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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二)手术
此时此刻,雨薇站在手术台前,一切恍然若梦。
数十面铜镜反射着烛光替代了无影灯。光影中,面前的人静静伫立着,笑靥浅淡,眉间若水,那样的容颜熟悉却又陌生,仿佛只是这时空交错间一道落寞的影子。
“睿不懂医道,须作些什么,还请先生指教。”
他温雅有礼地开口,将雨薇的思绪拉回现实,但方才大殿上的一幕却又浮现眼前。
雨薇毫不客气地点他做助手,那只是试探,因为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中,她看不清他背后的立场和目的。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被呵斥:“大胆!睿殿下何种身份,怎能听命于你这草民”
“这有何不可。”曹睿却若无其事道,“霖儿是睿亲弟,若是为救霖儿,先生有何吩咐,睿自愿遵从。”
身为皇子却纡尊降贵于一界布衣,此言此行,举座皆惊。谁知末了他更当众加了一句:“既是作江先生的助手,若不能救治霖儿急症,曹睿愿与江先生同罪。”
如此坚定与决绝地将自己逼入绝地,连雨薇都目瞪口呆。可他却只是清浅一笑,云淡风清间就足以影响到周围一切
空旷的手术室里再无他人,一碗配好的麻沸散已经给曹霖灌下,此刻的他静静平躺着,安然入眠。
曹睿按着她的要求,将浸泡在烧酒中消毒的双手取出,举在胸前。换去琉璃繁复的衣衫,此时的他只着了一件交领窄袖的“手术衣”却依然有掩不住的清贵高雅。他看了眼沉睡中的曹霖,又看向面前的雨薇。淡然地轻笑:“我们三人的性命可算是连在一起了。
雨薇一惊,在此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必须迫使自己收回神,将心情沉入到即将面对的手术上。
先前定制好的那套手术器械还从未用过,此时在灯光下展开,散发着冰冷刺目的光芒。
记不得多久没上过手术台了,重拾起手术刀,那个埋藏的很深的阴影却又如影随形地汹涌而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黯淡下来,无影灯下是周至恒惨白的容颜,她一遍一遍地按压着他的胸膛,却只能绝望地看着心电监护上那一条无尽的直线,然后明皓走进来,在她耳边叫着:“雨薇,清醒些,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不!”她拼命摇头,想要甩开那挥散不去的梦魇。握着手术刀的手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雨薇!你怎样了?”曹睿的声音传来,已没有了适才的平静。
雨薇恍惚地抬头,对上那熟悉的眉目,她眼中的泪如珠滚落:“至恒我不能”
“江若,江雨薇!”曹睿蹙眉轻喝。
雨薇如梦初醒,却扔下了手中的手术刀,沙哑而颓然地道:“对不起,这手术,我做不了”
她说着转身,而此时曹睿却再也掩不住面上的惊讶,斥道:“江雨薇!你疯了吗?”
“我没疯。”雨薇沮丧地摇头,“是我错估了自己的能力,我的手早已无法持刀手术是我有负所托,也连累了殿下。雨薇甘愿领死,只求殿下原谅!”
她空洞的双眸中神情颓废而涣散,却看得曹睿莫名心紧。他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她,她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怀中,单薄的衣衫下,他已感觉到了她身体的不同,他脸上的惊愕一闪而过:“你竟是女子?”
