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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你以后离二哥远一些。”
“我一个寡妇,当然要跟年轻的小叔子避嫌。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立场。娘好谆儿好,我才能好。”
柳氏顿了一下又道:“你这么跟我一同进出,就不怕我碍着你?”
“我是不忌讳这些的。”沈寄抬起头很真诚看着柳氏。
柳氏微微一笑,“听说妹夫对你很是上心,那日文定前我本来想跟你道贺的,可是又怕你忌讳我是不祥之人。”说着撸下手腕上的一个碧玉镯子,“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给你添妆。”
沈寄正式出阁,柳氏也是不能出席的,所以提早把贺礼送了。那玉的成色很好,柳氏直接给她戴在了腕上。
“谢谢大嫂,日后也要常来往才是。我可是谆儿的姑姑,你一定带着他来玩。”
“嗯,只要你下帖子,娘又同意,我一定来。我能出门的机会也不多。好妹妹,恭喜你!”
谆儿已经睡过去了,听说回来后还哭闹了好久。小脸蛋上甚至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下人也不敢替他抹掉,怕他被惊醒又开始嚎。
和柳氏分路以后,沈寄带着挽翠往自己的院子走,“以后我的家里一定不让它发生这样的惨剧。”
八月十八日,魏楹那边送了聘礼去林家。这里头有大雁,有茶叶,也有果物糕饼与羊酒,……整整装了三十二抬,满满当当,挑去林府,一路上吹吹打打有无数孩童跟着看热闹。林夫人当日就让人把里头的真金白银等物放到了给沈寄陪嫁的庄子上入库。又拿出一整套血珀的首饰送给沈寄,“你怎么说叫我一声干娘,我可不能做老抠。”
沈寄知道这是极贵重的,也是林夫人压箱底的好东西,再想想她一心为自己打算,眼眶便是一湿,“干娘——”
“还早,后儿早上再哭吧。”这是调侃她流着眼泪哭嫁。
八月十九日是林家送嫁妆的日子,林夫人一早请人做的整套黄梨木的家具很是气派,三十二抬的嫁妆也是风风光光,绸缎布料上好皮毛四季衣裳铺笼罩被应有尽有。最要紧的便是林夫人亲手交到沈寄手里压箱底的一匣金首饰和五千两银票。
八月二十一大清早,沈寄住的院子就里里外外忙开了。顾妈妈、沈寄身边六个丫鬟几房陪房家人全都在忙碌。另有林夫人担心沈寄那些人没经过大事派来的孙妈妈并一众男女仆人听候差遣。屋外孙妈妈总揽大局,屋里自然是顾妈妈。
沈寄一早吩咐挽翠和阿玲多准备些红包,从十二两到四钱大小不等,好打赏众人。
林家的大厨房更是热火朝天,方家的和三个林府的厨娘甩开膀子忙活,一盘盘佳肴依次出炉。一早等候在外的十二个婆子鱼贯而入,将菜肴送出。今日林府也要摆酒席,招待新郎与林府送亲的客人茶饭。
沈寄更是一大清早的就被顾妈妈叫起来了,先是泡了个澡,然后挽翠、阿玲并林夫人派来的几个大丫头便围着伺候穿衣梳头。她的脸蛋已经够嫩了,结果也被顾妈妈用绷直的棉线撵弹,痛得她差点不顾形象的叫起来。
大红的嫁衣上是鸳鸯与莲花的刺绣纹样,是林府针线房的几个绣娘完成的,再披上合乎魏楹品级的霞帔,然后也是依着他品级来的凤冠与金饰,再配上金镶玉点翡翠围冠、宝钿花饰,俨然是满头珠翠。在梳头的时候顾妈妈还依照规矩给她用了假髻,当时沈寄还有点莫名其妙。现在觉得,搞不好就是为了多插戴珠翠才弄的。
阿玲捧了一盘子的胭脂水粉翠黛上来,顾妈妈亲手给沈寄上妆。她的动作很是敏捷,也很用心。
不一会儿,收拾停当,阿玲又捧着镜子给沈寄看。沈寄一看镜子里面,自己完全变样了。脸被粉扑得雪白,弯弯的眉,红红的樱桃小嘴,看着非常的喜庆。
天色其实却还早,屋子里挤满了人,徐五贺小姐等人也在,都稀罕得看着被打扮成这个样子的她。徐五贺小姐带着那日一道斗诗的几人也送了添妆礼,大多是各自的小玩意儿,这会儿便都留在屋中看热闹。她们是随着各自的母亲而来,充作送嫁的女客。另有林家的婶娘等人也都过来,送上添妆礼,凑趣说着吉祥话。
徐五笑道:“小寄,你今天真好看。”
“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她摸摸凤冠,小声问:“重不重?”
