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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军方最高人物都有数不尽的麻烦。魏楹虽然觉得一味的剿灭不是很妥当,但此时治水是第一位的。有一位不做事的县令,他这个县丞如今便重做最高长官,也没精力去管林校尉要怎么处置。
民夫之是被强征来的,一直被士兵驱赶压迫,直到魏楹和林校尉好好的沟通了一番情况才好些。林校尉和魏楹的状况差不多,都是得罪了人被贬来的。只不过魏楹得罪的是皇帝,直接贬了两级。而林校尉得罪了军中上峰,是原级平调。当然,是从油水很多的地方调到了这里。
两人自然就有了不少共同语言。林校尉一开始很窝火,结果看到有人比他还倒霉,突然就平衡了。文官的地位比武官要高,所以正六品的编纂比正六品的校尉地位高。如今贬为县丞两人没有隶属关系,林校尉知道魏楹是今科探花,倒也不敢小视。再加上一起喝了几次酒,说了说心中苦闷和对未来的展望,两人都想做出些成绩离了这鬼地方,便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所以,之前魏楹和林校尉说不能对民夫一味驱赶,要恩威并施之类的话他才听得进去。眼见魏楹登高一呼,那些民夫对他比较信服。便由得他唱红脸,自己来唱白脸。当然,对于偷懒的人,魏楹的惩罚并不比他轻。他看了觉得这个年轻的文官,心其实颇冷硬,倒有几分杀伐决断的意味在里头。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满口酸文的书生好多了。于是,他在惺惺相惜之外又多了三分看重。
昨日听手下说起魏楹的夫人,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林校尉在堤上笑着和魏楹说,等他缴费归来一定要上门讨碗酒喝,见识一下。
魏楹对此不是太乐意,他媳妇儿又不是什么青楼的红倌人,是想见识就能见识的。从前翰林院那些同僚对家里私房菜十分好奇,对发明这些私房菜而且随时更新替换的人更好奇,也没有人提出过想见一见沈寄。这便是懂礼数。可是也知道跟这些当兵的没有那么多讲究。到时候上门招待他吃喝也就是了,哪有随便把女眷请出来的道理。
这会儿见那些民夫虽然累了渴了却不敢靠近棚子,魏楹便挥手道:“让轮休的人都去喝一碗姜汤,湿掉衣服的如果带了替换的也可以到空着的棚子里换了,交给仆妇清洗。”
管孟刘準还有县衙衙役一干人等立时把话传了下去,然后带头去喝姜汤换湿衣服,渐渐跟过去的人便多了。魏楹是让人把这些民夫分作了三班轮换,一班一个时辰。这样不至于把人累垮,回头在水里站都站不住直接就被激流冲走了。
民夫都是自带干粮来干活的,便有人就这滚烫的姜汤吃干粮。换下的湿衣服在清水里漂过,便挂到竹竿上用火烤。天上还是下雨,只能这么办。衣服上用布条写着各自的名字,等到下一班换下来可以再拿去换上。
沈寄带的人手不是太多,而且平时也不是粗使丫鬟,便让人同那些民夫说如果家中能有一个闲人,可以回去叫来一起帮着做事。一个人一天五个铜板。一个民夫一天有十五个铜板可以领,真正的廉价劳动力。所以给帮工定价就不能订高了。而这份钱还是在魏楹手里才能领到,其它时候都不知进了谁人腰包。
“真的有五个铜板一天?”
“我家奶奶从来不哄人的。”年纪尚小出来传话的采蓝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小大姐,魏县丞的夫人想来也不是空口白话的人,现在可以回家去把人叫来么?”
