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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晚膳用得和乐融融,水火不相容的静妃和皇贵妃也是一团和气。用过晚膳之后,太后这才说起正经的来,沧桑的眸光散在三人身上,叹息道:“今日皇后和玉福晋闹的事儿,你们都知晓了罢!哀家往日可真是看错了,原以为皇后是个乖巧的孩子,又贤惠。不想,竟做出这等之事……”
“皇后因着几件衣裳,跑去冷宫和玉福晋打了起来?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皇额娘给点教训便是了。”许是因着孟古青的缘故,也大约年岁长了些,福临脾气倒也好了些,也有了容人之量。
太后端起茶盏抿了口,沉了脸:“若仅是此事,哀家今日也不会将你们都叫了来,皇后失德,阿木尔的死,与皇后有干系。”
福临方才还是轻松自如,闻言,神色大变:“皇额娘……”
孟古青故作茫然:“阿木尔是谁?”
董鄂云婉手中的茶碗微微一颤,太后竟当着她的面儿说起了这话,这是信任她了么?对她和静妃公平对待?
太后看了孟古青一眼,神情有些哀伤:“玉福晋的亲妹妹,也得唤你一声姐姐。”
福临的脸色很是难看,铁青着脸,若当初死的不是阿木尔便是孟古青,想起皇后的素日里温婉贤惠的模样,他还是有些怀疑:“皇额娘此言何意……”
太后也不直接言明,垂眸道:“皇后之所以会跑去冷宫和玉福晋吵闹起来,原也是玉福晋和钮祜禄贵人,呃,如今是钮祜禄格格,原也是她们联合设计陷害的。玉福晋如此,也是因着当初皇后害人之时误害了阿木尔。哀家觉奇怪,便私里审问,不曾想到……”
说到这里,太后脸上少见的痛苦,似乎觉对不住皇帝一般。在孟古青看来,她大约是因为今日亲眼瞧着珊瑚玉步摇销毁的缘故,所以格外的难受罢。对于在腥风血雨中走来,一手将儿子推上帝位的太后,也不至因着后宫中这些个事便难过。
福临顿了半响,阴沉道:“皇额娘以为此事要如何处置?”
“皇后这样失德,哀家是断断不会姑息的,往日她做的那些个事,哀家都不多追究,可不想,她竟丧心病狂如此,生怕有人威胁了她的地位。哀家,真是看错了。她,万不能再执掌后宫。”太后痛心疾首的,老泪纵横道。
一直沉默的董鄂云婉见太后不顾及自己在场,便壮胆插嘴道:“太后娘娘,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董鄂云婉终究还是急了些,孟古青不动神色的看着,她心中明白,皇后背地里做的那些个事儿,太后心中多少是清楚的,只是她若做得不出格,太后也就不追究。若非因着那珊瑚玉步摇一事,想必太后还会姑息着宝音。毕竟,中宫必须是博尔济吉特氏,更须得个坐的稳后位,能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皇后。
太后看着皇帝,淡淡道:“皇帝,此事由你处置,是哀家有眼无珠,哀家实在没脸面对列祖列宗,更没脸面对先帝。”说到此处,太后的又悲伤起来。
福临捏着手中的佛珠,佛珠咯咯作响,福临万万想不到,平日里最为懦弱的皇后,竟然这样恶毒,竟然恶毒到要了她姑姑的性命,竟还嫁祸旁人,就连一向袒护她的太后也不再庇护她。
福临是相信他皇额娘的,他皇额娘不会无端端给皇后扣上些莫须有的罪名。
想起毒害孟古青一事原是皇后所为,他便恨不得立刻要了她性命,此刻更是连见也不想见她,死生不复相见,约莫就是这样。
默了良久,福临铁青着脸道:“这样的毒妇,恐是坐不得中宫之位。”
皇帝虽未直接说来,但此言已表明了其有废后的心思。董鄂云婉此刻心中欢喜得打紧,按着位分,若是废了皇后,那她便是为后的不二人选。原本她也不是愚钝之人,然在这事上去颇为天真了些,满心以为她为皇贵妃,往后便可为后。
但嘴上还是要劝言:“皇上,废立皇后乃是大事,可万万冲动不得。”
董鄂云婉表现得太明显,急功近利之心尽如太后眼底,孟古青自然也瞧的出董鄂云婉的心思,那是以往便有的,何止此刻才生的。
高处不胜寒,身处后位,倒还不如手握实权为妃实在。若为后,便不能如妃嫔那样争宠,必得佯装得大度,就是偶时有妃嫔讥讽两句,也不能计较,方才可长远。
曾为后,孟古青却不认为那是好的去处,如今她要的并非后位,只是在宫里求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保住自己背后的一切,也许,亦想待在他身边,做个贤妃,贤后不易,贤妃也不容易。
看着皇帝紧蹙的眉头,孟古青附和道:“皇贵妃说得甚是,皇上此事可万万不能冲动啊,且家丑不可外扬。”
太后微睨了孟古青一眼,颇有些赞许之意。从前的孟古青对皇帝有恨意在,因而,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得到太后的肯定,太后更时时防着,但如今不一样……
皇帝听孟古青这样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的盯着孟古青:“静妃,你莫不是又要为她求情,你这些年来,求的情也不少,但有谁真心感激过你?”
