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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均泥牛入海,毕业后她也没回家,留在了异地工作生活,断了音讯也有好多年了。
虽说莫名其妙的秦俊杰弄得她对静筠有些内疚,但她并没有联系她的打算,只是过了几天一个初中同学打电话来问她静筠的联系方式,说要去广州玩,听说她在那边是酒店的高管,看能不能弄到便宜的房间。
她翻出静筠的手机号码,正想着她是否还用这个号码,一不小心就拨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掐断,那边已经通了。
“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这几天正踌躇着要不要给你打电话,你倒先打来了。”
晨曦诧异的问:“有事?”
“我见到郭远了。”话音刚落,她便听见电话里叮零桄榔一阵乱响,像是手忙脚乱打翻了什么,嘈杂后的安静更显得沉寂,静筠想了想,这也是预期中的反应,她便继续说了下去:“前阵子我们酒店承办了一个酒会,是银夏航空公司一项协议的签署仪式,之前还有个简单的入职欢迎仪式, 好像因为他是银夏第一位归国的华人飞机师。本想和他聊聊,无奈他太抢手,总被人围着,一直也没找着机会。但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曹远樱你记得吗?原来我们学校的校花,郭远的同班同学,他们一起来,也一起走,酒会结束后就手挽手一同上了电梯,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才一同退了房。”
她顿了顿,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下一句,“是一间房。”
“晨曦,你在听吗?”她觉得自己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太静,甚至听不见呼吸声,空气也凝成了一听压缩罐头。
思考了很久要不要告诉她,因为知道她等了这个男人12年。若不是她主动打了电话来,她真想就让她心存希望一直等下去,等到天荒地老去。但转念一想,说与不说,对贺晨曦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告诉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洪水来了,即便深知她会被淹没,也逃不掉,因为她没有这个本能。
想大学时她只和贺晨曦一个人通信,每次她都是洋洋洒洒万余言,而她的信却像没装棉胎的被单,一阵风就能吹开几米远,静筠反复的想,人家的大学生活怎么会异彩纷呈,而她却三点一线轮着转?于是她也开始编织她的七彩校园梦,有帅哥和爱情,她问舍友,我们学校谁最帅?舍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秦俊杰你都不知道?她愕然,这才发现秦俊杰竟也在这个学校,于是他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笔下的男主角。写到最后她几乎要得上妄想症,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而和他真正有接触却是一次中秋节的同乡餐会,那天他恰好坐在了她旁边,说她看着眼熟,她笑道,我做个动作你就知道我是谁。说着她拿起桌上的一张菜单轻在拍他脸上,秦俊杰恍然大悟道,你是贺晨曦的同学!
静筠对于‘贺晨曦的同学’这个身份有些不以为然,一整晚上她心里都像揣了只小兔子,想着上帝是不是体恤她独角戏演得辛苦,特地把男主角给送来了?
席间秦俊杰问她,贺晨曦在新学校有没有结识新男友?她一听就笑了,新男友?依她的个性是要等郭远等到天荒地老的。
话音才落,她竟然看到他眼里有失落一闪而过,这怎么可能,她笑自己喝得多。
但最后醉倒的是他,将他掺出饭店时,他紧紧揽着她的肩醉醺醺的说,看看我。她仔细端详他的脸,除了醉酒的酡红和无比俊俏之外,她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却不断的说着,看看我,看看我……最后她不耐烦了,问你到底要我看什么?他满是酒气的嘴突然凑了过来,喃喃的说,晨曦,你看看我啊,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他?
嘴角刚碰触到她的,她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那一刻的心情永不会有人知道。那一刻她竟那样恨自己最好的朋友。
再后来,再收到她的信看完便丢桌肚里,没有了回复的欲望。偶尔心血来潮提起了笔写满一页,放下笔再看,字里行间也只是看出了两个□裸的字,嫉妒。
“切!你装蒜!”