“可以。”
住在附近的民夫便纷纷回去叫人,人手立即就得到了补充。阿玲等人便退居二线,只负责安排诸事发放物资并清点人头监督干活等。沈寄就相当于魏楹在地上做的事,现场总调度。
于是每一班人轮休便都到棚子里避雨,迅速又找人搭了些棚子,相当于后世的简易工棚。沈寄考虑过要不要提供吃食,后来想了想忙不过来便作罢。
这样一来,每日病倒的民夫便少了不少。
魏楹对沈寄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一些。一碗热汤,换身干衣,休息的时候有片瓦可遮身。”
“男人家哪想到那么多,所以才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
“又是哪来的歪理。”
总之一到这里,沈寄他们的小家是没怎么顾上,最多也就是给小厮们搭了同样的简易棚子置办了些简单的床和被褥。魏大娘和姹紫在家,负责给他们做饭,中午便有小厮回家提桶送了来。
魏大娘深谙财不可露白,她可不是深宅大院里不同世故的姨奶奶,她是带着年幼的魏楹跌跌撞撞冲州过府的人。所以,在姹紫拐弯抹角问起家里的银钱能不能支撑这样子花销的时候,她就起了疑心。沈寄信得过她,把所有的银钱都交到了她手里放着。她要格外的小心才是。
沈寄听了她的怀疑后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她要是能从你手上偷了银子跑路,我就佩服她。”要不是料定魏大娘吃得住姹紫,她怎么会把她们两个留在府里。再说了外院还有老赵头呢,姹紫也不能不有所忌讳。如今魏大娘已经起了疑心,自然要告诉老赵头的了。姹紫要避开这两人偷到银子,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高啊。
“奶奶,要不要……”
沈寄想了想,如果拿住姹紫偷银子,那就不得不把她卖掉了。那以后谁来给魏楹做这个名义上的通房呢。还是用姹紫吧。不过手上多一个她的把柄也不错。
“事情就到姨娘你这里吧,我就当不知道。只不过姨娘日后须放着姹紫。”
魏大娘笑道:“我就不信她还敢灭我的口不成。”
沈寄便不再过问这事了,一天在堤上,她也累坏了。可是魏楹能时不时到棚子里来喝口热汤,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和她说上几句话。而且做的事对他有帮助,她就很高兴了。
不过到这里的第二天晚上,她还是置办了些礼物去拜见了知县夫人。再是不满,还是不能少了这些礼数。甚至知县夫人留她摸雀儿牌,她也欣然从命。只是白日还是照样的上堤去。
魏楹也需去向那位马知县禀报事务的进展。不管马知县心头对他的到头怎么想,每次还是表现的很热情。至少有了这个人,他可以安心的睡大觉。至于以后权力倾轧的事,那是这次水患之后的事了。所以,暂时的魏楹做事还是得到了他全力的支持的。反正,事情办好了,得到表彰还是他这个知县,其他不过略提一提。如果事情弄砸了那也是有了现成的背黑锅的人。
沈寄到了的第八天,林校尉回来了,他不是全功而返,但那群流寇也算是被打散了不敢再集结。听说了沈寄带了好几十号妇人在离堤岸不远的地方帮活,他咋舌道:“魏老弟,我那婆娘还好意思说自己出身将门,听说我到这里来,硬是不肯同来,还是你福气好哇。”
魏楹正弯腰把裤腿挽得更高一些,闻言直起身紧了紧蓑衣,“好什么啊,让她安生呆着,非得要跑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点都不听话。”
林校尉那马鞭指着魏楹道:“瞧你那嘴角,不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了。你就眼气我吧。我去喝完姜汤去。”他也从善如流的下了水,有时候身体力行是比马鞭来得有效些。如今那些民夫见到他,也不再光是畏惧了。
魏家几个丫头都挺能干的样子,可惜一个个年岁太小了。要不然就开口讨一个来做妾好了。至于沈寄,他自然是没见到,不过是隔着门跟他道了声谢而已。
他摸摸鼻子,也只得罢了。不过听那声音,也是挺小的就是了。原来魏楹好这口哇。怪不得刚来的时候拉他上红袖招去,他对花魁不假辞色呢。原来不喜欢那种成熟有风韵的。
与此同时,姹紫前些日子果然下手,被有所准备的魏大娘逮了个正着。姹紫是从小娇养大的,这一路已经吃足了苦头。眼见到了地头还是这样清苦的日子,便想趁沈寄带着人出去偷了银子逃走。被魏大娘发现,她本来想打晕魏大娘的。可是她是真正只能拿针线绣花的人,哪里比得过流亡途中背着个孩子还跟人抢吃的的魏大娘。当然,魏大娘也是一步步被逼到那个份上的。她买的吃的,如果护不住她和魏楹都得饿死。于是姹紫没动几下手就被魏大娘反绑了双手按倒在了床上。
