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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衾薄-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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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向柳君桓说,他眼睛却飞快的向静颜脸上一扫,往日只当她是个男的,更加上静颜深居简出纵是露面也是能低头就低头,他也没仔细看过,此时一眼看清了静颜的相貌,就直在心里叫着,“我滴个亲娘乖乖,难怪元帅连打仗都要带着她,这小娘们儿生得可真是好啊!”

他正看得出神,柳君桓重重的咳了一声,他一下子回神,赶忙讪笑着放下东西,飞快的跑了。

吃了点儿东西,大家又小小的休憩了一会儿,就又上马赶路,此时大家都知道静颜是个女子,一帮男人不自觉的顾着身子柔弱的她,虽急行如飞,却走两三个时辰就也停下歇一歇,然纵是如此,静颜却也到底有些熬受不住,唯有咬牙强撑了。

如此,走到第三天时,天上突然响起了鸽哨声,随行的鸽使忙打了个唿哨唤下鸽子来,从鸽腿上的小竹筒中取出个纸条交给君桓,君桓才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刷的白了。

静颜一见,顿时心慌,顾不得那些将士们都在边上,她劈手抢过纸条一看,只颤着声叫了声“多娜,”就身子一仰,晕了过去。

柳君桓忙一把将她抱住,连声的叫,“颜儿,颜儿。”

随行军医忙过来一阵掐捏,又拿出药包在静颜鼻子下让她闻了会儿,就听她“嘤咛”一声,终于醒了过来,才一睁眼,就已是满脸的泪,她抓着君桓的胳膊急促的哭喊,“君桓,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她没死,这不是真的。”

柳君桓再顾不得边上有许多将士,他将她紧紧抱住,却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纸条上写着:当天午时,多娜领兵攻营,却身中毒箭,死在君楷怀中。

纸条上虽只寥寥几句,于静颜却是万箭攒心,她在君桓耳边低吼,“他怎么能放毒箭,他怎么能这样,他忘了多娜是怎么对咱们的吗,他都忘了吗?”

“不会的,颜儿,你要冷静,”相比于静颜,柳君桓尚能保持冷静,“你想想,若是君楷放的毒箭,她又怎么会死在君楷的怀中呢?”

“他是军中主将,若不是他下令,谁敢对多娜放箭,谁敢?”静颜愤怒的吼,她一抹脸上的泪水,转头冲到马前,“我这就去问他,我看他有什么脸见我?”

然而那马匹甚高,她努力了几次也还是爬不上去,柳君桓又是悲痛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过来抱着静颜上马,转头向众将士们道,“梁州军前有变,大家快马加鞭,全速前进。”

众将士已知西赫的领将多娜公主死了,只是看着静颜和主帅的这副反应,竟无半点击败敌人时欢欣鼓舞的样子,甚至还急痛攻心到晕倒,众人心中难免生疑,又想到那些关于柳家和西赫的传言,大家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眼,却到底什么话也没说,打马跟上柳君桓。

接下来的日子,一行人都是快马加鞭,除了必要的停顿休息外,再不停留,而静颜不知是满身心都沉浸在对多娜中箭身亡的悲痛里,还是已经渐渐适应了,于这番颠簸奔波之苦竟熬受了下来。

而梁州的飞鸽亦每天连番的来,西赫汗王驾崩后,大王子率领西赫五万兵马赶来,并在老汗王的灵前继新汗王位,更指天而誓,要手刃柳家兄弟为父王报仇,如今多娜又死于阵前,新汗王连夜从溱州赶过来,于阵前发誓,不杀柳家兄弟,誓不回师!

那大王子静颜曾多次听多娜提起过,在老汗王的几个儿女中,唯有大王子和多娜这个最小的女儿同是王后所出,相对于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大王子更疼这个同父同母的小妹妹,自小以来,但凡多娜想要的东西,他无不尽力弄了来,双手捧到妹妹跟前,只求让她一笑。

在有一个那样百般陷害自己的姐姐后,这份兄妹之情听在静颜的耳里,直让她羡慕到嫉妒,只是当时说的和听的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份兄妹之情竟成了一把刀,刺了大王子自己,也在向静颜等人杀过来!

可是,就算不是大王子这样的一个嫡亲兄长,就换做是静颜,此时也是恨极了放毒箭的那个人了!

她渐渐冷静,想到君楷的为人,他是绝不可能对多娜下这样的毒手,只怪两军交战,刀枪无眼,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其而死,多娜到底还是死在了柳君楷的军前,不是吗?

