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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迂回的路-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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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带著一个助手,轻轻吩咐他:“到局里查一查原先图则,地质结构,以后未来五年这一区道路发展。”

  她穿灰色西服,脖子上细细一串珍珠项炼,秀丽高尚。

  三十分钟后好才进屋内打量。

  她与千岁谈了几句,忽然看到案头一本书,她轻轻读出:“汤默斯亚与乌托邦。”

  她认不住说:“我在大学里副修这个题目。”

  千岁肃然起敬。

  “你也读哲学?”

  千岁没有回答。

  曹则师连忙把话题归位。

  她走了之后,当天下午,地产经纪又来,给一个价钱。

  她站在露台上,眺望海港,良久没有进展。

  然后,她轻轻对千岁说:“我小时候,同父母也住在这样一层老房子里,然后父亲在牌局上把整幢房子输给人家。”

  每个人都有苦处,而不知怎地,王千岁的沉默使他们比较容易讲出心头话。

  千岁问:“这是一个好价钱吗?”

  “比市价高出百份之三十。”

  “为什么出高价?”

  “因为有人看中这个地盘,打算重建。”

  “改建大厦?”

  “路窄不打算开发,仍盖三层楼宇,不过改建独立屋一家人住。”

  “这人一定财宏势厚。”

  经纪微笑,“你不知这都会中有多少有钱人,”好又补充一句,“你也不知道都会有多少穷人。”

  千岁对后者略知一些,不过他不发表意见。

  “其余各户人家都已同意出售?”

  经纪点点头。

  千岁问:“我可以抬价?”

  “王先生,我帮你抬百份之十,你看如何,做买卖也讲公道,需要方舒服开心,你说是不是。”

  “你很会说话。”

  “每行都有规矩,也就是今日所说的职业操守,凡事不可离谱。”

  “照你所说做好了。”

  “那我再回去汇报。”

  女经纪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轻轻地说:“我已结婚,有一个孩子。”

  千岁一怔,没想到陌生人会蓦然说起家事来。

  “孩子顽皮,不愿专心读书,家务繁重,很后悔过早结婚生子。”

  她们又开始身不由己地向千岁倾诉心事,千岁不便插咀,只得点头。经纪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我尽快给你答覆。”

  她走了。

  千岁想起他已出嫁的女性朋友,她们也有同样烦恼吗。

  金源知道消息,十分羡慕,“连一层旧楼也有际遇,何况是人,走起运来,身价百倍。”

  车房里有一辆七零八落的破车,用帆布遮住。

  千岁问:“这是什么?”

  金源把帆布掀开,千岁眼前一亮,车子残缺不齐,可是他认得它是五四年平治鸥翼跑车。

  “这车从何而来?”

  “一个美女送来交我们修复。”

  千岁轻轻说:“在你眼中叫化子吃死蟹只只好,大美人小美人绝世美人罕见美人。。。。。。”

  金源看著他兄弟,知道他丧母之痛渐渐平复,倒也高兴。

  “这辆车,起码修一年。”

  千岁看一看,“梁家有零件,陈家有机器,我都见过,又可以到互联网查一查外国有些什么配件。”

  “你懂什么。”

  金源嚷嚷:“我儿子都快一岁,我不懂?你连女友都没有。”

  千岁只得陪笑。

  “我与蟠桃回乡省亲,你替我看好这家小厂。

  千岁答应下来,“替我问候大伯。”

  第二天一早,经纪带来临时合约,给千岁看过。

  千岁很爽快,立刻签名。

  “王先生出售旧居,打算搬到什么地方?我倒有些主意。”

  “我想到美加看看。”

  “呵,原本如此,约好律师签正式契约时我再通知你。

  千岁忽然对她说:“小孩只需活泼健康就好,功课毋需紧逼,各人有各人的福份际遇。”

  这等于回答她昨日牢骚。

  她忽然感动,“多谢关心,”又说:“王先生,你这样体贴,将来谁做你女伴都会幸福。”

  千岁几乎没有失声笑出来。

  他在门口碰到三叔。

  “千岁,房子出售也不与我说一声。”

  “我已告知三婶。”

  三叔进门来,无限依依,四处看了一会。

  “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坐下长嗟短叹,“千岁,我以你为荣,你够胆拒绝不义之财。”

  千岁心里却十分明白,这老房子一定由父亲置下  ,母亲尽管贤淑,她一生未曾工作一日,从无收入。

  “你妈在天之灵,一定深觉安慰。”

  千岁仍然没有回答。

  “千岁你越发沉默寡言。”

  “三叔,好吗?”