外头看家护院的老赵头事前得了嘱咐就当没听到,照样在外头转悠。反正又不是魏大娘吃亏,他乐得不掺和内宅的事。
姹紫对魏大娘苦苦哀求,“老姨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吧。可怜我只是顶了个空名,如果爷对我能有对奶奶的一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啊。”
“所以,你就该来偷银子。”
“奶奶说过,路上各人的损失,她会偿付的。那些镖师都可以回京城的府邸去领一份,我也只是拿回我自己应得的啊。”
“奶奶给你是奶奶给你,你偷银子就是偷银子。何况,你还是要从我手里头,难道让我拿月例银子给你补上不成。”其实说起来,魏大娘也很庆幸她的一百两是存在银号里没有带着上路。所以现在,她还有一定的身家。不然,让沈寄赔她一百两她心头过意不去,不要吧还是过意不去。还是这样好些。
魏大娘把姹紫关到了柴房,她还是在哀求,“老姨奶奶,求求您放了我吧。爷和奶奶知道一定会卖了我的。就算奶奶心善不这么做,爷也不会放过我的。从今往后,我再不敢了。我一定乖乖听话,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什么我让你做什么,我需要你做什么,都听奶奶的就是了。”
“呜呜,我不想被卖掉,要是卖到不好的地方……”
“现在知道呆在魏家好了吧,奶奶这么好说话的主母你上哪找去。等一等,你刚才说你一直是顶的空名?”魏大娘惊讶的道。
“是啊,是爷威胁我的,我要是敢不听话就把我卖到军营里做军妓。每天都有二三十个饿狼一样的士兵来糟蹋我。会得上脏病,然后没钱医治,发了病就被破席子卷到乱葬岗等死。呜呜——”一想到魏楹给她描述的,她就不寒而栗。
“那你还敢偷银子?家里可没有亏待过你呢,奶奶都上堤干活,让你在家就帮着我择菜洗衣服。你知道……”魏大娘想了想还是没把沈寄小时候需要干多少活说出来。这两人让姹紫顶了个通房的空名,她虽然有些生气他们的做法,可如今他们已经做了真夫妻,这个也就不重要了。
“我、我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我以前从来都不用做活的。而且这一路我也被吓怕了。”
“那你还敢跑,你倒是说说,外头有谁接应你呢?”
经过魏大娘的审问,姹紫交代是马知县的小舅子说要带她走。
“那你跟他去吃香的喝辣的就好了,干嘛还偷银子,攒私房钱呢?水性杨花!”
“我信不过他,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要甩开他的。自己手里当然需要一点银子,他未必肯给我。”姹紫低声道。
魏大娘嗤笑一声,“还没有傻到家嘛。”
姹紫噗通一声跪下,“老姨奶奶,您就看在您在魏家的时候饿得发晕到时候是我给了您一碗饭吃,放过我吧。爷他说得出做得到啊。”
魏大娘听完定睛对她看了又看,这一看认出来当年还真的是姹紫好心把一碗米饭放到她面前的。
“好,我就当报答你的一饭之恩。爷的确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可是只要你听话,他就不会动你。还有,什么军妓的话,你不准在奶奶面前提起。”
“嗯,谢谢老姨奶奶。爷警告过我的,我省得。”
魏大娘哼了一声,楹儿疼媳妇也是疼到家了。不过,寄姐也算是不负他。当晚,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沈寄。只隐去了魏楹威胁姹紫的那一段。
沈寄对马知县小舅子什么时候过来看上了姹紫有些疑惑和不解。那这屋里的人他不会都看到了吧。她便计划着要想法子在县城里买栋住得下所有人的宅子。这样不会有不相干的人在院子外头晃悠,说话也方便许多。甚至,她可以借着住得远,不来赴马夫人的雀儿牌的约。
又过了十日,大雨渐渐止住,而堤岸也终于保住了,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甚至热情相拥。家园保住了,不用流离失所了。国人骨子里还是安土重迁的。像之前那帮流寇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至于铤而走险。
而这个时候,一直不见踪影的马知县出现了。魏楹便默默的退到了副手的位置,再是不甘如今在名分上他都是这个庸才的下属,此时不能和他抢风头。什么表彰什么的,更是不能去争。
快累摊了,今晚终于可以回去搂着媳妇睡个好觉了。
马知县给魏楹放了五日假,让他休息一下再上衙。这堤上收尾的事务便由他来主理了。
沈寄在马夫人刺探的时候自然也只有一切功劳归于上峰,都是马知县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