“重!”沈寄如今深刻体会演员说的头上戴二十多斤什么感受了。今天戴一天脖子怕是会戴出毛病来。
挽翠把大红宵金盖头放在沈寄身边,提醒她一会儿出门要带上。一时贺小姐几人看了,都啧啧称赞绣活儿好。沈寄微微笑道,“就只有这个是我亲自动了手的。”大娘又帮她长了一回脸。
沈寄心头开始有些焦躁,好在太阳才刚升起来,迎亲的队伍就来了。
季白还是个小孩儿,便出去偷瞟了几眼进来告诉沈寄,“姑爷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簪着金花的乌纱帽,披着红底织金的绸子,可神气了。这会儿林家的舅爷们正出题为难呢。”
今日林二称病没有出面,沈寄也有点怕他又跟个黑面神一样搅了自己的婚事,暗自有点庆幸。林夫人是安排了林家的堂兄弟送她出门。
一会儿,丫鬟进来禀报,“开席了!”
林家的婶娘便带着人出去坐席,一会儿流朱也端了一碗莲子汤圆过来,“姑娘,顾妈妈让我送这个来给您先垫垫,省得一会儿饿了。”
“我现在吃不下。”头一次当新娘,说不出的紧张。方才人多一直是绷着的,现在全是自己身边的人,她才让这份紧张流露出来。
“姑娘,这汤圆做得比平日里小,一口便可解决一个,这样不会弄花妆容。您什么都不吃,回头会没有力气拜堂的。”
沈寄还是摇了摇头,“吃不下。”她之前一直学这学那的,然后又目睹林府的争斗,到前两天其实就开始恐婚了。万一日后魏楹言而无信,又纳妾纳通房怎么办,万一魏家长辈总是干涉他们夫妻的事总想着往魏楹床上塞女人,一次又一次,又要怎么应付……到这会儿就来了个大爆发,紧张得什么也吃不下。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挽翠道:“夫人有送来参片,回头姑娘含着就不会饿了,而且也方便。”
沈寄点点头,是,方便,穿成这样实在不好方便,就这么办吧。她招手示意流朱凝碧二人坐到她身侧,一人一边帮她托住头上的凤冠,这样她的头和脖子就轻松多了。
沈寄能听到外面一些热闹的喧哗,一时觉得时间十分难熬。阿玲和挽翠就绞尽脑汁的把自己所知道的小故事小笑话说给她听。流朱凝碧二人也各说了一个,好歹熬到散席。散席后,之前那些人一部分在正院里看热闹,一部分又重新进来。
徐五进来见她叫了两个小丫头托着凤冠,顿时笑开。
沈寄道:“日后你也学着点。”
徐五哈哈大笑道:“学你紧张得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徐五想到沈寄的出身,日后要面临的难题,心头多了几分同情。又想着自己家里也差不多在准备说亲事了,也不知是什么样人,一时有些犯起愁来。
不一会儿,外头的新郎伴当等也吃喝停当,吉时也快到了,便作了催妆诗五首呈了进来催新娘上路了。这些伴当多是今科进士,做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也算是为今天的迎亲增光添彩。
魏楹进来,和沈寄一起去拜别林侍郎林夫人。林夫人笑着发话,“送亲吧。”
大红的盖头盖在沈寄头上,她看不清外头外头的场景,林家大堂兄进来背了她上花轿,沿路一阵鞭炮声响起。
沈寄坐下后刚想了下季白描述的魏楹高头大马的样子,然后轿子就被抬了起来,微微摇晃了一下就保持住了平稳。鞭炮更加的密集,锣鼓喧嚣。
不知走了多久,听到有人说:“来了,轿子来了,放鞭炮。”
一时,轿子缓缓停下,魏家请的全福夫人请她下轿,然后扶着她往里走。整个过程沈寄有点发懵,按照全福夫人的提示拜完堂被送进洞房。她手里拿着红绸,那一头牵系着魏楹,他在前,她在后,全福夫人扶着她。
“新郎官快挑开盖头,我们要看看新娘子。”
有秤杆伸到盖头下略略停顿了一下,像是给她准备的时间,然后眼前便明亮了。她看到了身姿挺拔站在床边的魏楹,他满脸喜色,正对着她笑。
“新娘子真好看啊!”沈寄听着这声音耳熟,转头过去,居然是胡胖子。对于在这里看到胡胖子,沈寄是很惊喜的。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后者冲她眨了眨眼。
“那当然,白白净净的,一看就很有福气。不是,是魏兄有福气。”说这话的是徐茂,旁边几个同僚也随声附和。一时新房里满是称赞的话语。
不过更多还是四面八方而来的审视、衡量、怀疑的目光,今天,淮阳魏氏各个房头都有代表出席呢,这些想必就是了。
一时全福夫人请沈寄坐了床西头,魏楹坐了床东头。又有人上来把魏楹的衣服下摆盖在了沈寄的上头。这是说日后过日子,男方要压着女方的意思。
沈寄用眼角余光去看魏楹,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沈寄心道:压着我,想得美!