  他点头,“有人照顾生活起居,到底不同,迎好与我至诚相待。”

  “那多好。”

  “最不放心你,最想看著你成家。”

  母亲也那么说,他们老一脱人都以为结婚是结局,这一代却知结婚才开始。

  “他还有没有缠住你?”

  千岁摇头。

  “我不信他那么容易放弃,你是他唯一骨血。”

  这又是他们老派想法,王千岁觉得他完全是一个触立的人,不是父母一部份。

  “我憎恨鄙视他,我俩从无兄弟之情。”

  稍后,他情绪平稳下来,“你要到北美?”

  “不一定,也许澳洲,都是英语国家。”

  “你一早学习英语,就是为移民  ?”

  “我觉得学好英语一定有用。”

  三叔点头,“对,旅游车司机就需讲英语。”

  千岁笑了,老好人三叔的世界不比他个人大很多,在那个世界里,唯一职业是司机,这当然也是世上最好工作。

  “邓家都没有人了,主人统统不在,工作清闲,车子用来载女佣买菜,她们煮了自己吃,你听我说:邓太太在旧金山,邓先生在上海,两位小姐在伦敦,每个地方都有住宅工人。”

  千岁不出声。

  “两位小姐可是一点架子也无。”

  千岁忽然想到皇恩浩荡四字,他又笑起来。

  “真怀念以前她们上学的时候,吱吱喳喳,像两只小鸟。”

  三叔有点老态。

  “管家答允开放泳池给我们耍乐,我约了金源四口,你可要来?”

  千岁摇头。

  “千岁,你凡事只会摇头。”

  你不是他的地头,他不作非份之想。

  金源回乡,千岁一个人在车行把那辆拆开研究,零件还未到,他已忍不住手做烧焊。

  他带著护境手套,干得起劲,浑然忘我,把生活中不如意事推到脑后。

  出了一身臭汗,回家沐浴睡觉,累得梦也来不及做,天色已亮。

  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车房门口看他操作。

  那是苏智吗,不,不是精灵的苏智,她懂得什么时候知难而退,她把宝贵时间用在筹备她的小小玩具店。

  那是另外一个女子。

  她看到车房技工那圆润胸口与肩膀,腹肌像洗衣板般精瘦,只穿一条破裤,埋头工作。

  汗水自他背脊流下,混身发出棕色亮光,女子呆视。

  世上竟有这样漂亮形体。

  她的伴侣一身羊脂白肉,通体脂肪在全身打圈,她曾笑谑他应穿上胸罩腰封。

  只是,这人很会做生意,长袖善舞,兼对女人慷慨,弥补其短处。

  她已在车房门口看了好几次,然后一言不发离去,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她正是那辆鸥翼跑车的主人。

  那一天她刚想走,技工叫住她:“你找谁?”

  她转过身子,看到技工除下眼罩,粗眉大眼,像东洋漫画里主角。

  她轻轻说:“我来看看进度。”

  千岁诧异,“你是车主?”

  金源说车主是美人,这个女子长得不难看,可是年轻人心目中美女应当在十六岁与二十六岁之间,这位女士年纪不轻了。

  “是,我是车主。”

  千岁笑,“过三个月再来吧,这可是长寿工夫。”

  “车房主人不在?”

  “他回乡探亲。”

  “有无困难?”

  千岁答:“比新车贵多了。”

  她忽然说:“我少年时见过这辆跑车,”声音越来越低,“它有红色真皮座位,银色车身,他的主人,是家父朋友,他时时载著美女兜风。”

  千岁已经见怪不怪,世人多寂寞,也很喜欢倾欣。

  “十多岁的我一直希望长大后可以坐上这辆车子,却失去机会。”

  后来呢?

