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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映把酒盅放下,低叹道:“是,我们以前是看不起你,也不喜欢你。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看了一眼兰陵王,“长恭今时不如往日,以他在天下间偌大的威名,都愿意珍你重你,我们,也无法再把你当一个普通的姬妾看待。”
她苦笑道:“我们妇人,从来都是夫荣妻贵啊。”
张绮明白了,她朝四周看了一眼,问道:“秋公主呢?我来到邺城也有一阵了,都没有听人提到过她。”
“秋公主?”听到张绮提到秋公主,李映唇畔的笑容更加苦涩了,“她已嫁到柔然去了。”垂下眸子,李映慢慢说道:“秋公主性子直爽,其实她人真不坏。”
“我知。”张绮这话说得十分干脆。
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承诺秋公主的优点,李映先是一怔,转眼苦笑道:“秋公主出嫁之日,阿瑜说她病了,没有前去。秋公主大哭了一场,也是那时起,我便不再与阿瑜了。”
这话一出,张绮没有什么反映,倒是兰陵王蹙起了眉峰,他低沉地问道:“她为何不去?”
以他的聪明,自是听得出来,阿瑜所谓的生病只是借口。他不明白与秋公主关系那么好的郑瑜,为什么在秋公主最重要的日子里不愿意出现。
李映低声回道:“这两年中,阿瑜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性情越发阴郁任性。”
这便是答案。是郑瑜心情不好,她不愿意出现,所以便没有出现。
兰陵王依然蹙着眉,“她不该如此行事。”说到这里,他抿紧唇,暗暗想道:性情越发阴郁任性了么?不由的,他的心中生出一些警惕来。
第221章 天意
与兰陵王不同,张绮一直是比较了解郑瑜的,而且她早就看出了,相比起秋公主的重情,郑瑜似乎并没有太把这个朋友放在心上。
李映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她一边慢慢抿着,一边轻声说道:“阿绮,我以前年少不懂事,得罪过你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见怪了。”顿了顿,她又说道:“也是直到嫁人后,我才突然发现,阿绮,你实在比郑瑜强得多了。”
也许是出身于底层吧,张绮的性情中,有着郑瑜所没有的一种性格,那就是,任何时候,无论遇到什么困境,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心变得阴暗,永远不会把自己困在痛苦和怨恨中。再无助的时候,她的眸光都是清明的,仿佛得之她幸,不得她命。她不会去怨天尤人,不会去做损人不利已的事,而是会积极的,努力地谋取另一段灿烂人生。
仿佛,这个少女,曾经睿智地看到过更宽广的天地,也曾经站在几十年后回忆过从前。她已知道,人之一生中最重要的是,好好地活着,努力地过好每一段旅程,永远不亏负自己。便便是前途一片黑暗,无路可走的时候,也要活得尊严,通达。她也永远不会因为过去的错误而惩罚自己,两年前,她在张扬的向所有人宣布要嫁给兰陵王为妻时,有多少人笑话她?那应该是整个邺城,整个晋阳吧?便是她自己,见到张绮时,也是嘲笑不屑的。可她每每对上,都是一脸通达明朗。那是因为,她知道求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大不了便失败了,大不了便从头来过,从不了便一无所有这人世间,只要还活着。便有机会,便会春光明媚。也许在她眼中,尊严,从来是自己许给自己的。而不是他人给你的。
这种阳光清明的性格,其实比郑瑜更能让人舒服。郑瑜,她眼界太小了,而且这二年中堆积的怨恨,让她整个人已变得孤僻可怕。
归根结底,人活着是种态度,态度变了心境也就变了。
没有想到有一天李映会这么发自肺腑地赞美自己。张绮不由一笑,她转眸看向兰陵王,妙目盈盈中,似是在期待着他也来赞美一句。
这样的神情,让李映不由好笑,兰陵王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在张绮的墨发上摸了摸。说道:“走吧。”
牵着张绮站起后,他朝李映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转身就走。望着这一对伉俪。李映长叹一声,暗暗想道:阿瑜,你现在放手还得来及
夜晚又到了。
西苑中,一个婢女走上前来,轻声说道:“王妃,夜寒露重”才说到这里,郑瑜蓦然转头,青着脸尖声说道:“什么王妃?我哪里还是什么王妃!”说到这里,愤恨交加下,她冲到二十步开外。一袖子把塌上的酒盅茶碗糕点全部甩到了地上!
