子,低声呻吟一声,起床了。
戴西特尔号上的水足够用的。在船上,吊起一桶桶水再方便不过了。水略略有一点咸,但完全可以用来清洗盐腺。盐腺在眼睛和鼻孔之间。过量的盐分可以通过鼻口两侧张开的小孔排除掉。盐腺是身体各部分惟一需要经常清洗的地方,也是惟一有可能散发出臭味的地方。至于厚厚的、干燥的皮肤,只要清洗掉明显的污迹就行了。阿夫塞洗过盐腺,披上黄棕色的绶带——学徒只配戴这种颜色——走出舱房,穿过吱嘎作响的坡道,来到甲板。
太阳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高高地挂上天空。戴西特尔号的红帆啪嗒啪嗒飘动着,仿佛在向黎明致意。
一些船员正忙着撕扯船上的食物。早餐有鱼,以及一些小型水生蜥蜴,它们的身体像鱼一样呈流线型;另外还有几只盘曲在硬壳里的软体动物,一簇簇触须从它们装饰华美的壳里向外伸出。
阿夫塞还不饿,但其他人早就饿了。他们抓扯着可吃的动物,尽量不让它们立即死去,这样吃的时候还可以小小地搏斗一阵。最先送上来的是水生爬行动物。它们背侧的鳍是最好的部分,那儿的肉最厚实,完全没有骨头。一个叫诺尔—甘帕尔的船员抓起一只,左手抓住它长长的、长着牙齿的鼻口,右手拽着尾巴以上的部位。一阵快速啃噬过后,美味可口的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阿夫塞定睛观察,想看看甘帕尔接下来会不会朝另一块人人都喜欢的部位下手——尾鳍最上的那部分。这也是一块有嚼头的好肉。爬行动物的背部向下弯曲,所以尾巴底部的肌肉最强劲有力。不出所料,甘帕尔果然又把那个部位咬下来了。
阿夫塞穿过连接着戴西特尔号前后两个菱形船体的中间部位。这个部位像一座横跨在小河上的桥。他站在吃水线上,能更加清晰地听到船体摆动的声音。激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脸。
在前甲板上,阿夫塞看见了克尼尔。他站在离船头很近的地方,手放在臀部,正伸着脑袋看前面的河水。
阿夫塞尽量靠近克尼尔,接近到大约四步远的地方。阳光下,克尼尔脸上的黄色疤痕看上去颇为凶猛。船长转身看看他,眨了一两次眼睛,然后轻轻点点头。这个动作不是行让步礼。当然,也不是挑战。
受到鼓励的阿夫塞说道:“希望您今天有一场成功的狩猎。”
克尼尔又着了看这个小伙子。过了一会儿,他磕了磕牙,“‘成功的狩猎’,嗯?在一艘航船上讲这样的话,不太合适吧。”
阿夫塞感到自己的垂肉因尴尬而拉紧了。在这种环境下,这些礼仪性的问候语确实不合时宜,“我的意思是希望您今天过得愉快。”
“有什么东西值得追捕的话就愉快了。肯定会的,年轻人。这一天肯定会过得很不错。”他又回头看着河水,“你叫阿夫杜尔,对吗?”
“阿夫杜尔”的意思是“多肉的腿骨”,而“阿夫塞”的意思是“多肉的股骨”。这个错误可以原谅,阿夫塞这个名字不太常见。
“哦,实际上,应该是阿夫塞。”
“阿夫塞。对,萨理德的学徒。希望你比你的那些前任坚持得久一些。”
“已经是这样了。”阿夫塞立即后悔不该这样说;这句话听起来太沾沾自喜了。但克尼尔似乎并不在意,“你的老师和我认识很长时间了,孩子。我们是育婴堂的同学。但他从不像你这样瘦得皮包骨头。对了,你这么单薄的人为什么要取‘阿夫塞’这个名字?”
“名字不是我自己取的。”
“对,当然不是。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问候。也希望你狩猎成功,年轻的阿夫塞——无论你追捕的是什么。”
“事实上,先生,我正想找一件东西。”
“是吗?”
“望远器,先生——”
“望远器?”
“是的。您还记得吗?您那天把它带到萨理德的办公室,我看见了。”
“对。”克尼尔摆动着尾巴,“萨理德认为望远器对他的研究没有帮助。他会同意你用它吗?”
