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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啦?怎么刚刚来。还不曾休息一会,他便想离开了?
高皑一怔,紧走几步赶了过去。清声唤道:“苏伯伯?”
苏威回过头来。
见是高皑,他温和一笑,低声道:“孩子,苏伯伯要走了,以后你若是到了长安,尽可来找伯伯。”
高皑奇道:“伯伯才来到杭州,尚没有落坐。怎地这么快便决定离去?”
苏威神情恍惚的一笑,他哑声说道:“伯伯此来,不过是想与故人见一面罢了。那一面已经见到,伯伯也可以走了。”
他低叹道:“知道故人安好,便已足矣。”
这种情绪。高皑其实是不懂的,他不舍地看着苏威,低声说道:“伯伯,从长安到杭州,何止千里之遥?你为了见上这么一面,足足在路上颠覆了数月,这值得么?伯伯,不如你随我到我府里去,我父亲这些年来没有仗打。闲得骨头都生锈了,他一定很欢迎你的。”
高长恭会欢迎他?苏威摇头失笑,他慢慢转头,看着遥远的天边,徐徐说道:“伯伯此次前来,是因为难得空闲这世间兵凶战危。伯伯若是不来这么一趟,不见故人这么一面,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命归西天了。现在见也见了,伯伯也应该回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半世相思,遥遥一见,足矣。
他伸手抚向高皑的头,低哑地笑道:“孩子,这世间最不可欺的便是人心,你以后,不要那么戏弄他人了。”
见他说得认真,高皑寻思了片刻后,谨慎地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那伯伯走了。”
高皑站在原地,看着苏威渐渐离开的身影,突然之间,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悲恸。原来,这人生世间,还会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千里追寻,数月颠覆,为的不过是这么隐约一见!这苍天造化,怎能如此戏弄世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成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郎君?”
他直叫了两声,高皑才慢慢回过头来。他看向西城门方向,低声说道:“成叔,你派一些人朝岳州方向赶一赶,去告诉那厮,那个丽姬从不存在于这世间,让他不要再找了。”
成史难得见到自家小郎君这么认真,这么端凝的时候,不由一呆,他低叫道:“郎君的意思是?”他狐疑地盯着高皑,暗暗忖道:莫非小郎君又想到了另一种害人的招数?
高皑难得良心发现,却对上成史这样的目光,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命令道:“叫人去你就去,休是多问!”
“好好好,我不问。”
“我母亲呢?”
“夫人与阿绿久别重逢,正欢喜着呢,她没有提到小郎君。”
母亲居然把他给忘记了?这一下,高皑眉开眼笑,他乐乎乎地摸着自己的光下巴,自言自语道:“那小子都送上门来让我欺负了,我要这么放过他,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转眼他又嘀咕道:“刚才我真是晕了头了,居然还想告知他详情!呸,让他找一辈子去!”
成史站在一侧,目瞪口呆地看着又恢复了一脸跳脱淘气相的小郎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才对嘛,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才是自家郎君嘛。刚才那个悲天悯人的好心人,怎么会与高家小郎君扯上关系?分明是自己眼花了,耳鸣了!
很快的,高皑便意识到一件大为高兴的事,阿绿姨母来了,他的母亲,再也没有心情理会他了。所以,不止是他在周地的所作所为不会被暴露出去,便是他的行踪,也没有人时刻盯着了!
他自由了!
他竟然自由了!
狂喜之下,高皑呼啸了众伙伴要杭州城中玩了一天后,突发奇想,“听说陈国的皇帝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生得国色天香,还有很多人拿她与我母亲相比呢。嘻嘻,要么,我们到陈国皇宫去见一见这位贵妃娘娘?”
他这主意一出不打紧。成史等人直是赫了一大跳,这个小祖宗,闹了周地不算,还想把陈地也翻过来不成?
高皑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众人的惊骇。他是越说越兴奋,眼中光芒四射,“听说那张丽华工厌魅之术。喜欢用鬼神之事来迷惑人。这个鬼神厌魅事,那可是我的拿手活啊,嘿嘿嘿,成叔,我们马上动身,去会一会这位张贵妃。”
这一次,他的话音刚落。成史率先反应过来,他严肃地说道:“小郎君想见那张贵妃,本不是难事,”顿了顿后,成史声音放慢。“正好,建康离我杭州甚近,到时有个什么变故,夫人和郎主也来得及反应!”
