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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秋-邪手医仙-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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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拉车的老黄牛垂垂老矣,两眼老花,腿骨无力,走三步就得停个一步喘气,走走停停快不了,真应了那句老牛拖车——慢吞吞。

  「装你的保命符。」要不是为了这东西,她可能会考虑直接把他埋进千冢谷会省事得多。

  她跟师妹的急性子不一样,跟师父打赌之后,她还是打算先回谷里遇过清幽的日子,反正她只是非常想知道九转魂生丹的疗效,但又不是现在就得用到,所以不急。

  前两天,清墨来信跟她订了点药丸,她突然想到师妹身上有个好用的东西,便跟她要了,东西到手,现在得想的是谁刚好用得上,为了找那个「谁」,她决定出谷。

  也才会继续忍受这只唠叨的麻雀。

  「那妳得收好,啊——难不成那里面装的是妳特地为我求的平安符?妳这么做叫我好感动,我相信妳不管做什么都是为我好……」只有打断肋骨不是为他好,纯粹是因为……害羞,大概是怕姑娘家找不到借口跟他同行。

  写意真的是心慈良善又娇羞的美貌女子啊——

  她娟秀的眉尾抽动了一下。「谁说那是平安符了?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出谷?不出谷我怎么求平安符?」他真有把白说成黑的本事。

  况且,她若求了平安符也会挂在他身上,挂在她自己身上干么?他脑子是能用的吗?

  「所以妳是偷偷摸摸趁我睡着时去求的?自己一个人出谷太危险了,尤其妳又是如此纤弱的美人,万一……」

  「闭嘴,还是你想我踹你一脚?」让他滚落车下,不再扰人。

  「别这样,我苦中作乐嘛!瞧我扭伤腿又伤了内腑,一条命去了一半,不让我发发牢骚,哼上两句,人会闷出病来的。」他头头是道地说着,自认遵循医理。

  「嫌闷?」她喝地停下牛车,回身一瞅。

  看她脸上的冷笑有别以往,杭君山心头跳了一下,以往相信她凡事为他好的信念不知怎么的,有一瞬间瓦解。

  「不闷,不闷,和妳聊天十分愉快,是我毕生荣幸。」

  「是吗?我也是这样觉得。」看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苏写意随即又说:「但我觉得一个人霸占杭神医实在太浪费,既然你是百姓爱戴有加的杭大夫,不让你发挥所长似乎过意不去。」

  他口水泛滥,就让他对着黎民苍生说,省得她耳朵长茧。

  惊觉她的用意,杭君山连忙求饶,「写意妹子,苏姑娘,言语上多有得罪望请海涵,我这残破身子羞于见人,妳就别……」

  太迟了,为时已晚,忍耐到了极限的苏写意快意地一掀布帘,娇声一扬,「慈心圣手杭君山在此,有病看病,有伤治伤,无病无伤拿药强身。」

  一时间,蜂拥而至的人潮如市集,将牛车包围得水泄不通,争先恐后的求诊问单,让行动不便的杭君山徒呼负负,大喊吃不消。

  在人群涌至的同时,重新蒙上面纱的苏写意已飞身一跃,如燕般的轻盈身躯跃上酒庄二楼,斜倚雕花栏杆做壁上观,无视他发出的求援眼神。

  可怜的大神医明明自顾不暇,可一见到扶老携幼的病患一靠近,医者父母心的他又不忍拒绝,硬是拖着一身伤言笑晏晏,视病如亲一一问候,不见厌色的诊脉开单,笑意始终不减。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恍若无事似的,难道他不觉气郁檀穴,污气下沉,一口腥膻欲去还留地凝聚胸口?」看着摆着一张笑脸的温雅和善男子,苏写意有些困惑了。

  人生或死,不见得就是快乐的分界。死,有可能是一种解脱的方式,活,也可能是无止境的拖累。

  救与不救,也许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不在这里病死,有可能会在别处被人砍死,何不顶应天命该走就走?

  百龄高寿古来稀,除了健朗到令人头痛的师父外,她还没见过有人活得高龄还能开心,毋需儿孙操心自得其乐,四肢健壮无忧无虑。

  这些贫病交加的黄口小儿早就该死了,留在世间有何用处呢,镇日哀鸣等人施舍,这餐吃了下餐无着落,生不如死。

  世界上多得是死此生好过的人,到底……到底这个傻子杭君山是靠着什么信念过活的?