董鄂云婉也颇为奇怪,按理说,静妃可不该是这样的态度。虽静妃并不晓得阿木尔是何人,却知晓玉福晋入冷宫的缘故。
太后如今当着董鄂云婉的面说起此事,无非也是希望和皇帝的关系能缓和些,她是容不下宝音的,但也不能要了她性命,也不定会废后,科尔沁已出了一个废后,再出不得第二个了。
眼前的三人都盯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各有不同,孟古青顿了顿,盯着皇帝一字一顿道:“皇上,即便皇后有过错,也万不可废后,更要留她性命,臣妾求皇上!”
慈宁宫内幽幽熏香,很是安神,孟古青说出这番话来,也没惹怒了皇帝。皇帝颇有耐心道:“为何就不能了?只因着她得唤你一声姑姑?你何故总这样心软,往后要如何打理后宫。”
福临这话一出,让董鄂云婉心中不安起来,打理后宫?难不成,这个废黜的皇后,还能重登后位不成。听福临这口气,也不是没可能的,董鄂云婉有些后怕起来。
孟古青看了眼太后,似乎是暗衬着太后的心思,蹙着娥眉:“臣妾并非此意,天子与庶民同罪,即便是皇后,犯了错亦是要受罚的。只是……皇后不比旁人,废后立后并非儿戏,……臣妾……”
说着,孟古青故看着太后,像是在征求太后的意见,诚然方才太后说皇后的事任皇帝处置,但多少也是要顾及她自个儿的颜面的。当年孟古青被废后,被就让她丢尽颜面,如今宝音若是再废后,那更是让她颜面扫地了。
皇帝的脾气比从前好了很多,已不再那般浮躁了,自然也瞧出了孟古青的意思,到底太后但是他额娘,太后在朝中的地位更是不可忽略的。于是皇帝也询问起太后的意见来:“皇额娘,认为此事应当如何。”
许是因着福临当了这么些年皇帝,爱情情仇也一一经历,对太后当年与多尔衮的事也不那样介怀了。不过嘴上虽问着太后,福临心中却已拿了主意。
母子连心,太后何尝看不出皇帝的心思,如今他已不似往日那般总为难于皇后,今儿个前来坤宁宫用膳,也是一派和善,不曾如以往那般,总是找了由头要与自己抬杠,可见,他是长大了。
董鄂云婉原不过是说说,怎生不想,皇帝竟当真起了轻饶皇后的心思,终究到底不过是为了皇家的颜面。此刻,她只作一派贤惠的看着皇帝,孟古青亦是如此。
皇帝抬眼看了看孟古青,点头道:“静妃所言极是,废后立后并非儿戏,到底皇后绰尔济的女儿,若贸然废后,绰尔济的颜面上也过不去。只是皇后如此失德,怕是再不能执掌后宫。”
福临心中明白,他皇额娘今日将自己传来,正如静妃所言,是因家丑不可外扬。但却又传了皇贵妃,往日,他皇额娘可是很不待见皇贵妃的,今日如此,一来是与他隔阂,二来,想是为了科尔沁的颜面。
想来,这么多年来,为了旁人,与自己的皇额娘置气,也实在是不值。方才用晚膳之时,那般和乐融融,可比整日跟见仇人似的要舒服多了。
太后自也不愿与儿子再起隔阂,好不容易缓和了些。思衬片刻,太后叹息道:“皇后失德,不能执掌后宫,停其笺奏,收回凤印,存皇后封号,册宝照旧。如此,也不至让绰尔济失了颜面。”
嘴巴上说是不让绰尔济失了颜面,实太后不过是怕自己失了颜面罢了,福临晓得,孟古青和董鄂云婉也晓得,只是不戳穿罢了。
说来也是母子连心,福临原也是这样想的,他皇额娘说了出来,他自是赞同。端起茶盏轻抿了口,忧虑道:“只是,往后,这后宫之事,恐怕须得皇额娘多担待些了。”
闻言,原本低眸等着接手执掌后宫的董鄂云婉忽抬头,约莫,她以为福临会将执掌后宫之权给了她,到底她是皇贵妃,后宫里除了皇后,最有资格的便是她,只是,她将太后给忘了。