  “后来,他移民北国,再无音讯,可是,我永远记得这辆跑车,希望你可以将它修复回昔日光辉。”

  千岁觉得故事荡气回肠。

  终于那女士说:“我改天再来。”

  千岁说:“不送。”

  女士离去。

  许多人长大后精魂会幻变成粉蝶扑向草原,寻找昔日梦想,醒来后尽一切力量圆梦。

  这辆银身红椅的跑车代表女士少年时美好的一切吧,她念念不忘,恋恋不已。

  王千岁的愿望又是什么?

  他著手办理移居手续。

  千岁找来历史书籍细读,吓得一身冷汗,原来这些国家都有挂华不良记录,有的近在四六年才撤消挂华法,有的至今尚弓有政害公然坚持白皮政策。

  他踌躇。

  正在这个时候,蟠桃找他:“千岁,我做了几个菜,请你吃饭。”

  “什么事?”千岁顺口问。

  “千岁,是你生日。”

  千岁这才恍然大悟,连接发生那么多事,连生日也忘了,又想到生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千岁哽咽。

  “七时正恭候。”

  千岁带了玩具糕点上门做贵宾。

  金源热情欢迎,酒醉饭饱,话题忽然趋向正经。

  “原来共有一万多名司机跑领岗这条路。”

  蟠桃说:“我的舅父上个月才入行。”

  千岁诧异,“有什么事吗?”

  “实不相瞒,”蟠桃坐到他身边,“千岁,我有事相求。”

  千岁连忙说:“有事大家商量。”

  金源在一边不出声。

  蟠桃轻轻说:“千岁,我舅父上周末在领岗遭人绑架,绑匪索价二十万。”

  千岁愣住,“报了警没有?”

  “警力不足,舅母不敢轻举妄动。”

  千岁也著急,“救人要紧。”

  “赎款经讨价还价,已低至七万,舅母打算即时付款,可是又没有把握,付款后一定放人。”

  金源问:“千岁,给你会怎么做?”

  千岁没想到饭后有这一道甜品,食物穴顿时塞在胃里难以消化。

  “千岁,见舅如见娘,无论如何,请你帮我救回舅父。”

  千岁莫名其妙,“我应该怎样做?”

  金源两夫妻沉默。

  过一会,金源说:“千岁,我们都知道了。”

  千岁似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知道什么?”

  金源沉不住气:“千谚,你生父回来了,他是有势力人士,你托他说句话,把蟠桃舅父放出来。”

  千岁呆住。

  他们什么都知道,可是在他面前,一点风声也不露,都比他厉害。

  “由三叔把这事告诉我父亲,父亲转告诉我。”

  蟠桃接著说:“千岁,自己人,你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请他老人家出面,放我舅父回来,七万元我们一定照付,请他保证人身安全。”

  她大声叫两个孩子名字。

  孩子们自房中走出来。

  蟠桃说:“妈妈如何教你们?”

  两个胖小孩忽然一声跪倒在地,向千岁叩头。

  千岁跳起来抱住两个孩子,“有话慢慢说;别紧张。”

  金源说:“千岁;最近三个月发生好几件绑架案。”

  蟠桃放声大哭。

  “都由苦主家属付了赎金才放人;事主饱受恐吓毒打,千岁,你别劥迟疑,救人要紧,举手之劳,你打个电话,他一定答应。”

  千岁忽然清醒过来。

  他沉默无言。

  金源掏出千岁的手提电话,交到千岁手中。

  千岁叹口气。

  蟠桃递上一张纸,上边写著她舅父的资料,还有一张照片。

  “你们是父子,他一定答允你。”

  千岁额头全是汗,“我回家想想。”

  蟠桃说:“千岁,你需当著我面把话说清楚。”

  金源把电话放他手中。

  千岁想了想,按一个钮,电话接通,他低声说了几句,把事主姓名年岁地址报上:“愿付赎金,请安全放人。”

  然后,他按熄电话。

  金源夫妇如释重负,他俩也是为势所逼。

  “我让舅母同外甥们亲自向你道谢。

  千岁摇手,取过外套离去。

  回到车上,他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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