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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一打了个大呵欠。没有今藏在,一切都变得格外顺利。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早点分居才对,忍到现在的自己真是个傻瓜。
隔天,没等天亮裕一就到港口,把求救的旗子绑在栈桥边生銹的街灯上。回去的途中他瞥了今藏所住的空屋一眼,没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动静。凌晨他坐在空屋边监视著港口,到了九点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栈桥上。是今藏开始今天的监视作业。晴空一片蔚蓝,明明是平静无波的海面,却没有出现任何船只。到了下午他开始肚子饿,就到昨天那块田里去。采马钤薯的时候忽然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看见一只灰色的兔子在跳。那天黄昏,他就用一个修好的竹篓做成简单的陷阱。纳闷著这种骗小孩的玩意儿到底管不管用,没想到竟顺利抓到那只兔子。裕一当晚就把兔子烤来吃。虽然无法调味,但对好久没吃到肉的他来说,已经是山珍海味了。吃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今藏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可吃,但随即又打消同情心,告诉自己别再想那个猪头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裕一每天都过著早上白天看海,午後找食物的规律生活。当他发现与其抓到就吃,还不如养起来想吃就有的时候,他便到邻家去找了个鸟笼,开始养起兔子来。那块田地不小,红萝卜跟马钤薯暂时还吃不完,知道自己不会断粮,裕一开始游刃有余起来。
被留在无人岛的第七天,裕一带著煮好的马钤薯和红萝卜,拿著地图登上岛上最高的山。虽说是山却不很高,只花一个小时左右即抵山顶。他站在最高处遥望著海面。阵阵强风吹拂,他只是茫然凝视著宽广的海面。他想过要做个独木舟离开这个岛,但想起渔夫曾说这附近的海流变化相当大,很危险。与其做没有把握的赌注,不如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为什么都没有人来接……」
他下意识泄露出心中的疑问。这两三天以来,他自言自语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了。滞留无人岛今天已经第七天了,为何没人来找?为何没人来接?还是有什么不能来的原因?难道自己失踪,家人一点都不担心吗?忍不住愈想愈寂寞的裕一摇摇头,告诉自己要开朗点,然後慢慢往山下走去。
回程经过港口,没看到今藏出来监视。他偷偷到空屋窥伺,也没看到那肥胖的身影。反正井里还有水,那一身脂肪就算两三天没吃也不会死吧?他一定是厌倦监视了。回到家里,他用抓来的兔子和红萝卜、马钤薯做了一锅有咸味的汤。边喝著汤,他忽然想到今藏。那家伙不知道有没有找到食物?虽然有点担心起来,但想到他踩烂红萝卜的情景,裕一又告诉自己不用同情那种人。那天晚上,裕一比平常难以入眠。一旦睡不著,满脑子就充斥著何时才会有人来接、为什么没人来接等等的问号。静谧的四周更加深他的不安。在不安和寂寞的交互攻击下,原本应该因为登山而疲倦的裕一却怎么都睡不著。
早上一起来,裕二业刻在空屋的柱子上做记号。第八条刻痕,就是来到这里第八天的意思。他像平常一样去洗脸,想著今天该做什么才好。家里已经有红萝卜和马钤薯的存粮,兔子也还有一只在篱子里。昨天的汤还剩下不少,应该两三天可以不必出去觅食了。
「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他到土炉边生起火,把昨天的剩汤加热後,倒在从邻家找来的饭碗中。