看见她抬起头来脸上并没有太显眼的悲伤,姜晴攥起粉拳轻砸在她肩上。晨曦笑笑,捏着小小的酒杯,伸着舌头舔了一下杯沿。
清酒味道如黄酒,该有淡淡的甜味。这样清澄的一杯酒,芳香扑鼻,只是苦涩得可以。
◆第2章
办公室一女孩刚和男友分了手,一上午林妹妹般自怨自艾着,逢人就喊,快给我介绍对象!但当真提出人选时,她又唉声叹气的说,短时间我无法接受新恋情。姜晴最看不上这样絮叨的人,说灌醉自己,起码睡个好觉,还不烦别人。
晨曦默默听在了耳里,下班就买了几罐啤酒带回家,坐在阳台上跟喝中药似的往嘴里倒,像完成某种仪式,就等着身轻如燕直奔月宫而去。
酒精在体内开始慢慢蒸腾,一张俊美的脸若隐若现,笑意盈盈的在眼前晃动,伸手去摸,又触碰不到,便知道这是幻觉,她就任由他忽左忽右满世界的飘,闭着眼说,你不是说你会回来吗,除非你死了。把话说大了吧,我就不强求你了,你这混蛋就好好的活下去吧,争取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窗外一片朦胧,深夜潮湿的雾气四处流散,窗台一盆含羞草细细的映着朦朦的月亮,远天几颗寒星交相辉映,她只是躺着,仿佛在等着天起凉风,日影飞去,再睁开眼,一切都会不同。
她记性好,但有时候,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郭远时的场景。那时她是住在一个老四合院里,那一年植树节在院子里种下了一颗榕树,到他再离开时已是亭亭如盖。
隐约听见院子里很热闹,她迷迷糊糊的从酣甜午睡中爬起来,不早一秒不迟一秒,他双手插袋,和拎着大包小包的妈妈一同走进了她的视线。
一刹那霁月光风,她张着嘴瞪着大眼睛看呆了去。那样一个神气漂亮的小男孩,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所以她即刻在心中做了个比较,看他,和看熊猫馆里的大熊猫,她觉得她更偏向于前者,她更愿意看他,于是他成为第一个打败了熊猫在她心目中地位的物体。就在她吸回泫泫欲滴的口水时,小男孩给了她好大一记白眼,带着鄙视和厌恶,比白炽灯还刺眼,但这丝毫没有在她幼小的心灵上投下哪怕指甲盖大小的阴影。在蝉鸣的喧嚣中,她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小男孩,连眨眨眼都觉得是浪费。
相比她的喜形于色,郭远显得镇定很多,他既对人没兴趣,对新环境也没兴趣,只是倚在妈妈身边将松开了的鞋带甩来甩去,一会儿他拽了拽妈妈,嘴努了努鞋子,一切都理所当然。但妈妈只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这些事,你都要学着自己做。
妈妈的漠视让他很失落,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蹲了下来,开始漫长的系鞋带过程,只是那两只手比脚还笨,看得晨曦心急如焚,猛扯着妈妈的衣摆说,妈妈,他不会……
因为是思想品德老师,妈妈不失时机言传身教:小朋友之间要团结互助,小哥哥不会绑鞋带,那以后你就由你教他,好不好?晨曦郑重的点头,仿佛被组织委以光荣且艰巨的重任般。
所以当郭妈妈终于忍无可忍呵斥他这么大个人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的时候,她觉得发扬团结助精神的时候到了,她汲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跑了过去,蹲他脚边抓住他的鞋带,嘤嘤的说,捏住这里,绕过来,穿过去,一拉,就好呐!
