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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的园子,冬季就只有萝卜和白菜两种,家里烧菜基本不用油,就用白水煮了吃。
米饭都是糙米,有时候在园子里种了红薯,就红薯做米饭,一家五口人,五个红薯就是一顿饭。
一家五口,有四个人两年没买一件新衣服,家里连扫帚都舍不得花钱买,都是老头子到郊区拾高粱穗,然后自己扎成一把,就充当扫帚。
居住环境更是不堪,因为要种菜,一家人大小便都用一个大桶乘着,就放在两老床后面,用一截破帐子围着,人还没进屋子,就能嗅到厕所的气味,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陈京走访这一家,也是他临时改变的路子,还没等下面的干部搞明白,他就钻了进来。
本来这一次陈京下来慰问,每个困难家庭一块肉,一条鱼,然后一床棉被。
陈京到了这一家,实在是心里受不了,他身上只带一千多块钱,全部掏出来给了家里的老人。
随行的望月区区委书记郝林机敏得很,也掏出五百块,这样陈京心中才稍微好受一些。
临走的时候,老头握着陈京的手,老泪纵横,连称感谢,说陈京是个好书记,党的政策好,没把他们忘记。
陈京从这家离去后,心中实在是不舒坦,他当即把几个随行记者叫过来狠狠的训了一通。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老人,当着他的面说党的政策后,说陈京是个好书记,这还是新闻吗?这是打给荆江市委书记最响亮的耳光,这不是新闻,是丑闻。这帮年轻记者还一个劲儿的记录,一个劲儿的拍摄,他们不嫌丢人,陈京还嫌丢人!
后来陈京又搞了几次突然袭击,虽然没有遇到像这一家如此困难的家庭,但是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陈京在几个区接见区委班子的时候,都为此大为光火,他甚至说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话,荆江局面如此,陈京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志得意满被顷刻间击溃了。
他当天下午返回楚江,在楚江边上让老何停车,他独自望着东去的滔滔江水,久久不语。
如果是几年以前,他肯定会冲着这广袤的江面大嚎几声,一发泄内心的沉重。
但是今天,他什么都没做,就那样站着,脑子里想了很多的事情。
这些年自己的经历,点点滴滴他都想过了。
自己从澧河到省城,然后到岭南,最后到京城。
这一路有坎坷,但是更多的是鲜花和掌声,自己的生活也由一个小公务员,变得越来越富有。
从房产看,自己现在手上有五六套房,从来不用为钱发愁,身上穿的衣服,一件就可以让别人五口之家生活好几年,自己一直都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很成功,还以为荆江在自己的治理之下,一定会有好的未来。
现在看来,好的未来在哪里?荆江的老百姓过着如此的生活,还谈什么未来?再不作为,就会有饿死人的危险!
陈京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有迷失,而且迷失得厉害。
这些年官越当越大,离老百姓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自己就灯红酒绿,鲜花掌声重重包围住,根本就无法看到这些光鲜后面,极其让人内心震撼的真实世界。
一滴像小雨点似的东西悄然滑过他的脸颊。
他揉了揉眼睛,缓缓的闭上的眼睛。
他又想起沙明德书记时常说的一句话,书记说他在任何时候,都提醒自己不忘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
陈京当时听这句话,根本就毫无触动,嘴巴里连连称是,说着一些恭维书记的话,心中却一门心思的想书记给自己指点迷津,让自己在官场上能够更加如鱼得水。
现在想起来,陈京不禁要反问自己,沙明德书记是农民的儿子,自己是谁的儿子?
自己的父母,就是普通工薪阶层。
自己也在小的棚户房子里面长大的,可是现在自己可曾记得当年那段艰辛的日子?
现在的社会似乎早不提艰苦奋斗了,也不提勤俭节约了。所有人都迷失在了金钱的游戏中,笑贫不笑娼,这是自己作为党的领导,应该带给社会的东西吗?
陈京使劲的捏紧拳头,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
荆江即使有千难万险,他也必要改革,谁也挡不住他的决心。
还是那句话,纵千万人吾往矣!