「还挺好吃的嘛。」
说话也没人回答。或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久没跟任何人说话。
「那家伙不知道吃什么维生?」
裕一叹了口气。把碗中的汤喝完後,看看锅里还剩下约一人的份量。他犹豫著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一定没吃什么东西。」
裕一凝视著锅里的汤。
「昨天也没看到他的人。」
该不会是死了吧……?一想到这里,裕一忽然不安起来。他之前的确有想杀了他的念头,但他如果真的死掉可就麻烦了。烦恼半天後,他终於端起锅子站起来。那家伙实在很烂,可是没看到他还是会担心,而且他实在很想找人说说话。只要确定他没事,把汤分给他,再听他叨念几句后就回来吧。距离这里有三百公尺的空屋,从外面看起来一点动静也没有。看他没有到港口,应该在家里才对,或许是到外面觅食去了吧?要是他不在就算了,抱著这种想法的裕一敲了敲空屋的门。
「有人在吗?」
里面没有传来回答。心想他果然出去了,裕一正要转身,却听到从里面传来细微的呻吟声。心里知道不对的他,赶紧用力把门拉开。
连在白天也呈现一片昏暗的室内里,一个圆形的巨大物体在床垫上缩成一团呻吟。
整个人趴在床上的今藏,只把头转向门的方向。他的脸色和嘴唇都相当苍白。一认出来人是裕一,大量的泪水立刻从他红透的眼眶中滚出。
「呜——、呜——」
裕一被他如同呻吟般的哭声吓到。
「喂、你怎么了?」
他赶紧走到床边。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的今藏,从毫无血色的颤抖嘴唇中挤出一丝声音。
「我……我的肚子一直好痛,还拉个……不停……」
他泉涌的泪水落在裕一手上。
「好难过……」
那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像小动物般细细颤抖著。看他一副可怜样,裕一後悔著应该早点来看他才对。
「你怎么会吃坏肚子?是喝太多水了吗?还是吃到什么不好的食物?」
裕一温柔地顺著那颤抖的肥胖背脊。
「我肚子饿……就吃院子里的……」
「我听不到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吃了院子的草後,肚子就……」
草这个字让裕一愕然。
「我饿得受不了……」
今藏猛地嚎哭起来。在自己烤兔肉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这个因为不喜欢吃红萝卜而把它踩烂的男人,居然饿到拔院子里的野草来吃。
「真可怜。对不起、对不起啊……。对了!我有带药来!就是之前卖得还不错,风评却不怎么好的迷你急救箱,我记得里面应该有止泻药。」
裕一起身正想要离开,却被今藏一把抓住右手。
「不、不要!你别走。」
今藏一脸扭曲的神情让裕一有点无措。
「我只是去拿药……」
今藏用力摇头。
「不要!万一你一去不回怎么办?被抛弃的我一定会惨死在这里,我不要死在这里啦。」
「我不会抛弃你啦……」
今藏加重了抓住他右手的力道。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还讨厌到打我啊!」
他又开始大哭起来。
「我不要再自己一个人了,我不要死在这里!」
裕一不是不明白今藏现在的心情,独自搬出去住的他也很寂寞。但不管他怎么解释,今藏就是不肯放他走,他渐渐失去耐心起来。
「少罗唆啦!你哭完了没有!」
裕一一骂人,今藏立刻像小孩子般止住哭声。反正已经卸下面具了,不用再做什么表面工夫。
「我不是说去拿药吗?你立刻给我放手,不然我就真的不回来!」
今藏这才慢吞吞松手,用蓄满泪水的红眼眶凝视著裕一。彷佛受他的眼光牵制,裕一用跑百米的速度在来回约六百公尺的路上奔跑著。拿药回去之後,今藏才安心地吸起鼻子来。空腹吃药对胃不好,裕一就叫他先喝点汤填肚子。虽然拉肚子,今藏还是耐不住饥饿,一看到锅里的食物,口水就从合不拢的嘴中滴落下来。要是放著不管,他铁定会不顾自己胃的状况而把整锅汤喝光,裕一只好以『你要是不慢慢喝,我以後再也不分给你』来威胁他,今藏只好乖乖地慢慢吃。等吃完药之後,今藏就钻进棉被里躺好。
