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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如此顺利的局面,丁绍实在是下不定这等壮士断腕的决心!
闷闷不乐的坐在帐中,丁绍独自一人在喝着闷酒。这仗打成这样,实在是让丁绍感到憋闷!虽说有并州军在后方的牵制,但这并不能成为理由!自己兵精粮足,仅从实力上来说,幽州便比自己差了许多,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战局发展到目前这种情况的理由!
易京其实并不是最让他头疼的事情,几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却是让他心中着急的根本。易京之战打成现在这个样子,与他忧心几个儿子之间的事情是分不开的!
丁绍有些不耐烦的将手中的酒樽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呼的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步。他很清楚,夺嫡之争在任何时候都是激烈而残酷的!如今他有三个儿子,长子丁越、是自己的原配夫人所生,若是按照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的祖训,丁越实在是不二的人选!但丁越这几年不论是领兵作战,还是处理政务,都让他感到有些失望。
自从黄龙七年率三千火甲骑追袭赵平未果,反而被赵平打败之后,丁越之后的表现越来越让丁绍感到失望!本来颇有大将之风的长在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患得患失起来,锋芒不再,而次子却开始崭露头角。丁绍当然明白其中的关键。
两个儿子之间的嫡位之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善于权谋的他早发现了这个苗头,但丁绍并不打算阻止自己两个儿子之间的争夺。因为他也在犹豫,不知道把自己的基业交给那个儿子继承才好。论感情,他喜欢自己的次子,但丁越却是自己的嫡长子,论才能甚至还要比次子优秀!
而丁绍手下的文臣武将也是各分派系,两派人等在自己耳边聒噪的让丁绍甚为厌烦!
左右不定的丁绍于是便越发的犹豫起来,而丁越、丁超之间的争夺却是越发的白热化起来。
被儿子的夺嫡之争牵绊了几乎近半精力的丁绍烦躁的在大帐中走来走去,他想尽快解决这个麻烦,他心中清楚,若是自己依旧保持着目前这种状态,是无法攻破易京的!
无法攻破易京便无法占领幽州,无法占领幽州,自己便无法全力对抗并州!
并州的居心他早已看了出来,不过是想借着自己与王信两败俱伤之时,来个渔翁得利罢了。既然已经看出了并州的居心,丁绍这种身经百战的名将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去应对。
考虑到双方的实力,丁绍出人意料的采取忍让的对策,以魏郡、广平、阳平三郡的空间来换取时间,只待自己攻破易京之后,便能腾出足够的兵力与并州对抗。
他这种以空间换时间的做法无疑要承担极为严重的后果,稍有不慎便会使冀州陷入两难之地!就目前而言,丁绍的这个计策显然是不成功的!
他的长子、次子的夺嫡之争牵扯了他太多的精力,加上王信的负隅顽抗,致使易京并未按照他预期的时间攻下!况且即便使攻下易京,一个破败的、几乎被战争拖垮了的幽州也不足以弥补他的损失!魏郡、广平、阳平三郡可都是富庶之地!而且也未曾受到战争的波及,农田、水利、甚至是房屋等设施几乎完好,自然不是破败的幽州可以比的!
等自己攻下易京,平定幽州之后,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丁绍在心中暗暗思量,若是并州立即调兵遣将,攻打自己,自己肯定毫无还手之力!想到此处,丁绍冷汗潸然而下,这不是没有可能,丁绍几乎可以肯定,并州正是如此打算的!
自己该怎么办?丁绍无奈的想道,自己这还未曾与并州正式交锋,便被牵着鼻子走了起来,若真的交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如今的易京便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是不顾一切的攻下易京,诚然能够借势一举攻取幽州!但一个千疮百孔的幽州并不是丁绍的目标,且不说一个千疮百孔的幽州带给他的将不是实力的提升,恰恰相反,这样的幽州,对于他、对于冀州而言,将是一个大大的包袱,将压的他难以翻身,直至被拖垮!
但若是就此放弃,丁绍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更是心有不甘!他多年来积攒起来的家底基本上都在对易京一战中拼光了!而幽州比他更加不堪,眼见胜利便在眼前,他又如何甘心退兵呢?
一个月,只需一个月!丁绍在心中暗道,只需一个月,他便能将易京攻下!只是并州会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吗?这显然不可能!