雨薇离开他的怀抱,涩然一笑:“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你既是女子,又为何来此招摇撞骗,延误霖儿病情。”他的眼神变得冷厉。
“我并未骗人,霖殿下病灶确实可以手术切除,只是我”她抬起手,痴痴看着掌心出神,“再也无法手术了”
他抿唇不语,似是陷入了沉思。
“也罢!”许久之后,他终于凄然一笑:“只可叹,两个堂堂大魏皇子,却要莫明其妙死于一个女子的心结。”
“你说什么?”雨薇倏然一凛。
“我曾当众说过,救不了霖儿,便与你同罪。君王面前怎能戏言?”他注视于她,双眸仿佛要看进她心里,“况且,我料你并非不会这手术之法,只是源于某种心结无法为之,既是睿信了你,却又无法解你心结,便合该有此结果”他说着洒然一笑,转身向外。
“你这是去哪儿?”雨薇心中一痛。
他却不言,也未曾停步。
“殿下,是雨薇错了。”望着他的背影,她脑中忽然清醒明澈起来,“雨薇不该因为自己心中执念,而牵累旁人的请你许我再为睿殿下手术。”
曹睿驻足,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慢慢转回身,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柔和:“我知你不同于一般女子,莫再犹豫彷徨了,你若失手,至少还有睿陪死”
他墨玉般的双眸似两泓深潭,雨薇的心渐渐沉静下来:“那么,请你助我。”
“睿已经是雨薇的‘助手’了,须做什么,还请先生吩咐吧。”他的嘴角勾起,那笑意中竟有了难得一见的俏皮。
雨薇终于松驰下来,脑海中的思路变得清晰而坚定:“我不须你作什么,只要站在这里,让我看得见。”
他安静地点头,专注的神情中有种超然脱俗的风姿。
“至恒,你也要帮我”她在心头默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一一指过台上的器械,低声清点了一遍:“手术刀,持针器,止血钳,小弯、中弯、大弯”
她握刀的手不再颤抖,刀尖划过皮肤,鲜血涌了出来,她熟练的止血,一层层地进腹。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渐渐忘却了所在,又回复到了无影灯下那个雷厉风行的江主治。
“纱布!”
“止血钳!”
“缝合针!”
她习惯性地伸手,却每每有器械准确无误地递上。一路顺利切除了阑尾,清除了脓肿,冲洗了腹腔,再层层关腹。直到手术迅速无误地完成,她如梦初醒地抬头,他依然站在对面,带着清浅若定的笑容。
“你,居然认得这些器械?”她匪夷所思地看他。
“在你清点时记住了名字”他淡然一笑,“作为先生亲选的‘助手’,幸不辱命啊。”
雨薇的心完全放松下来,久违的笑意浮上脸颊。她真诚地道:“谢谢!”
此刻,她微红的双颊明艳似花,自信的笑容璀璨若星。看进人眼里,饶是镇静如元仲,亦有片刻的呆愣。
“该我替霖儿谢你才是!”他浅笑着摇头,正要再说些什么,整个人却突然颓软下来。
“元仲!”雨薇慌忙扶住他,指尖扣上他紊乱的脉搏。“你上次咯血之后一直未曾康复?”
他虚弱地笑了笑。雨薇心痛如绞,以他的身体,方才完全是靠意志强撑着才陪她做完这场手术,而她却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怀疑他的目的用心,不放心地拖他下水,连累他耗尽心力
看着他一点点苍白下去的容颜,她心中后悔至极:“元仲,对不起”
他依然摇了摇头,那一丝微笑却虚弱地将要飘渺消散。
雨薇心里一个念头坚定起来,她灼灼注视于他,声音执着而肯定:“元仲,你放心,我救得了霖殿下,也治得好你的病”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青云
曹霖术后不久便苏醒了,在雨薇的精心照料下,几日后高烧退尽,完全恢复了健康,自此,雨薇的名声在宫墙内外传开。
因身不由己地在宫里住了十余日,雨薇时时处处小心翼翼,必须强打着十二分精神应付,内心早已疲累至极,不由地留恋起宫外的逍遥自在来。见曹霖彻底痊愈,她终于忍不住向仇昭仪请辞。
仇昭仪因她救了曹霖心存感激,有心留他在宫中,但又不便作主,一时倒也没什么主意。然而,曹霖经此病劫,对雨薇心生亲近依赖之情,每日见她来请脉都要粘她很久。此时听说她要离去便益发难过不舍起来。
这日,雨薇最后一次去玉华宫复诊,才进门便听见碗碟破碎的声音:“我说了,不喝!”曹霖坐在榻上发脾气,药碗倒翻一旁,宫女内侍跪了一地。
“我的小殿下,这碗药可怎么得罪了你?”雨薇笑着走进去,微微垂首请了个安。
“这些奴才将药煎得这般苦,我不喝了!”曹霖撅着嘴愤愤不平。
“如此说来,还请殿下降罪于小人。”雨薇含笑一揖。
“为何要降罪于你?”曹霖不解。
“这药是在下配的,这罪魁祸首当然是在下了。”雨薇故意蹙了眉,一脸无辜。
曹霖闻言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会怪罪先生呢?”