阿夫塞有些垂头丧气。“哦,不,先生,他不会同意。提出这么冒昧的请求,非常对不起。”他转身要走。
“等等,尊敬的股骨。我很乐意让你使用望远器。”
“您乐意?为什么?”
“为什么?”克尼尔高兴地磕着牙,“惟一的原因就是萨理德不同意。到我房间里来,孩子。”
第十一章
望远器奇妙极了。白天的时候,阿夫塞用它观察过戴西特尔号的索具,发现老戴斯—卡图德正在前桅上端的那个小吊桶里舒服地打盹。他的工作本来是在那里瞭望——阿夫塞不知道到底瞭望什么,但克尼尔船长坚持认为一定得有个人白天黑夜地守在瞭望岗上。阿夫塞知道,有人抱怨克尼尔太沉迷于观察河水。不少船员认为,观察河水完全是浪费时间。卡图德显然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才利用这段安静的时间,在温暖的阳光下休息。阿夫塞很惊讶,待在那么高的桅杆上不断晃动,卡图德的胃居然能浑若无事。
阿夫塞还用望远器观察了太阳。他不该这样做。太阳闪耀着明亮和炽烈的光。从望远器里看,太阳的射线非常强烈,阿夫塞的眼睛被刺得很痛,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眼前始终飘浮着一团黑糊糊的残留影像。
白天的时候,可以观察的东西没多少。他用望远器看了浪头,波涛仿佛突然间靠得很近很近。另外,用望远器的另一端看东西,感觉也很奇怪,就像在从很远的地方看它们。“陆地”多山,平时从来看不了多远,所以这种遥远的感觉很稀奇。阿夫塞从来没有隔这么远距离观察另一个昆特格利欧恐龙。当然,即使用望远器另一端看自己的伙伴,阿夫塞也能分辨出他们谁是谁。迪博那圆胖的身材太特别了,克尼尔船长的断尾巴更显眼,一看就能分辨出来。
在远处的天空中,阿夫塞看到一只巨大的翼指鸟。它的翅膀说不定跟戴西特尔号差不多长,一片褐色,在空中飘飘荡荡。从望远器里看,它似乎永远都在滑翔,随着空气的流动上升或降落。阿夫塞怀疑这个大家伙是否一生都飘在空中,只有在捕捉鱼类和幼蛇时才从低空掠过水面。自由飞翔的翼指吸引了阿夫塞,他跟踪观察,直到它从视线中消失。
四个卫星像苍白的幽灵,出现在紫色的天空中。自天看到几颗星星并不奇怪。阿夫塞把望远器对准其中一个,但在阳光下,影像显得相当模糊。
耐心点。他告诉自己。夜晚总会到来的。
确实如此,夜晚很快降临了。紫色的太阳慢慢胀成一只肥胖的卵,缕缕云朵拂过其间。渐渐地,它滑下地平线。黑暗随即笼罩了天空,几颗星星开始闪烁。阿夫塞知道哪些是恒星,哪些是行星。他选中一颗位于玛塔尔克星座肩部的明亮的恒星。玛塔尔克星座的形状是一头角面。想当年,伟大的猎手鲁巴尔率领信徒们投入战斗时,胯下就是这种坐骑。阿夫塞调整一下望远器的凉凉的管子,调好水晶焦距,对准恒星。让阿夫塞失望的是,望远器里的图像虽然比白天清晰些,但仍然看不清楚细节:只能看到一个黄白色的亮点。
他没有灰心,又把望远器的黄铜管子对准凯文佩尔。这是一颗行星,只是苍穹中的一个小点。肉眼看去,它和一般的恒星没有任何不同。
阿夫塞突然倒退了几步,几乎被自己的尾巴绊倒。他放下望远器,揉揉眼睛,然后继续观察。从目镜里望出去,这颗行星像一个圆盘——一个圆盘!毫无疑问,它是一个圆形的东西,一个固态的东西。这个新发现让他大吃一惊,意识到这颗星星还有许多他以前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他观察圆盘的左半部,发现三个小小的白斑,排成一条直线。右面另有两个斑点,其中一个非常模糊,阿夫塞不能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他把目光转向地平线附近,看了看太阳落下去的地方,然后用望远器对准另一颗行星——达文佩尔。阿夫塞再次被他所看见的影像惊呆了:这颗行星居然呈白色的新月状!难道行星也和卫星一样有相位吗?简直不可思议。
剩下的惟一一颗能用肉眼看见的行星是布雷佩尔,它今晚又会是怎样一副面貌呢?阿夫塞把望远器的放大倍数调到最高,对准它。这时,戴西特尔号突然一阵剧烈摇动,只听到船身被波浪击打的嘎吱声,桅帆被风吹动的噼啪声,以及水浪相互拍击的哗哗声。一会儿过后,船身恢复了平静,阿夫塞静下心来,开始观察布雷佩尔。眼前的景象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布雷佩尔两侧延伸出柄状的虚光,像一只双耳酒杯。