……
一年一度的春节如期而至,楚江下了好大一场雪。
爆竹一声除旧岁,当楚江边上的焰火升腾到半空,照亮这座城市的时候,就预示着农历新的一年到来了。
陈京今年是一大家子一起过来,姐姐,妹妹一家人都过来了,另外还有大伯一家人,三代同堂,好几十人在一起,分外的热闹。
这其中有个小插曲。
京城丈母娘那边对陈京选择在楚江过年颇有微词。
为此,方路坚和丈母娘的电话都打到了陈京的手机上。他们春节也就只有两老,方连杰在部队里面,根本无法回家,老头子又不在了,方家也不再聚聚一堂。陈京在楚江过年,他们在京城就显得冷清和寂寞。
对这个问题,陈京有些头疼,只好对丈母娘道:“妈,我都说了让婉琦他们不要过来,陪您二老过年。您知道的,我刚到荆江上任,是一把手,春节期间不可能有机会回京。
婉琦就是因为这个,非得要过来,而且把一家子都聚到了楚江,我也无能为力啊。
这样吧,妈,今年就这样了。明年我争取回京过年,以后都在京城过年,您觉得如何?”
陈京这样一说,徐莲那边也没话说,语气缓和多了。
她就责怪陈京不善于搞关系,春节是多好的机会,回京和三叔一起聚一聚,京城这边朋友也多,大家趁这个机会碰碰头,对以后的发展也有利不是?
看得出来,徐莲因为陈京还是很骄傲的。
陈京现在在西北系年轻一代中已然是首屈一指了,在地方担任市委书记,而且颇受省一把手的器重,假以时日,必将会再进一步,说不定将来西北一系的头面人物,就是陈京的。
现在京城方家对陈京是高度重视,别的不说,光是徐莲妯娌之间聊天,大家都得问到陈京的近况。
当年方家最反对的一桩婚事,就因为方婉琦的坚持,到了今天却成了方家最骄傲的一桩婚事。
别的家族都强强联合,搞裙带关系,人家方家就不靠那个,人家的孩子就能慧眼识人,找了一个这么有作为的女婿,让人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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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从除夕那一天开始,楚江就下大雪。
这一场大雪一直延续到大年初六,春节的爆竹和喜庆似乎无法冲淡笼罩在荆江上空的阴云。
阴云密布的荆江,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革命,这场革命让整个楚江都笼罩在不安的气氛中,革命还没开始,很多人都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去年年前才当选为市委常委的柳新林,这几天家里非常的热闹。
他从一个普通的副市长,一步跨进市委常委,这对柳新林来说是迈出了一大步。
更何况柳新林分管的就是工业企业,春节前后,下面趁着这个机会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现在荆江的风向谁都看不清楚,但是人都是聪明的,知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柳新林直接管工业企业,下面的人就是对市委的政策再有多少不满,礼数的东西总少不了的。
而柳新林家里的黄脸婆,这段时间心里别提多美了。
老公有了权势,他这个副市长太太就明显不一样了,别人送礼总忘不了她。
各种进口的化妆品,各种女士用的高档皮具,衣服,看得她眼花缭乱。
前段时间全胜邹总送给他一件皮草大衣,她兴奋得一晚没睡觉。可现在这些东西多得她没地方放,她整个人的神经都一直在高度兴奋中。
柳新林出身很一般,年轻的时候家里条件不怎么好,找的老婆自然也是农村长大的姑娘,没多见过大世面。
虽然这些年柳新林官越当越大,尤其在发改委任职的时候,他颇有实权。
但是省里的领导,廉政抓得严,不比地方实权干部那样肆无忌惮,柳新林每年得到的实惠其实不多。
要不然,他老婆也不用还天天在外面干活,抛头露面了。
现在不一样了,荆江这个地方本来就送礼成风,现在柳新林又老母鸡变鸭,大权在握,可想而知,下面人该花多少心思了。
这还是柳新林廉洁,别人给他塞红包,太大了他都退了回去。
要不然,今年一个春节,他至少要收十几万现金。