这话一落地,高皑眉头便蹙了起来。
看来到戏,成史和李将等人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清咳一声后,成史继续说道:“小郎君的舅舅张轩,现在正负责建康一城的安危。小郎君到了那里,不管遇到什么人。也算有个照应,所以建康大可去得!”
是了,他还忘记他那个没有见过面的舅舅了,不止是舅舅,还有张氏那一大家族,哎。做个什么事,动不动就扯到一批亲戚什么的最烦了。要是一不小心做件啥事,还关联到亲戚的前程官位,那就更是没意思。
想到这里,高皑意兴索然地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那张贵妃肯定不好玩,还是不去见她为妙。”
见他终于松口,成史闭上双眼,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这时,高皑的声音一提,重新显得兴高采烈起来,“不过建康城还是挺有意思的,我决定了,我们就到建康城玩一玩。”
高皑这人,行事向来干脆。当天上午一行人便动了身,一路走走停停,三天后也到了建康城。
隋军虽然随时会压境,可陈叔宝治下,建康城依然一片太平盛世般的安乐。
高皑的马车走了一阵,突然听到成史惊噫一声。当下,高皑探头问道:“叔,发生什么事了?”
成史目光盯向前方的一个妇人,道:“那妇人似是你母亲的嫡姐。”在成史地示意下,车队向那妇人缓缓驶去。
不一会,车队便接近了那妇人,高皑侧头看去,眼前这个妇人,约摸四十岁左右,与他母亲那不老的面容不同,这个妇人面容透着苍老,看起来甚是普通。
他刚这么想着,却听到成史奇道:“这个张氏阿锦比起上次所见,却是精神了许多。”
平和?成史看向前方那朴素中透着几分安静的妇人,不由想道: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么?
他寻思的时候,他的马车已与张锦擦肩而过,隐隐的,他听到张锦对身边的一个婢女说道:“这次进的麻布比上一批差了些。”“夫人有所不知,那麻布已被二叔接了手,奴婢不好开口。”
“那你把他找来,我亲自跟他说。”“是。只是夫人,二叔性情痴缠,他要是向郎君哭诉怎么办?”
“让他哭诉去,夫君知我为人,不会理会于他。”“是。”
目送着两个妇人消失在巷道中,成史低声道:“跟随在她们身后的马车刻着徐府两字,听其言论,这个徐府似乎是个商户,小郎君,看来主母的这个嫡姐是改嫁他人了。”
顿一顿,成史自语道:“怪不得她的气色比起十数年前,还显精神些。”
现在的建康城,几乎是张丽华张贵妃的天下,一行人来了不到半个时辰,听人说起朝堂之事,开口闭口必是“张贵妃”,听众人的语气,不管什么事,凡是门路走到了张贵妃那里,那是必定成功,便是杀了皇亲也免罪,不然,便是皇亲杀了庶民,也会下大牢。
在酒楼中闲听了一阵,一个中年儒士突然说道:“还是张氏一族好,贵妃娘娘不过一介平民,要不是心慕张氏大族,也不会这么百般维护张氏一族了。”
高皑正百无聊赖,陡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双眼一亮。正在这时,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传来。
高皑顺声望去,正好看到清正文雅的张轩一袭官袍,带着一众手下朝这边走来。
这便是他的舅舅了。高皑抬头看去,想道:母亲总是说,张氏一族中,只有这个舅舅是她的亲人。
后记(完)
张轩定定地看了一眼高皑,眉头微蹙。
不想他认出自己,高皑头一低,避了开来。直到张轩提步离去,他才重新抬头。
在建康一城,高皑只呆了五六日便离开了。现在的建康城,夜夜笙歌,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病态的奢华,与隋地完全不同,这让见惯了世事的众人胸口犯闷,总有一种悲凉之感,于是,在他们地强烈要求下,高皑只得早早动身。
他来到杭州城外时,远远便看到了官道上的一辆马车。
看到那马车熟悉的标志,成史等人发出一声欢呼,纵马便疾冲而去。
不一会,高皑一行人便冲到了近前。
就有这时,前方不远处,一辆马车也朝这方向疾驰而来。不过那马车冲到百来步后便停了下来,接着,从马车中走出一个身着火红裳服的美丽少女。
少女伸出头,朝着前方马车中,正定定地看向高皑等人的黑衣男子打量几眼后,双眼放光地回头唤道:“梅姐姐,真的是他!”