即便是并州方面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但届时冀州的兵力、粮草也拼的差不多了,届时并州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击溃!届时别说使霸业成空,便是身家性命也难以保全!
陷入两难之中的丁绍烦躁的在大帐中走来走去,左手紧紧的握住悬在腰中的刀柄上,青筋突出,脸上也隐隐显出一层青黑之色。
“启禀王爷,唐先生求见!”一名军士在帐外轻声说道。
丁绍闻言,不想自己的犹疑不决被属下看到,当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在主位上坐好,顺手将腰中的长刀解下,放在面前的桌案上,这才沉声说道:“有请!”
“在下见过王爷!”一名面色微黑,五短身材的中年文士应声而入,一边施礼,一边朗声说道。此人姓唐,单名一个凯字,冀州武邑人,乃是丁绍帐下谋臣之一,平时与另一名谋臣王岗并称“二贤”,颇得丁绍重用!
“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丁绍微笑着对这唐先生点了点头,一手虚指下首的座椅,说道。
“谢王爷赐坐!”唐凯的相貌有些猥琐,一双眼睛总是眯着,给人一种阴沉、滑稽之感,不过人不可貌相,这唐凯自从投靠丁绍以来,却颇得丁绍的重用!
丁绍此时心情欠佳,也顾不上与唐凯客套,便问唐凯的来意:“先生夤夜前来,不知何事?”
唐凯似乎也是个爽快人,闻言开门见山的说道:“王爷,年后并州的举动颇为诡异!如今天气渐暖,我等不得不防啊!”
丁绍何尝不知?不过冀州几乎全部的兵力都投在了易京,本以为轻而易举便能完成的事情却是波折丛生,得到了并州支援的王新竟然生生将冀州大军挡在易京之外足有两年之久!这个结果让丁绍着实难以接受!终于导致了目前的两难之局。
想起易京,丁绍的心情便越发的糟糕起来,再想起如猛兽一般埋伏在一旁,坐等渔翁之利的并州,丁绍的心情更加烦乱起来,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黑!
一旁侃侃而谈的唐凯并未发现丁绍的脸色越来越差,只是自顾自的向丁绍将自己的见解、分析和盘托出,作为一个谋臣,这是最基本的工作。唐凯很好的履行了这个工作,只是丁绍此时却正是心情大坏的时候,若在平时,唐凯这番话起码会博得丁绍的几句夸奖,但现在却是触了丁绍的霉头!
只见丁绍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道:“这些孤自然知道!孤现在需要的对策,而不是让先生来告诉孤情况不妙!”
见丁绍一脑门官司的样子,唐凯微微一笑,正要答话时,只听中军在帐外说道:“启禀王爷,王先生求见!”
听到王岗也来了,唐凯的面色不由得一沉,心中不由得大骂王岗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二人恃才傲物,自来不合,更加上唐凯支持丁超,而王岗支持的确是丁绍的长子丁越,因此,为了未来的前程,二人更是势成水火!
不论是一个政权,还是一家一户,内耗往往是最要不得的!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自内部攻破的。丁绍对此却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不得不说,这为将来埋下了祸根!
对于唐凯与王岗二人的不合,丁绍作为主公,当然清楚,不过丁绍并未把此事当成什么大事来处理,相反,在他看来,若是所有的手下都是铁板一块的话,反而更加危险!因此,丁绍总是有意无意的激化唐、王二人之间的矛盾。
如今唐、王二人前脚跟后脚的来找自己,显然是二人都有了什么打算。
王岗的形象倒是比唐凯好了许多,长身玉立,三缕浓黑的长须更是让王岗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在下见过王爷!”王岗举止潇洒的对丁绍拱手一礼,丁绍微微一笑,示意他在一旁坐好。
施施然坐好的王岗斜了唐凯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对唐凯拱了拱手,说道:“文成兄别来无恙?几个时辰未见,文成兄风采依旧!”
听到王岗夹枪带棒的言语,唐凯顿觉怒发冲冠!正要反唇相讥时,却被丁绍拦住,只见丁绍面色一沉,冷冷的说道:“如今形势危急,二位还是想想对策才是!”