顾妈妈说过,这个时候在场有人要说调侃的话的,让她千万不要出声,他们闹一会儿就会出去了。然后就是喝合卺酒,再然后魏楹出去陪客,她就可以换下这身衣裳在房里等着了。
对于那些人要说什么话,她心头没底。不过,魏家老太爷是同意了的。他们总不能此时让自己下不来台吧。那丢的可是淮阳魏氏的脸。
只是,看到有人等着看好戏的目光,她心头还是咯噔了一下。
“大嫂,妹妹是受二伯母吩咐,有礼物转交。”
送礼干嘛送到新房里来,外头又不是没有安排人收礼登记。
族长夫人送了她一本《女》和一把戒尺。大好的日子送这种东西,摆明了是扫魏楹和沈寄的脸,对沈寄不太满意的意思。本来喧嚣的屋子一时静了下来。
对方是宗妇,这种场合,魏楹也无法,只是后槽牙咬得死紧,腮帮子都有些鼓起了。沈寄站起接过,“侄媳必谨记婶娘教诲,日后自当谨言慎行。”
“好了,都出去吃酒吧。”魏楹出声,声音平稳听不出喜乐。可是在这种场合逐客,显见对方才的一幕很不满。
他之前回去,曾经当众大闹过一场。魏家人都知道他不好惹。而且出了方才的一幕,新房里众人也不好再待,便鱼贯而出。
徐茂胡胖子道:“新郎官赶紧出来啊,我们等着你敬酒呢。”这是提醒魏楹别冷落了外头的客人,否则场面就不好看了。
☆、卷二 V16 出气
魏楹看向沈寄,愧疚的道:“我又让你受委屈了。”
沈寄当然是很窝火的,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这不是存心给他们添堵么。
看沈寄魏楹脸色不好,挽翠阿玲也气鼓鼓的。顾妈妈忙劝道:“姑娘、姑爷,喝合卺酒吧。大喜的日子,要高高兴兴的才好。”
沈寄和魏楹对视一眼说道:“就是,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要是被这么一搅局,就坏了心情,不就正中人下怀了么。”
魏楹道:“对,他们想咱们不高兴,咱们偏要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两人交杯把合卺酒喝了,魏楹便盯着今天格外装扮的沈寄看。方才的酒不算辛辣,带点微甜,可再怎么也是酒。沈寄只觉得被他看着,酒有点上脸开始发起烫来。
她出声道:“我先把这身累赘换下来。”说着起身坐到梳妆镜前。挽翠阿玲赶紧上前伺候,把凤冠珠翠取下。
沈寄揉揉脖子,“终于轻松了。”走过去推推魏楹,“外头等着你敬酒呢,出去吧。”
魏楹点点头,站起来,柔声道:“嗯,我出去招待客人。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来。放心,我才不上她这个当呢,你也别难过。”
沈寄现在紧张尽去,这一天折腾下来还水米未进呢,光含参片也不够,点头道:“嗯嗯,我是真饿了。不过不必你去叫人了。快出去吧,让客人久等不好。阿玲最熟悉我的口味,让她去就好了。”
魏楹面上含笑,步出新房,混当没有方才那回事,一桌一桌的去敬酒。众人自然也粉饰太平,可看他的确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不像强作欢笑,胡胖子悄声问:“你没事吧?寄姐怎么样?”
“没事,我们才不会让那个老虔婆得逞呢。胡月半,你不远千里而来,一会儿定要多喝几杯!”
魏楹长袖善舞,方才的一幕也未闹开,一时觥筹交错,气氛很是热烈。喧嚣声新房里都能隐约听到。沈寄吃了阿玲端来的配料丰富的面,问道:“你们几个也都吃了吧?”
“嗯,姑娘放心。奴婢们轮换着吃了。”
顾妈妈笑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