少女的声音一落,马车车帘掀开,一个打扮得娇美,举止端雅的十五六岁少女马上也伸出了头。
娇美少女梅姐姐定定地看了黑衣男子一眼,目露欢喜之色,她低声道:“这一次,可不能再错过了。”
正在这时,高皑等人已与那黑衣男子汇合了,看到他们嘻嘻哈哈地围成一堆,看到那群人中一个面目普通的少年冲着黑衣男子唤“父亲”,梅姐姐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鄙夷,低声说道:“我就知道,他的妻子不过如此。”
这黑衣男子如此罕见的俊美,他的儿子却长相普通,这不是他所娶的妻室长得普通还是怎样?
见梅姐姐目光闪亮地盯着那黑衣俊男,红裳少女忍不住提醒道:“可是梅姐姐,他都有儿子了呢。便是他愿意休妻娶你。你也是继室啊。”
听到红裳少女的话,梅姐姐的眸中闪过一抹鄙薄,不过转眼她便把这情绪掩藏下来。她专注地看着那黑裳男子,低声解释道:“这你不懂。宁为权贵妾,莫做庶民妻。你看每次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悍勇非常,而且对他毕恭毕敬,再说上一次,他顺手便抛出一百两黄金给那几个村老。若不是富贵已极,哪能如此?”
她低叹一声。又道:“这世道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定什么时候隋人便打过来了,兵荒马乱时,只有这种有钱又有人的权贵才能安享太平呢。”
说到这里,梅姐姐低声说道:“呆会你什么话也不要说,由我安排。”她这个伙伴,仗义是仗义,可口无遮拦。是个愚笨的,她可不想被她坏了大事。
红裳少女没有注意到梅姐姐的警告,她兀自叽叽喳喳地说道:“可是可是。梅姐姐你就算又聪明又会用药,可我还是感觉到不妥。你看他盯人的目光,真是骇人。''他刚才看了我一眼,我到现在腿还软呢。”
听到同伴说话这么轻浮,居然把自己会用药一事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梅姐姐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恼怒之色。
想她虽然出身平凡,可那张贵妃,不也只是大兵之女吗?再说,她求的又不是一国皇帝,只不过是找个有能力的权贵而已。自己又美丽又有才智。凭什么不能过那人上之人的日子?
至于当妾,哼,她是想也没有想过的。有所谓奇货可居,她就想不动声色地接近这个男子,然后成为他不可或缺之人,再找个机会除掉他的妻子。再让他明媒正娶地迎自己入门!
女人嘛,最值钱的不就是这一身皮肉?不趁年轻的时候买个好价钱,找个好依靠,难道还要嫁个平凡匹夫,一辈子为了钱财汲汲营营?
算计他又如何?不人为已天诛地灭,我只是想过好日子罢了,难道这也是错?
想到这里,梅姐姐回头朝着身后的少女温柔笑道:“玉儿,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
梅姐姐咬着唇,颇有点腼腆地说道:“我,我以后再跟你解释,玉儿,你先回去好不好?”梅姐姐的目光带着请求,语气也极为绵软,红裳少女虽然百般不愿,闻言还是说道:“那,好吧。”
目送着玉儿坐上马车离开自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梅姐姐才匆匆回头。
这时,高皑等人坐上马车,队伍开始启动了。
就在他们启程之时,突然的,一个少女尖锐的哭声传来,“哥!是你吗?哥!”
欢喜中夹着一种凄厉的哭声中,众人齐刷刷转头看来,却见前方二十几米,那梅姐姐竟是披散着长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直冲而来。
她冲势甚急,一副除了她眼中的那个人,便再也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