噩耗:君楷之死(一)

心痛如绞中,静颜只恨走得太慢,她不顾自己的身子已经疼到不能动弹,每天只催着赶路,如此一来,就连那些将士也都有些傻眼,这样走了十来天后,那黄参将忍不住上来劝,“姑,姑娘,虽说赶路要紧,可是,你也是要顾一顾自己的身子才好,不然病倒了,就算到了梁州,也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此时已到蜀州边上,眼见着再撑上一两天就能到梁州了,然而静颜自己也已觉得身子受不住,而黄参将的话也显然有道理,静颜咬着唇无奈点头,柳君桓就命这一夜就地休憩,好好的歇一夜,天亮了再行赶路。

众将士疲累了十几天,难得可以好好休息一晚,自是不会放过,除了值守人员,其他人都或躺在地上,或靠在树上,呼呼大睡。

此时已是冬天,西方的气候愈发的寒冷,静颜如往常般被安排在火堆旁边,她眼皮发沉,脑子却闹哄哄的只在多娜的死上,更为君楷担心,西赫新汗面对父死妹亡,如何能平息得了这满腔仇恨,如何肯放得过“恩将仇报”的柳君楷?

辗转中,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在她身上轻拍,她眼睫动了一动,知道是君桓。

轻轻吐出一口气,还好有君桓在,他为官多年,亦年长君楷好几岁,无论见识还是机敏都胜过君楷,只要他到了,君楷的危急窘迫就能缓解了罢?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一直跳个不停,眼皮也跳个不停呢,纵是困累到抬不起手的地步,她也还是克制不住心底里的惶恐,睡不着,睡不着

耳边听着边上不停有将士起身换岗,身边火堆中有人在添柴,不时听见有极轻微的“噼啪”一响。

静颜正想睁开眼问一问什么时辰时,突然就听见空中传来熟悉的鸽哨声,她心中顿时一惊,半夜飞鸽传书,什么事?

她才睁开眼,身边君桓已经跳起,急向鸽使问,“是哪边来的鸽子?”

那鸽使正从鸽子腿上取下小竹筒,答道,“脚上缠的红丝带,是梁州来的。”

说着将那竹筒双手送到君桓面前,这边静颜已经挣扎着站起身子,她突然就觉得无比的害怕,开口时,连齿尖都在打战,“君,君桓,你快看看,君楷那边怎么了?”

柳君桓也觉得不对,往日军情再紧急也没有大半夜传书过,更何况君楷已经知道他们就在这一两日就能到了的,此时传书,定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赶忙打开竹筒取出字条来看时,他突然身子一震,整个人就激烈的颤抖起来,“君楷,君楷受伤了?”

静颜的头嗡的一声,她颤着手从君桓的手里接过纸条,就见上面写着,“西赫突袭,先锋伤重。”

静颜的目光死死的落在“伤重”那两个字上,身子就摇晃起来。

君桓在身边一把托住,他边喝命将士启程,边对鸽使命道,“传书,要他们说详情,另外,让军医好生医治君楷,不得有误。”

其实他知道自己说也是白说,先锋伤重,军医自然要好生医治,哪里就敢怠慢。

此时说这番话,算不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觉得,这样说了以后,弟弟就不会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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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上马时,天边已微路曦光,静颜看着前面无尽头的路,心中焦急,只恨不得生出对翅膀来,瞬间飞到君楷身旁。

因着君楷受伤,大家都知道情况危急,接下来的一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停下休息,如此走了一天一夜后,黄参将就来回说,“元帅,前面就是梁州城了,咱们加一加紧,午饭前肯定能到。”

静颜顿时大喜,转过头向君桓道,“那,咱们就快点儿吧。”

君桓点头,那黄参将手一扬,后面将士一甩鞭子,簇拥着君桓二人直向梁州奔去。

静颜闭着眼,感受着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心里在低喊,“君楷,你一定要好好的,君楷,我来了。”

不知是不是静颜度日如年的缘故,这一路好像走了许久,等终于看见飘扬着晋朝大旗的营寨时,她却又有些退缩畏怯,不敢向前起来。

那边营寨里却已有几匹快马飞快的迎了出来,到跟前一见君桓,都欢喜莫名,翻身下马见礼,齐声叫道,“元帅。”

柳君桓顾不得寒暄,问,“先锋伤势如何了?”