阿夫塞摇摇头。今晚见到的新鲜事太多,一时难以消化。只有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就是:观星不能离开望远器。即使回到首都也一样,不管萨理德怎么说。是的,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萨理德其实并不了解,阿夫塞也想像不出。但是,他下定决心要探索宇宙的秘密,不管这秘密是什么。
第十二章
“神光!”迪博指着东边的地平线大声喊叫。立刻,所有昆特格利欧恐龙的脑袋都朝那边看去。阿夫塞不知道他的朋友指的是什么。紫色的、圆圆的太阳已经在一分天①之前落到对面的地平线,沉到波浪之下。浪涛翻滚,戴西特尔号正平稳地朝东行驶。阿夫塞想,自己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夜晚的黑暗。他能看到许多恒星,“大河”在空中的倒影,三颗新月形的卫星,还有明亮的凯文佩尔——这颗他昨晚用望远器观察过的、谜一样的行星。
“在哪儿?”一个香客大声叫道,声音充满怀疑。
迪博肯定地说:“就在那儿!你们看,它把星星们都赶走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有人仍然怀疑地说。
“快把灯熄掉,你这个角面大粪!就在那儿!”
阿夫塞和其他人急忙朝高高悬挂在船舷、熊熊燃烧着的油灯冲去,熄掉灯火。四周顿时一片黑暗,只剩下头顶上闪烁的恒星和明亮的卫星。不,不对。阿夫塞凝视着远处的地平线。那儿有一束光亮,一束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光,几乎难以觉察。迪博的眼睛确实非常锐利,在船上灯光还没有熄灭的时候就看到了它。
“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中有人说,和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同一个声音。
①昆特格利欧恐龙的计时单位,一天的十分之一。
阿夫塞张开鼻口,想说出“我能看见”这几个字。但眼前奇异的景象深深震动了他,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又试了一次,这次用劲过猛,声音太大,与这样一个令人敬畏的时刻极不相称:“我看见了!”
几乎同时,人群中传来一阵低语:“我也看到了。”然后,大家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在专心观察。只见那片亮光向左右扩展,穿过地平线,照亮了远处的波峰。它逐渐变亮,可以辨出颜色了,是浅浅的橘黄色,比黎明的第一缕亮光还要暗些,颜色也完全不同。尽管如此,阿夫塞还是能感到某种巨大、明亮、拥有无比威力的东西正悄悄从地平线之下升起。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香客开始前后摇晃起来。她倚着自己的尾巴,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仿佛出自胸腔深处。阿夫塞看了看这个人的手指,注意到她的爪尖仍然是收起来的——这种摇摆不是战斗或者逃跑的本能动作,它意味着痴迷的狂喜就要开始了。
“上帝创造了我们。”这个香客喃喃地说,其他人也跟着吟诵,“上帝赐给我们‘陆地’。”几个香客同声背诵祷词,“上帝赐给我们‘陆地’上的野兽。”另有三四个人也开始把身躯靠在尾巴上摇摆起来,“上帝赐给我们猎人的牙齿,艺术家的手,思想家的头脑。”现在,那片光已经越来越亮,覆盖了大部分地平线。“为这一切馈赠,”众人说。现在只有阿夫塞没有跟着众人吟诵了,“上帝对我们只有一个要求。”这时,阿夫塞发现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加入祈祷的行列,“那就是,我们的顺从,我们快乐的顺从。”
晚上剩下的时间,大家聚在一起摇摆身躯。尽管是偶数晚,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