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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她澄澈又坚定的眸子,他心头一撼。
现在的她,在经历了三天不吃不喝的折腾后,已经是如此的虚弱,他真不知道她哪来的气力对著他大吼。
这就是她的决心吗?不管他是谁,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就是想跟著他?他深深的被她打动,但是他能自私的接受她这样的感情吗?现在的他到底能给她什么?
“宝儿,你……”
“如果我真的不能留在你身边,那么就让我走。”她幽怨地看著他。
他真的不知道能对她说什么。该说的,能说的,他都说了,但她还是执意跟随他。
“如果你一点都不在乎,就不要管我去哪里。”她用力抹去眼泪,“我知道对你来说,我是个意外,是个麻烦,是个累赘,虽然你说我像妹妹,我也曾说过可以像个妹妹般的留在你身边,但是我……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紧抿著嘴唇不说话了。
不管她再如何大剌剌地,终究还是个女孩子,有些话真要说出口还是有些困难。
“我很后悔……”琮祺匆地幽幽一叹。
她微怔,疑惑地看著他。后悔?他后悔什么?
他定定地注视著她,沉默了几秒钟。
“我后悔在河边救了你,后悔在鸣春楼救了你,后悔从徐大鹏手中救了你,更后悔遇见了你……”
她一听,好不容易擦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真的那么烦?真的那么惹人厌?他那么多的后悔不为别的,就为遇见了她?
“如果没有一开始,就不会到了现在这种难以收拾的地步……”这是他的真心话。
如果不遇见她,他现在不会有这么多的牵挂跟烦恼。他会带著皇上要的东西回京覆命,就算皇上要他的命,他都不会有任何的异议跟抵抗。
他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只淡泊名利,甚至连生命都不是太在乎。
但现在遇见了她,他不再是昔日的爱新觉罗·琮祺,他有了牵挂及重视的东西,有他割舍不掉的东西,有他害怕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出现。
“你不必后悔……”宝儿咬了咬唇片,神情倔强却又痛苦,“我不会再麻烦你的。”说罢,她不知哪来的力气跳下了床。
看她纤细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急忙伸手拉她。“宝儿,别……”
“不要碰我。”她要强地拨开他的手,像是拚了最后一口气也要离开这里似的往门口冲。但跑到房门前,她彷佛气力用尽地一瘫,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她整个人往后一仰,倒进了及时伸出双臂的琮祺怀中。
她挣了一下,然后再也没有挣脱他的力气。于是,她气得哭了。
他沉叹一记,充满了怜惜及无奈。“这就是我后悔的事。”他自她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那一瞬,她觉得他不只是因为她瘫软无力而抱著她,而是……不,这是她的错觉。
“我总是在不该理你的时候理了你,总是在不该救你的时候救了你,而现在……”他蹙眉苦笑,“我在不该抱著你的时候抱了你。”
她一怔,定定地任他轻揽著。
“宝儿,在遇见你之前,我是个活得很自由的人。”他语气平静地述说著,“我不喜欢麻烦上身,也从不麻烦别人,虽然我有家人,但我却像孤鸟般自由来去。因此突然之间要去在意另一个人的存在,感觉另一个人的牵绊,对我来说,真的不太容易……”
原本情绪激动的她,在听到他这些话之后平静了下来。
她背靠在他胸前,清楚的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突然问,一种奇妙的、说不出来的暖流在她身体里乱窜……
“我对我毫无理智可言的决定感到后悔,但这些决定是我作的……”
“对你来说,我什么都不是吗?”她声音软软的。
“不,”他低沉的声音,真挚的表达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及感情,“你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变得很重要的人……”
闻言,宝儿心头一悸。她刚才听见了什么?是她听错了,还是……
正当她因为震惊,因为怀疑,因为不确定而努力思索著的同时,琮祺的双臂匆然往前一扣,紧紧地拥住了她。
她瞪大了眼睛,心里满是惊羞。
“真的不怕?”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问道。
她倏地面红耳赤,说不出话。不知不觉中变得很重要的人?他指的是……她吗?