已经两个月了,她承诺兰陵王和离的日子,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中,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她每天晚上端上的那一碗粥,不是被张绮。便是被方老还有那个什么杨受成截了下来。整整二个多月份, 她这个王妃,竟是没有办法与她的丈夫单独呆在一起,哪怕呆上一会!
时间不多了,再过不了多久,高长恭就会逼着她和离的。她知道他的性格,到得那时那时她还想找借口的话,他肯定会不耐烦。是的,他一定会不耐烦!
压下心头的慌乱,郑瑜想道:不要紧,不要紧,高湛会出手的,他承诺过会出手的!这个想法,其实她已不是那么确信,毕竟,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传,说那个什么张氏是妲已再世,是祸水红颜,高湛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得不压下去。
他既然对张绮没了想法,自然也懒得出手帮助自己!
就在郑瑜为渐渐逼近的期限坐立不安时,公元563年九月,在上一次战役中,被削弱了一些实力的北周元气终于恢复了一点。北周的大冢宰宇文护想着齐国的实力越来越强盛,竟是痛下决心,派使者前往突厥,竟准备与这个对齐国同样又惧又恨的仇敌联手讨伐北齐。便是不能大胜,借机削弱齐国国力,让齐周两国重新回到平衡点,也是周国所希望看到的。
北周派出的御伯大夫杨荐和左武伯太原人王庆,向突厥木杆可汗承诺,不管攻齐胜是不胜,他们的皇帝宇文邕,都愿意娶可汗的女儿为皇后。
到了现在,这个联盟已成,突厥与北周的联军,开始整装待发,随时可能入侵齐境! 在这种情况下,心中大为慌乱的高湛,急急把兰陵王派往边关。
郑瑜也没有想到,她还在为三个月的期限发愁时,转眼间高长恭便接到高湛的旨意,不得不带兵急赴边关。
这一次,周人和突厥乃有备而来,气势汹汹,高长恭所统的又全是骑兵,自然不能带着张绮上路,幸好,有那个谣言在,料他高湛也不会对张绮动手。虽说如此,高长恭还是给张绮留下三百亲卫,便在接到圣旨的次日,便踏上了征尘。
房间中,送走了高长恭后,张绮坐在院落里呆呆怔怔的。她与他不是没有分离过,可没有一次分离,让她如此牵肠挂肚,几乎是还没有分开,便已开始了相思。
见她黑色的纤细不胜寒风,方老急步走近,低声说道:“阿绮,回房吧。”
“恩。”张绮嘴里应着,脚下却没有动。方老看着她,暗叹一声后说道:“对了夫人,长恭走时有一样东西,交待老奴拿你。”
“什么东西?”
“夫人跟老奴来。”
带着张绮来到兰陵王的书房中,方老掏了掏,从一个书简中掏出四张帛纸。
张绮伸手接过,展开第一张,她惊道:“这是和离书?”
“是。”
张绮连忙打开下一张,还是一张和离书,这是一式两份吧,上面盖着兰陵王的大印,签着他的名字和手印。
和离书有两份就够了,怎么会是四张?张绮嘀咕着翻到了下面。
下面那一张帛纸上,两个豆大的“休书”,清清楚楚出现在她的眼前!
二张和离书,二张休书!印鉴签名一应俱全!
看到张绮吃惊,方老在一侧说道:“阿绮,长恭说了,这一式两份的和离书和休书,都交由你保管。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那就在三个月期限到时,把这和离书交给郑氏,并让她签上名字。如果她有什么异动,那就直接甩上休书。”
方老长叹一声,继续说道:“长恭还说,郑氏她如今性情颇有点古怪,所寻所思不是寻常人能够揣度。他还说,面前拙败之境还能从容进退,不惊不恨者,知可为者则为之,知不可为者则不为的,只有少数的智者,阿绮是智者,郑氏不是。因此他思来想去,只怕到时不得不用上这休书了。”
张绮没有想到,兰陵王连休书也给郑瑜准备了。
与他相识这么久,她其实一直知道,兰陵王是很珍惜那一份儿时的交情的,他也打心眼里不愿意把郑瑜往坏处寻思。可以说,相比起对别人的手段,他对郑瑜那是少有的宽容。
也因此,张绮一直以为,这桩婚事会一直这样拖着,便是期限到了,郑瑜也会有借口拖下去,而兰陵王他,只怕也会妥协。
见到张绮怔怔地盯着那“休书”两字发呆,方老又叹道:“说起来,阿瑜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昔日她与长恭一起玩耍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写这一封休书,长恭也是不忍,不过他为此事特意交待老奴,他说,无论如何,不能因为他一时不忍,而伤了阿绮分毫!”