若说是后宫之事,太后倒一直都在打理,只是到底是太后,这些个事儿还是要交给后辈的。太后赶忙推辞说:“哀家老了,已经无力去打理这些个事儿。哀家看,往后这打理后宫,交给静妃和皇贵妃尚好。”
皇帝颇为惊讶,他这皇额娘,今日还当真是愈发的待见皇贵妃了。若是以往,定是与他建议,执掌后宫之权,由静妃来,毕竟,静妃乃是她的亲侄女。
“静妃以往打理过后宫,朕看,往后这些个事情便交给静妃罢!皇贵妃可协静妃打理!”福临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端倪着太后,似乎是在试探。
然太后还未开口,孟古青便受宠若惊的推辞:“皇上,执掌后宫,不管是按着位分,还是按着资历,也理当是皇贵妃啊!臣妾虽是进宫早,可您也知道,臣妾记不得从前的事儿,只怕……是打理不好的。”
太后见状,亦赞同孟古青。身为妃子,若是一心只打理后宫,那便没了心思争宠。皇帝的心,倒是容易让那些个狐媚子勾了去。如今放眼后宫,蒙旗的女子,也唯有静妃受宠,太后自然不能让她也失宠了。
董鄂云婉有些不大高兴,自小她便与皇帝一起长大,原本以为皇后之位是她的,可最后却让眼前的女子抢了去。今日执掌后宫之权,也险些让她抢了去。瞥了眼,董鄂云婉便又开始琢磨着如何对付她。
皇帝本就是试探,孟古青记不得往事,按着位分也不合适,若是当真将打理后宫之职交给她,也不知会打理成哪般。当然,他是不晓得太后和孟古青的心思。当下便道:“静妃说得也有理儿,那往后便要辛苦皇贵妃了!”说着,福临看了看董鄂云婉。
董鄂云婉脸上浮起笑容,低眸道:“臣妾必定会尽心竭力。”按着位分,理当是她打理,她也不过多推辞。
孟古青朱唇含笑,表现得很温婉,她需要实权,可也不会为了权力,而去忽略了皇帝。在这宫里头,做不得出头鸟,要做,便做第二,这位置不高,但也不低。
无须整日惺惺作态,也不用太过看人眼色。在世间活着,总有不如意的时候,迈过了,便不觉有多不如意了。
于孟古青而言,约莫就是如此。回到翊坤宫之时,天已经暗得是伸手不见五指。孟古青坐在轿辇上,前面的太监提着灯笼。
今晚,皇帝是歇在承乾宫的,心里难免还是会不舒服,有哪个女子会喜欢自己的夫君与其他的女子亲热的,孟古青也是如此。只是,她如今藏得甚好罢了。
翊坤宫内灯火通明的,一片亮堂。雁歌扶着孟古青,一步步的踏入。
走进内殿,女子镜前卸妆容,边儿将头上的玉簪卸下,边问道:“灵犀,那两名宫女,可送走了。”
灵犀警戒的扫了眼窗外,低声道:“奴婢今日晚上去乱葬岗之时,她们已经醒了,一人给了二百两银子,她们已经离开京城了。这世间也再没有紫月和玉欣。”
听闻那两名宫女已离去,孟古青这才放心,点头道:“如此便好,她们在这宫里头坏了事不说,就那般爱道是非,也不知哪日便会让人取了性命。”
“好了,你也早些歇着罢。”说着,孟古青便朝着榻上去,宛若丝绸般的长发披着,雪白的亵衣衬得格外好看。
女子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女子躺下,灵犀赶紧上前,将帐子拉下。看了眼女子,便步出寝殿。灵犀看来,自家主子总是心软了些,若换作是她,那两名长舌的宫女恐早就没命了,对不相干的人,许是因着在弼尔塔哈尔身边做了几年杀手,她变得愈发的凉薄了。
主子交代她先让那两名宫女假死,再给些钱财打发她们走之时,她是起了杀心的。她总觉,这两名宫女活着,总是威胁,做事还是斩草除根的好。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