「有没有好一点?」
他像孩子般点点头。
「只要药效发生作用,就不会再拉肚子了。」
「我知道。」
看到今藏顺从的模样,裕一心想这家伙还挺可爱的嘛。因为吃野草而拉肚子,只要观察一个晚上,再让他吃点容易消化的东西,应该就没问题了吧。躺在床上的今藏,眼光也没离开裕一身上。老实说,被人这样凝视,感觉实在很不舒服。裕一起身想上厕所,今藏也一下子跟著坐起来。
「你要回去了吗?」他不安地问。
「我只是要去上厕所而已。」
「哦……」
他才安心地躺回床上。走到房外的裕一,闻到一股从厨房传来的恶臭味。他看了看臭味的源头,也就是锅里,发现味道是从里面的浅咖啡色黏状物散发出来的。一想到今藏就是吃这种东西过活,裕一忍不住感到心痛。带著心酸的心情上完厕所回到房间後,却看到把头埋在棉被里的今藏正在啜泣。
「为什么我会这么倒楣啊?我又没有做坏事。我好想我妈咪……妈咪……」
听到那种撒娇的语气,裕一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喂、你给我出来!」
裕一的怒骂声,让今藏立刻从被窝里跳出来。裕一指著他的红鼻头骂。
「你听好。一个已经超过三十岁的大男人,没有人一天到晚把『妈咪』两个字挂在嘴上。老实说,你根本是个恋母的家伙,你要依靠母亲到什么时候?没有想过要自己独立起来吗?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你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没有责任感,现在我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了,你太过依赖亲人了。是男人就要好好振作起来,要对自己负责任。」
今藏咬住下唇,用肥胖的手指绞著棉被。
「我有独立啊,每个月都有领薪水……」
裕一拍了一下榻榻米,今藏吓得抖动著肩膀。
「我不是说钱,而是精神上的问题。」
今藏闹别扭似地沈默下来,眼神却好像有话要说。
「我从小就身体不好,所以妈咪一直到现在都很担心我。有时候我也觉得她有点保护过度……」
幸好他还有点恋母的自觉。
「你要先从母亲的庇护下自立起来。别一天到晚想依赖别人,要经常保持振奋的精神状态。你就是懒散才会胖成这样。」
一听到『胖』这个字,今藏就瘪起嘴。
「年纪这么大把了,还吃什么巧克力棒……」
一说到巧克力,裕一才发现自己还对这件事耿耿於怀,不禁觉得有些尴尬起来。没发现裕一心中的纠葛,今藏一脸不悦地又钻回棉被中。
「经过这几天,我对你的印象完全改变了。之前还以为你是个温和文静的男人,没想到居然这么粗暴,还兼毒舌和没有礼貌。」
听到今藏的闷声从棉被中传来,裕一嗤笑一声。
「这才是我的本性。跟你这种任性的男人在一起久了,有再大条的神经也不够用。」
今藏像地鼠似地从棉被中探出头来。
「连……连我妈咪也没打过我耶。你居然用拳……拳头揍我。」
裕一嗤哼一声。
「哦……那第一次尝到的拳头滋味如何?现在是非常状况,而且又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不用再客气了。以後只要你敢惹我不高兴,我就会揍你个痛快,重新锻链你这种恶劣的个性。」
脸色苍白的今藏,又把头缩回棉被里。裕一噗嗤一笑,拍了拍棉被说:
「骗你的啦。只要你不再任性,我不会动不动就打你。」
他轻轻掀开棉被,看到今藏的眼神狐疑地看向自己。他把手压在今藏的额头上,他还吓得一抖。
「看来你只有肚子痛,没有发烧。应该睡一觉就会好了。」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霹哩啪拉的声音,裕一回头一看,原来是下雨了。细线般的雨丝,薰得景色彷佛泛著一层雨雾。刚才天气还很晴朗,岛上的气候果然变化无常。他没想到会下雨,根本没带伞出来。
「趁雨势没变大,我得先回去一趟。」
听到裕一这么说,今藏倏起坐起来。
「你要留下我这个病人回去吗?」
裕一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