张绮听到这里,低低说道:“长恭他,有心了。”她知道他写这份休书有多难,可他为了护她,还是写了!
见到张绮把那四张纸帛收好,方老咧嘴一笑,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睛转向张绮的小腹,暗暗想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让我抱到小主子?也不知怎的,这个想法一起,方老便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走起路来更浑身是劲。
看着方老笑呵呵地走出,张绮诧异地眨了眨眼,忖道:刚才提到郑瑜,这老人还一脸惋惜悲叹,怎么这一会又这么高兴了?
与张绮一样,送走兰陵王后,郑瑜便坐上马车,回到了郑府。
郑母正在堂房中等着她,等到这个女儿向自己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后,郑母挥退众婢,温声说道:“阿瑜,高长恭走了,这是个好机会!”
郑瑜明白母亲的意思,她脸上绽开一朵笑容,细声细气地说道:“女儿也以为,这是难得的一个机会。”说到这里,她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冷笑道:“这便是天意吧。”
她的声音虽小,郑母却听清了,她点头道:“不错,这是天意。”她看着郑瑜,徐徐说道:“我们郑氏不能没了高长恭这个女婿,所以,这便是天意!”
郑瑜听到母亲赞同自己的话,顿时笑容满面,她抬头说道:“母亲可有好主意?”
“我想听阿瑜的。”
郑瑜低下头,她眯起眼睛说道:“女儿以为,要解决掉那个张氏,又不让长恭记恨于我,此事需做得巧妙。”她朝四周看了一下,见确实无人,这才凑近郑母,压低声音说道:“母亲,若是能让陛下与这张氏睡上一觉”
第222章 郑瑜失身(上)
想想,若是让那陛下睡了那张氏,再把此事泄露出去。那满朝文武肯定会大惊失色,这么一个天下人公认的祸主之妇,竟然真与他们的国主沾上边了,这怎么了得?不行,一定要根除后患!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陛下最任性,也抵不住朝野中的巨大压力。而在这压力中,等待张氏的是什么?那是一个死字,只能是一个死字!
等张氏一死,那高长恭便是知道了,他又能如何?他是能够杀了陛下,还是能够把文武百官都杀掉?说不得,只能忍了吞了,过个几年,他把那妖妇放下时,不还是与阿瑜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见到母亲肯定,郑瑜也大为欢喜。不过转眼她便蹙起了眉峰,喃喃说道:“那妖妇身边有三百护卫跟着”
郑母摇头,她淡淡说道:“这不难。皇后娘娘不是给了她一块玉佩,让她随时入宫吗?便用皇后娘娘的名义召她入宫吧。难道她还能带着那些人入宫不成?”
“可她要是不信怎么办?”
郑母一怔,她狐疑地问道:“她会不信?”
郑瑜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张氏这个狡猾异常,便是我们弄个太监骗她,只怕也难过关。”
“那和士开呢?”郑母道:“和士开这人手眼通天,如果他愿意出面,就会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永无后患。”这一点,郑氏不行,郑氏便是真地通过手段弄了个假太监去传令,可以高长恭那厮对张氏的重视,他的那些护卫必然会全程相伴,只要不是在皇宫中行事。他们就动不了张氏。
郑瑜一怔,她睁大眼问道:“和士开?他怎么会听我们的使唤?”
听到郑瑜这番质问,郑母却神秘一笑,她垂眸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这个,就要阿瑜你自己寻思了。”
她自己寻思?她有什么办法能使唤和士开的?
郑瑜狐疑地看了一阵郑母,当真低下头寻思起来。
要使唤一个人,必须找到那个人的弱点,和士开有什么弱点呢?他这人好色,好财
陡然的,郑瑜心头一跳。她明白郑母的意思了。
骇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母亲,郑瑜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面对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