  当大夫赚银两吗?看他穿梭人群,即使对方满身生疮烂疤,他依然给予温煦笑容,依旧不以为忤,就算他们一文诊金也不给,仍不吝救助,能赚得什么钱?

  「姑娘既然看得出来他身上带伤,必也是习医行医之人,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共为万民造福。」

  身后传来低沉男音,神色倏冷的苏写意微恼一时大意,竟让高手近身还犹不自知,全部心神过于关注杭大神医的动静。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明知能力有限还一心寻死,那就让他死得其所。」识他不久,却猜得出,照他性子,若是因救人而需一死,他会愿意的。

  「姑娘此言未免恶毒,杭神医与妳何怨何仇,竟咒他死?!」面蒙薄纱,莫非见不得人?

  梁柱后头走出一名身形壮硕的持剑剑客,浓眉大眼,脸形方正,看似刚直又带着一股肃杀气息,非正非邪,自成冷肃。

  「一定要有怨有仇吗?人终归是一死,只有早死晚死的分别而已,谁能寿与天齐?」不是神,总有寿终的一天。

  剑士一听,怒容满面。「那么我先送妳一程,让妳早登仙乡!」

  一说完,他便拔剑相向,用意是劝阻,要她少造口业,并无伤人之意。

  谁知他剑才出鞘,一阵冷风便拂面而过,性情清冷的苏写意左手持针,右手穿线,藉以内力一送,飞针线穿,落蝶成舞,冷硬的方脸骤然多出了几道血痕。

  她不与人为敌,旁人也别找她麻烦,各自为阵休要越界,她和爱惹是生非的师妹不同,一向不喜成为人们的焦点,若能还她一个清静,她绝不出手。

  可相反的,要是对方有一丝不轨举动,她会在来人出招前先行动手,抢得先机发制于人,不让人有机会伤她分毫。

  死,不可怕。

  但她的傲气不允许她死在别人手中,能取她性命的只有阎王老爷,生死簿上姓名除。

  「妳……好俊的功夫,师承何人?」上乘武学,是失传已久的银针夺魂!

  一瞧她是练家子,内力深厚,冷峻男子也认真了。

  「关你何事。」这些武林侠士很喜欢问别人的祖宗八代,美其名是尊重,实则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不过是胆小罢了。

  「是吗?我倒要看看妳能接我几招!」他就不信瞧不出她的武功路数!

  男人的想法大都相同,总认为女子习武程度有限,若是家学渊源,顶多学个皮毛,不可能学得精巧,用以防身尚可,若与高手过招可就难看了。

  他便是过于轻敌,十招过后竟渐渐落败,缝衣用的针线穿耳而过,一条细丝忽生十数条银芒,攻向他人体大穴。

  不恋战的苏写意只当他是沟渠的老鼠,猫爪子一伸逗弄逗弄,谁知他一发觉她的玩耍招式,眼神凌厉地使出全力,不想输给一名女子。

  于是上头打得热热闹闹,底下是人声鼎沸,一片被踢飞的瓦片砸向卖瓷器的摊子,匡啷的声响骤起,令正在看诊的杭君山分心一睨,顿时大惊失色的丢下病患,跛着伤脚大呼出声。

  「水兄,别伤了我娘子!她皮嫩肉细,禁不起你剑气——」怎么开打了,水千里一向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呀!

  「娘子?!」

  「杭君山,你要我再踹你一脚吗?」

  一听好友的叫唤,持剑剑客立即惊愕万分的停下剑,收起狠厉杀气。

  但是苏写意可不管他是否住手,即便他及时收招,可她的银针一出便不留情,只能稍减力道,只见针线瞬间没入男子穴道。

  「啊!」

  鹰落如星殒,一道暗灰色身影从天而坠,重重跌在一脸错愕的杭君山面前。

  「你……你败了……」武林排行第七的高手居然输给他娘子,娘子果然厉害!

  脸色灰白的水千里咬牙怒视。「还不扶我起来,想让我沦为笑柄吗?」

  「呃……」他想笑又不敢真笑出声,只能憋着。「水兄,你爬不起来吗?」

  从没见过他这般狼狈,真是大开了眼界。

  「姓杭的——」好样的,敢嘲笑他,他要是有力气自行爬起,何需向他开口?!