“即使跟著我没有明天,你也不怕?”他的语调越来越显低沉。
感觉到空气里弥漫著一种微妙的,难以形容的气息,她心跳骤狂。
“就算我是土匪强盗杀人犯,你也不在乎?”他抓著她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
迎上他炽热而锐利的目光,刚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样的宝儿,突然娇羞起来……
低下头,她涨红了脸。
“我去哪里,你都要跟著?”他轻端起她的下巴,凝视著她。
她抿著唇,怯怯地,却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琮祺心里有了打算。他不再逃避既定的事实,不再逃避他真正的感觉,也不再对她的感情及存在视而不见。
“我有件事情得回京去解决,你能答应我什么都不问?”
她用力地点点头。
“你信得过我的任何安排吗?”他直视著她,“你能接受我的所有安排吗?”
她微皱起眉心,犹豫了一下。
“行不行?”
“你的安排是丢下我?”
“我不会丢下你,除非……”
“除非什么?”她好奇地问。
他浓眉一叫,“你刚才答应过不问的。”
她秀眉一蹙,有点忧心的低下了头。
“看著我。”他再一次捧起她的脸庞,“你要跟著我,就得答应我所有的条件,行吗?”
她咬著唇,用力的点了点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有了她的保证,琮祺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低下头,他情难自禁,发自真心的在她沁凉的唇上吻了一记。
宝儿一震,惊羞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撇唇一笑,抚摸著她的脸庞,“那么现在就乖乖听话,回床上去躺著,好吗?”
那轻柔的一吻就像颗定心丸般教宝儿的心情沉淀了下来,她不知道是自己走回床上去躺著的,还是他抱著她回到床上,总之这一切就像场梦,一场教人不想醒来的美梦……
“罗公子,”伏慕书将一只木盒慎重地交到琮祺手中,“麻烦你了。”
琮祺接下这个隐藏著大清正统及血脉的秘密,心里无比沉重。
“这手札是先父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送到皇上手中的东西,也请你务必要将它原封不动的交到皇上手里。”
“那是当然。”他撇唇一笑,“对我来说,这东西像是烫手山芋,我恨不得立刻跟它撇清关系。”
闻言,伏慕书蹙眉笑问:“你这么说不就表示你知道它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从不否认我知道。”他说,“我只是对它没兴趣也不好奇。”
“想必皇上就是因为这样,而将此事交付予你……”
他淡然一笑,话锋一转。“总之这段时日叨扰伏分舵主了。”
“别这么说,你我相识也算是一个缘分。”想到他即将离开,伏慕书的落寞全写在脸上。
琮祺对她脸上的怅然视若无睹,他知道当他无法回应一个人的感情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佯装从来不曾发现。
“你与宝儿打算何时启程?”她问。
“明日一早就动身。”他说。
“你……决定带著宝儿回京?”她语带试探,“先前你不是……”
“我想过了,”他打断了她的话,平静说道:“与其让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发生我预料不到的事情,不如把她带在身边。”
伏慕书落寞地一笑,“那倒是,我看宝儿她心意已定,就算是跟著你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不会退缩。”
琮祺笑而不语。
“那好吧,”她抬起眼帘凝视著他,“我今晚要兼程赶赴苏州,明天就不送你们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谢谢。”他拱手一揖。
第十章
一大早,琮祺就带著宝儿,两人单骑的上路了。
即使任务已算完成了一半,但身怀皇上身世秘密的他,实在轻松不起来。要不是有宝儿相伴,这趟路程必定很苦闷。
他们不断的赶路,然后在黄昏时分,来到了当初他们初次邂逅的河边。
琮祺停下马,准备在此小歇片刻。这匹良骏虽是万中选一,却还是需要适时的休息。
下马来,他牵著马走到河边,然后对著马背上的宝儿伸出手……
“休息一下吧。”他说。
看著他伸出的手,再迎上他温柔深邃的眸子,宝儿突然满脸羞红。
先前大剌刺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含蓄娇羞。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自从他在她唇上吻上那么一记后,她突然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这一路上共乘一骑,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随时处在一种急促的、不规律的、强烈的狂跳状态之中。几次,她觉得自己就快不能呼吸了……
不知不觉变得很重要的人……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要飞上天似的。
那已经是一种承诺了吧?他不会放开她,不会离开他,除非……
除非什么呢?他那时为什么不把话说完?他说他有件事要办,可能会拖累她,到底是什么事?