不可思议的,以至于过了很久很久,郭远仍旧记得那天的她蹲在脚边的模样,吊带小裙子露出大一片洁白如瓷的背,两片肩胛骨耸动着,像两个胖胖的小翅膀。等她再站起来时,他看见她给他系了个教科书般的蝴蝶结,两个圆圆的圈圈,两条飘逸的尾巴,煞是可爱。她顺利得到了妈妈的一把糖果和喜爱,还有他的第二个不领情的白眼。
后来搬家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沸腾了,院里的大人几乎都是同一个中学的教职员工,虽大多清贫,却也和乐融融,而自晨曦出生后这个院子只有搬出,没有搬入,突然来了个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漂亮孩子,大伙都很高兴,晨曦也凑热闹,兴奋的跑进跑出。
“咻”一声,她惊奇的在台阶上站住,寻声望去,大树下的男孩正摆弄着一架玩具小飞机,时而拿自己的手臂当跑道,时而捏着飞机翅膀做着空中360度翻转的高难度动作,完全沉醉在自我的世界。
那份专注让她痴迷,一脚踩空,她咕噜咕噜滚下台阶,嘴巴一扁鼻子一抽就哭起来,大人将她抱起,泪眼模糊中,他再次高高抬起了手,嘴微微嘟起,咻……那架小飞机就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迷人的银色抛物线,在那样的时空和季节里,这一幕深深的烙在了她的心间再也无法磨灭。
没过多久郭远在这个小院里过了他8岁的生日。郭妈妈特地买了个一个大蛋糕请院子里的孩子们吃,顿时群情激奋,郭妈妈温柔的招呼着大家说,让我们的小寿星来分,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队伍好容易去到贺晨曦面前,郭远看了她一眼,一刀切下去。
但拿了蛋糕的晨曦依旧不肯离开,眼睛还紧盯着那七零八落的大蛋糕不放。郭远一把将她推开,大财主开仓赈灾般扯着嗓子喊,后面的,后面的跟上。还是郭妈妈看出了问题,说你分的蛋糕这么有的那么大,有的那么小。郭远直气壮的说,只有漂亮的才有资格多吃!妈妈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没好气的说,你这小色鬼!快给晨曦补上!郭远这才不情不愿的再切一刀。
只要能分到更多的蛋糕,贺晨曦压根没在意他眼中分出的三六九等。
所以这样的她始终是郭远琢磨不明白的生物体。他只知道这人爱哭,每天清晨他必踩着点从她的哭嚎声中醒来,只要扒在窗看出去,就能看见她死抠着门框抵御妈妈的拖拽,就跟黄世仁抢喜儿似的。后来他习以为常,就能淡定自如目不斜视的从鸡飞狗跳中穿行而过。
只是有一次这丫头跑上来一头栽进他怀里,抱着他就不肯撒手了,呜呜的说,我不上幼儿园,我要和小远一起去上学。妈妈哭笑不得,无奈的看着郭远,郭远抚着她的脑袋温柔的说,学校里有妖怪,专吃你这不上幼儿园的小孩的脑袋,你还去不去?哪知她噙着泪水猛点头,说去,去,我不怕。倒把郭远弄得被动起来。一天下来他都在思考这小孩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不过相差三岁,怎么差异就这么大?
待到放了暑假,郭远好不容易拥有了睡到自然醒的机会,又被她每天早上的哭声吵醒,烦得他踢床板,忍无可忍推开窗吼了一句:她不想去就不要送她去啊!结果这一吼给自己吼来了一项职责。
每天他睡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总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暖暖的小手搭在他手臂上婆娑着说,小远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她成了他甩不掉的麻烦,就像粘在身上的草籽,顽强且坚韧的附着着你。烦不胜烦,他想方设法的折磨她,她怕什么他给她什么,例如青蛙蜥蜴;她怕谁他带她去见谁,例如临街磨菜刀的菜刀王。如此一天下来她的小脸几乎没干的时候,以为这么一来她跟妈妈一告状就会乖乖的去上幼儿园,哪知她不告状,还欢欣鼓舞的说开心,他妈妈欣慰的摸着他的头说,看不出我家儿子自己不懂照顾自己,照顾别人还有一套。他埋头扒饭,郁闷坏了,想这丫头从小就有心机。
时间长了,他才渐渐悟出,原来这人不是有心机,是真傻。
那时一个院的孩子就属郭远鬼点子多,跟他在一起总是新奇不断惊喜无限,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孩子很多,贺晨曦无疑是最忠诚的一个,郭远也爱带着她,因为她总是他恶作剧的不二人选。
恶作剧也得选对人,郭远自有一套规则:最起码这个人要够傻,不能识破他布下的陷阱,再次吃了亏不能向家长告状,还要记吃不记打。恰好,这些素质贺晨曦全都具备。有时候他心满意足的想,恐怕穷极他这一生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用来捉弄的人来。有时候他也会感慨,全世界最傻的一个小孩,怎么就让全世界最聪明的他给碰上了。天意,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某天,郭远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破梯子,领着她走到一颗参天古树下说,看到那鸟窝了吗?里面有三只小鸟。我身子沉这梯子架不住我,你个儿小,爬上去把鸟窝搬下来,我们可以烤来吃。贺晨曦觉得难过,说能不能不吃它们?待郭远首肯后,她便老老实实的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搂着树干向下张望,好高,足足有三米多。
看她坐稳后,郭远便悠闲的将梯子放倒,说你慢慢找,我先回去睡一觉,一会儿来接你。贺晨曦顿时心慌意乱,喊也喊不出来,顾目四望,猛然看见有条蛇样的东西在葳蕤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