  「四肢虚软,脾脏隐隐发疼,膻中与天柱两穴气滞难行,曲泉部位渐生寒意,若无十年以上内功修为,并以内息运行十周天,你的武功算是废了。」

  像是说着今年庄稼的收成,漠不关心的苏写意冷冷扬唇,淡漠的神情看不出一丝打斗的迹象,语气平静得彷佛刚从王大娘的米铺出来,不知错过了什么好戏。

  她那与己无关的态度激怒手脚瘫软的水千里,牛目一睁迸出无数利芒,气急攻心地射向她。

  「娘子功夫真好,连水兄这等高手都能一次击倒,妳真的不考虑收为夫的为徒吗?」他又想起两人要当「神医侠侣」那般威风的画面。

  见色忘友的杭君山眼巴巴地巴上眼中的女英雄,崇敬有加的眸心闪着比黄金还刺眼的亮光,雅尔大夫一转身便成了涎着口水的宠物。

  如玉芙颊又抽动两下。「杭大夫,你可以丢下你的病人不管吗?」看他那样子只差没流下口水,整个人看起来更憨了。

  大排长龙的百姓望眼欲穿地等着神医救命,窃窃私语也指着两人所立的方向。

  「哎呀!我也伤得很重,没空治别人了,妳快扶着我,我不行了……」抱歉了各位乡亲,追妻较重要,要是跑了娘子他上哪里找。

  说倒就倒的杭君山腿一软,整个上半身倾向身侧佳人,两手一抱环住软绵绵楚腰,脑袋无力地点靠纤细香肩,全身重量加诸她一人身上,一副快断气的模样。

  众目睽睽之下,想推开他的苏写意怕引来无谓的注目,只能忍气吞声地将死赖着的男人「扶」上牛车,再吩咐店家扛起水千里丢上车,像具尸体一样被对待的水千里狼狈的压到杭君山身上,两个大男人大眼小眼互瞪,哀声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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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她叫苏写意?」

  饮着色泽澄净的上等龙井茶,剥着干炒的酥盐花生,杭君山舒舒服服地躺在特地架起的软榻上,神色闲逸。

  「没错,我娘子是叫苏写意,怎么,找到你失散已久的表亲吗?」

  水千里没响应,只是表情怪异地似在说:人家根本不承认你的存在,娘子喊心酸的不成?

  「来自千冢谷?」

  「啧!你衙门捕头呀!问这么详尽干啥?我的确是在千冢谷遇到她。」阴森森的鬼地方,一座座荒凉的坟头好像随时会有具骷髅蹦出来,只差没吓死他。

  抹了抹脸,水千里用着忍耐的语气斜睨。「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苏写意,住在千冢谷,又是名女子,熟知各类药草,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为什么养尊处贵的杭二少爷没发觉?

  「我娘子喽!还能是谁。」他刻意强调「我」,眼神透露出:别对我娘子的美色起邪念,朋友妻,不可戏,她是他的。

  「正经点,别口口声声将娘子挂在嘴边,人家可是没有那个意思,你少自作多情。」他剃头担子一头热,怕是没得快活。

  不以为意的杭君山咧嘴一笑。「多喊几次就成真了,我了解她,她只是害羞才以冷面示人,你没瞧见她含情脉脉地默许我们的情深意长,羞答答地掩面赧红的样子。」

  「含情脉脉……」好个睁眼瞎子,明明一双冷眸瞪得让人全身发凉,他却说含情脉脉,看来好友病得不轻。

  「不用太羡慕我,改日我帮你找个脾气温和的小娘子,让你不再孤枕难眠,夜夜暖玉温香抱满怀。」够义气了吧!

  这种气死人的慵懒语调,也只有他才说得出来。水千里忍住给他一剑的冲动,白牙缝迸出四字,「邪手医仙。」

  「嗄?!」邪什么仙,刚出道的女魔头吗?

  冠上个「邪」字,大抵皆没个好名声,而又多了个仙,肯定是姿色不俗的女土匪,仗着一张好皮相为非作歹,横行霸道。

  不太过问江湖事的杭君山,只知治病救人,丰富医理,从不在意谁成了武林盟主,谁家女儿嫁入豪门世家,他的职责是个大夫,只管治好病人,其他狗屁倒灶的蒜皮小事一律不理。

  「邪手医仙苏写意,行迹隐密,作风偏邪,医术并不在你之下,传言高过你几分,性情古怪不轻易救人,非万两黄金不点头。」这下他搞清楚爱上的是谁了没?

  「苏写意……咦,和我娘子同名,真是巧呀!」原来神医不只他一人,他有了讨教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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