见丁绍不悦,唐凯与王岗不敢再次意气用事,唐凯接过话头说道:“在下方才已经与王爷讲了,如今形势极为微妙!并州按兵不动,不外乎是想借王爷与幽州两败俱伤之时,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因此,摆在王爷面前的路便有两条!”
丁绍神色不由一动,连忙追问道:“先生快说,不要卖关子!”
唐凯矜持的笑了笑,眼角得意的扫了王岗一眼,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其一,不外是王爷继续攻打易京,但却要抽调出足够的兵力,在界桥驻防!防止并州军趁乱攻打,只要界桥不失,冀州便可确保无恙!”
丁绍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虽然唐凯说的这些,只要稍微有点见识便会发现,但丁绍还是对唐凯露出了一个笑容,表示赞赏。
王岗在一旁却是心中不满,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如此简单的事情,王爷岂会不知?若仅是如此,文成兄还是藏拙的好!”
第四卷 幽冀攻略 三六 易京之战2
唐凯闻言,不由得大怒,拍案而起,颤颤抖抖的指着王岗,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有个毛病,一着急说话便不利索,此时正是如此,虽然心中怒极,但却只能从嘴里蹦出几个单音:“你你”
丁绍恼怒的瞪了王岗一眼,冷冷的说道:“曼才若是有话,不妨直言,孤洗耳恭听,如此挤兑文成,却非君子所为!”
王岗闻言,脸上不由一红,连忙站起身来,对丁绍施礼道歉,只是看向唐凯的目光却更加阴森冷厉起来。得到了丁绍的支持后,唐凯的面色稍稍变好,对王岗的挑衅却是怀恨在心,同样也将自己愤怒的目光瞪向王岗,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狠狠的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肯放松。
丁绍越发的恼怒、无奈起来,“砰”的一拍桌子,这才将唐凯与王岗死死的纠缠在一起的目光分开。细说起来,此番还是唐凯略占了上风!唐凯一贯是睚眦必报,况且他与王岗之间更是水火难容,哪有不借机奚落王岗的道理?
因此,唐凯冷笑着说道:“在下所言虽然简单,却也是事关王爷千秋基业的大事!必须要将所有的可能都摆将出来,小心处理,方能自千头万绪中抽丝剥茧,发现对方的漏洞,寻求破解之策!”听了唐凯的话之后,王岗的脸色更黑,作为丁绍倚重的谋士,他焉能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看不得唐凯在丁绍面前出风头罢了。如今丁越、丁超兄弟二人的夺嫡之争日趋白热化,失败的一方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是毋庸讳言的!因此,他们二人总是寻找各种机会,来表现自己,以求增加在丁绍心中的份量,也好在嫡位的废立中为自己的主子占得先机。
在这一回合的交锋中占得了先机,再加上丁绍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唐凯便不为己甚,识趣的接着说道:“其二,便是自易京撤兵!”
丁绍闻言,不由得大怒,拍案而起,指着唐凯怒道:“孤费尽心血,历时两年,只需将易京攻下,幽州便唾手可得!如今成功在即,你却让孤退兵!居心何在?”
暴怒中的丁绍飞起一脚,“砰”的一声将面前的桌子踹飞,桌上的案卷、文书、笔墨、烛台等物哗啦啦如天女散花般散了一地。
唐凯面色一紧,却是毫无畏惧的迎向丁绍如刀子般射向自己的目光,王岗也是一反常态的并未落井下石,显然也是赞同唐凯的观点。
他与唐凯虽然各不相让,势成水火,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是丝毫都不含糊,都恪守着自己的底限,是就是,保持着自己文人的尊严与骄傲,从来不去做那等单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没品之事。
暴怒中的丁绍忽然发现王岗并未如平时般跳出来对唐凯的观点大加驳斥,不由得心中一紧,随即便泛起一阵无力与颓唐,心中暗道,难道真的要退兵不成?
冷静下来的丁绍缓缓的坐好,唐凯与王岗心中不由得送了口气,他们知道,丁绍的这个表现,便已经说明了丁绍的态度,他正在思考。
唐凯轻手轻脚的来到帐门处,低声交代了几句,不大工夫,几名中军鱼贯而入,默默的收拾着丁绍暴怒之下踢飞的桌子,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
丁绍何尝不知道若是继续攻打易京,诚然能够成功,但届时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幽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