突然,她忧心起他的安危。他究竟面临著什么样的危险,为什么他那么的小心谨慎?她好担心,好想知道,但她已经答应过他绝不发问,绝不好奇。
“你发什么愣?”见她在马背上发起呆,琮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
当他将她抱在怀里,她又是一阵心悸。
站定,他看著她。
“你的脸……”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好红。”
迎上他的眸子,她娇羞地以双手覆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我……天气太热了……”说著,她转身跑向了河边。
“小心。”他提醒她,“别又跌跤了。”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著他,绽开了灿烂开朗的笑容,“没关系,你还是会救我的,对吧?”
他撇唇一笑,慢慢地走上前,与她一起蹲在河岸边洗洗手脸。
一阵黄昏的风吹来,沁凉如水。他看著身边的她,心里难得的平静。
如果任务完成、如果他能平安的出宫,如果他还有机会再见她,那么他希望能带著她浪迹天涯……
虽说他习惯了一个人的旅行,但他想,有她做伴,想必会有另一番趣味。
感觉到他的视线,她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她的脸又是一阵潮红。
“呃,”她的目光被他攫住,躲不开却又羞于迎上。“我们是不是该……”
“宝儿。”他直视著她,“怎么了?不敢看著我?”
她、心头狂悸著,“没……没有啊……”
见她羞怯得几乎快抬不起头来,他突然想捉弄她一下。“因为我吻了你?”
“啊?”她一震。
他挑挑眉,轻叹一记。“这怎么行呢?你要跟著我,却只是一吻就教你不敢正视我?”
“我……”她心慌意乱地。
是啊,她真是太大惊小怪了。哭得死去活来的说要跟著他,却因为那轻轻一吻就……他一定觉得她像小孩子吧?
“幸好我只是亲了你一下,要是我再多做一些什么,往后你可能得蒙著眼睛跟我在一起了。”他取笑著她,但语带怜爱。
她一怔,疑惑地望著他。“多做一些?什么啊?”
她一脸天真无邪,反倒教他说不出话来。他会不会说得太过分了点?在遇见他之前,她可是被养在深闺里的干金女啊。
他眉头一叫,神色有几分苦恼地。“其实也没什么,我是说……再多亲两下……我们走吧。”
他将她抱上了马背,“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镇上投宿。”说著,他跃上马背。
掉转马头,他驾地一声,策马前往十几里外的小镇。
来到小镇时天色已晚,但市集上还算热闹。
向人打听了投宿的地方后,他们来到一家名为“云来”的客栈。
将马匹拴在店外,他们走进了客栈并来到柜台前。
“二位客倌,请问是投宿还是……”
“投宿。”不等掌柜的说完,琮祺已打断了他,“给我一间上房。”
“喔,好的。”掌柜招手唤来店小二,然后笑问:“你们兄妹二人要上京吗?”
宝儿一听,立刻挽住了琮祺的手,一脸懊恼地瞪著掌柜,“我们不是兄妹。”
什么兄妹?她已经十八了,难道看起来还像个孩子?站在琮祺身边,她不像足以与他匹配的“女人”吗?
见她生气,掌柜十分尴尬,“这……二位看起来有那么点神似,所以……”
知道她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琮祺勾唇一笑,“她是我末过门的妻子。”
未过门的妻子?宝儿怔住,脸儿刷地一红。
“喔,原来是这样啊。”掌值的咧嘴笑笑,“真是失礼了。”
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二位客倌,请跟我来。”
“有劳。”琮祺点头,拉住了宝儿的手,随著店小二往上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