雨薇偷偷朝身旁宫女使了个眼色,自己却在他的床榻边坐下,柔声道:“殿下可曾听过良药苦口这句话?”说话间,手指好似无意地搭上了他的脉搏,雨薇凝神细诊。
曹霖却有一瞬地呆愣。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竟然再也移不开眼神。
雨薇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忙松开他的手腕,笑道:“殿下看我作什么?”
曹霖脸上一红,却只得纳纳道:“我在想,先生若是女子,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雨薇一惊,起身退了一歩。但见他眼神真纯,心中才稍安。她故意正色道:“殿下如此调笑,在下可不敢苟同”
曹霖见她生气,着急起来:“我不是这意思你别生气。”
雨薇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正好此时宫女又奉了药上来,她便接过药碗,递上道:“你喝了这碗药,我就不生气了”
曹霖接过药碗,脸上浮起一丝视死如归的神情,只见他一仰脖子将整晚药喝了,小脸皱成一团,吐着舌头直叫苦。
雨薇终于忍俊不禁:“殿下放心,这是最后一贴药了,在下刚诊过脉,您已痊愈,明日起就不必服药了。”
谁知曹霖闻言却并无喜色,皱眉摇头道:“可我的病还没好,只要先生不走,叫我日日服药都是愿意的。”
雨薇笑道:“殿下别说笑了,哪有人不愿自己病好的道理?”
“可我不管,我就要先生陪我玩,教我下五子棋,给我讲孙猴子的故事”曹霖满是稚气的脸上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未等雨薇开口,他猛然又想起了什么,在身边翻出几个盒子,打开来竟是各种小刀小剑男孩玩具:“这些都是我最心爱之物,都赠与先生,你别走了好吗?”
雨薇哭笑不得,看着一脸真诚的曹霖,她心头涌起一丝感动。而曹霖却还在继续翻找:“哦,对了,这是睿哥哥昨日刚刚从宫外给我买的糖葫芦,我还没舍得吃,也给先生”
乍听得曹睿的名字,雨薇一怔。低头正看到面前食盒里整齐摆放着十来支糖葫芦,颜色红通通的煞是好看。
“你是说睿殿下买的?可知他现在如何了?”自从那日曹睿虚弱地离开,一直无从得知他的消息,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忧心着。
“听说睿哥哥那日为救我而耗尽心力,后来在行宫静养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复原,下月例诊之前就约摸会回到宫里来住了。”曹霖道。
例诊?他居然还来例诊?想到元仲,雨薇心头百味杂陈。
曹霖却不会看出她的心事,只是抚着那盒糖葫芦自语叹息道:“睿哥哥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惦记着我”
雨薇暗自思忖了一下,心中已有了计较:“雨薇不是太医,治好了殿下的病症,便没有道理再行走宫中。”看着他黯淡下来的神色,雨薇温柔浅笑:“殿下若真不想雨薇离去,那总得找个由头啊”
“什么由头?”曹霖眼中一亮。
雨薇想了一下道:“殿下不妨向圣上进言,荐在下为睿殿下的主治——雨薇医术如何,殿下应已体会,若能为睿殿下诊病,在下必然会竭尽全力。”
“这主意好!”曹霖喜形于色,“我这就去求皇后娘娘。”
“不。”雨薇连忙阻止,“这事只能与陛下说才行。”
“为何?”曹霖不解。
雨薇不知如何解释,只悄声道:“反正这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除了陛下,否则就不成了。”
曹霖闻声忙不迭地点头:“嗯,我听先生的。”
三日后,一道圣旨下来,封江雨薇为太医署御侍医,食禄五百石。这是太医院里仅次于太医丞张守善的职位,然而更是皇帝的专职御医,超然的地位不言而喻——如此年纪轻轻的一届布衣,轻而易举就得到了那些士子鸿儒奋斗了数十年的地位,别说是朝中惊异,就连雨薇自己也意想不到——她本意是想利用这个契机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为元仲治病,助他摆脱所谓的月诊服丹,不料这个目的未达到,却得了官职成了御医,也因此而陷入重重宫闱,进退两难,不知是福是祸
因御侍医的职位重要,入得太医署后,吃住皆那儿,还需日夜值守宫中,每月只有到了休假那一两日,才能出宫回家。因宫里体恤她连日医护曹霖的辛苦,便先准她回家整理些衣物,修整一日再正式入宫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