领头的将领脸色就是一痛,“元帅,先锋他”

君桓的心里顿时一紧,在马上俯身急问,“他怎么了?”

“回元帅,柳先锋这两天一直昏迷,偶尔有动静,也只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随军的郎中已经用尽了办法,也,”说到这里,这位将领就再也说不下去,难过的低下头去。

“叫一个人的名字?谁的名字?”

“好像是什么颜儿,”那将领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

静颜像是被人一刀扎在心上,疼得她浑身打颤,柳君桓再等不得,一甩鞭子,胯下马箭一般的直冲向营寨里,众将士随后如风跟上,一进营寨,就见众将士们一阵欢呼,“元帅到了,军中有主了。”

君桓翻身下马,抱下静颜就问,“柳先锋在哪里,快带我去。”

有人答应一声,就在前面引路,静颜被颠簸了这许多天,早已经骨软筋瘫,哪里还挪得动步子,柳君桓也顾不得了,索性将她抱起,如飞般的跟了上去。

噩耗:君楷之死(二)

先锋大帐并不远,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到了,静颜跌跌撞撞的进去时,就见帐内简陋的一张木床上,一个人双目紧闭,面色如雪,正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

“君君楷,”静颜死命的捂住嘴,眼里的泪止也止不住,她站在床前不远看着他,却迟迟不敢走过去,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床上这个没有声息的人,会是那个出征前问她肯不肯嫁他的男子!

那边柳君桓已经扑了过去,他伏在床前叫着,“君楷,君楷,你醒醒,大哥来了,是大哥来了,”说到“大哥来了”这一句时,他虎目之中亦满是泪水。

然而不管他如何的呼唤,床上的柳君楷依旧双目紧闭动也不动,静颜终于挪到了床前,她脚下一软,人已经跌坐下去,抓着柳君楷的手,他的手再不若往日温暖,冰冷得让静颜感受不到一丝生机。

“君楷,”她在他耳边叫道,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脸上,她再忍不住,伸双手去抱着他的头,不停手的摸着他的脸,“君楷,你醒醒,我是静颜啊,我是你口口声声念着的颜儿呀,我来看你了。”

她这一番话,却让随着跟进了几个人傻了眼,那黄参正疑惑着这让元帅呵护非常的女子怎么又不顾男女之嫌的抱着柳先锋时,咋又听见她说她竟就是柳先锋昏迷中也念念不忘的那个人,顿时就愣了。

这到底是哪一门子帐?

只是这样的话他又哪里敢问呢。

见静颜哭得直要晕厥,君桓轻轻将她抱住,“颜儿,你别急,咱们先问问郎中?”

边上的随军郎中正端着碗药,一听这话,忙跪下行礼,回道,“回元帅,柳先锋失血过多,脉象细弱,又药石不进的,只怕。”

只是这一句话,静颜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君桓一见,忙要唤时,却被郎中拦住,那郎中给静颜把一把脉,就道,“元帅,这位姑娘劳累过度,眼见着就要垮了,还是让她睡一会子吧。”

君桓忙点头,为了让郎中方便照顾,就命人搬过一张小榻来,让静颜就在这帐中睡下了。

安排好静颜,他强压心中急痛,出了营帐,找来之前那个领头的将领,问道,“吴将军,你详细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能避就避,不要迎敌,一切只等大军到了再做道理的吗?”

那吴将军就深深的叹了口气,向柳君桓道出事情始末。

大晋营寨外虽挂起免战牌,可是西赫公主多娜却全不顾阵前规矩,每天都来叫骂挑战,骂得难听至极,到最后,更是抓了梁州附近的老百姓,当着大晋营寨前,但凡叫一声柳君楷不出去,她就亲手一刀砍死,再叫一声不答应,就又是一刀砍死一个。

如此,直逼得柳君楷实在无法,出兵迎敌时,那多娜招式狠毒,招招都直逼君楷性命,若不是这位吴姓将军飞奔过去相救,只怕君楷当时就要着了多娜的道儿了。

可是多娜却并不罢休,之后再来讨战时,那一日,见晋军不出去迎敌,她竟然就带人直冲营门,柳君楷无奈领兵迎敌,两军交战时,激烈更甚于往常,激斗中,就有一支飞箭正中多娜手臂,多娜当即翻落马下,边上众将士正要去活捉多娜时,却见柳君楷慌忙下马,很紧张的一把将多娜抱进怀里,而那箭上竟然是有毒的,多娜已奄奄一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只对着君楷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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