收的东西多,柳新林可不是妇人之见,他心中非常清楚,在这个时候,荆江已经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
接下来会有一番风起云涌的剧变,这场巨变由陈书记亲自拉开帷幕,当然一切也是陈书记在操盘。
这样的大局,千变万化,谁也难说最后的解决如何,但是对柳新林来说,他已然没有了选择。
从他进常委那一天开始,他的脑门上就“贴”上了“陈”字的标签,他只能跟着陈京的思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所以,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凡属到他家里拜访的人,他每个人都深入交谈。
通过交谈一方面他掌握目前荆江工业企业负责人的一些思想动向,另外,他也要借机会识人辩人。
哪些人有能力,可以用,哪些人鬼心眼多,要防着,还有哪些人不堪使用,他都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到心中有底。
该做工作的同志,要果断的做工作,该防的人,第一时间要防住。在关键时候,要杀伐决断,他得有目标。
现在柳新林的思路很清楚,那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替书记排忧解难,为书记这局大棋的取胜,奠定良好的基础。
……
荆江闻人家园茶座。
春节期间这里人来人往很多,作为荆江的高档消费茶座,来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一个简单的卡座,最低消费三百元,包房最低消费五百元,这样的价码,足让普通的工薪阶层望而却步。
柳新林推开108包房的门,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骆红艳。
他愣了愣,道:“小骆,怎么只你一个人?”
骆红艳穿着一件浅红色的长呢子衣,进门以后就脱掉了,露出里面深色的紧身羊毛衫。
虽然是冬天,但是紧裹在身上的羊毛衫,还是让她窈窕凹凸的身形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露。
骆红艳站起身来,嫣然一笑,道:“我的柳大市长,怎么我一个人就不行吗?您还怕我吃了您啊!”
骆红艳笑容轻松自然,两道弯弯眉毛如月牙一般,分外的迷人。
柳新林看得有些恍惚,连忙挪开的目光,轻轻的咳了咳,道:“小骆,你放着好好的年不过,这个时候约我出来,究竟有什么大事?”
骆红艳坐在柳新林的对面,轻轻的抿了抿嘴唇,道:“过年?我跟谁过年?孤家寡人一个,我父母又都在乡下,我这年过得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柳新林愣了愣,她隐隐记得骆红艳是结了婚的,好像还有个儿子,怎么说自己是孤家寡人?
难道是离婚了?
柳新林一想这种可能性还真大,骆红艳这样的女人,一般的男人恐怕难驾驭住。
年纪轻轻就是区里的副书记,常年工作忙碌,应酬极多。而且家里两口子过日子,老婆太强势了,男人压力都会很大。夫妻闹矛盾是常有的事儿。
“柳市长,你就不关心一下我的情况吗?您现在是春风得意,升官了,又得到陈书记的器重,您可不要忘记咱们这些还在奋斗的劳苦大众啊!”骆红艳眯眼笑道。
柳新林尴尬的笑笑,目光不敢和骆红艳对视。
骆红艳的那双眼睛特别的灵动,似乎会说话一般,一个眼神,就蕴含了无数的含义。
骆红艳这句话,明显就些许撩拨的意思,似嗔似怒,这对男人的杀伤力太大了。
如果是平常,柳新林肯定难把持住。
骆红艳这样的女人,花一样的娇艳,而且八面玲珑,成熟高贵,比之柳新林家里的黄脸婆好了不知多少倍。
更何况柳新林和骆红艳相交了多年,早就对她有那种意思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而已。
不过这一次,柳新林脑子里的弦绷得很紧,他总忍不住想,骆红艳所在的九鼎区,国企的问题尤其突出,这一次陈书记从船厂动手,对国企进行坚决的重组改制,骆红艳是不是找自己探口风的?
柳新林可是听说骆红艳这个女人捞钱的手段很厉害,国企改制的前后,她好像还入股到企业中间。而且还和别人合伙搞了一个石膏矿,这个矿洞就是当年荆江矿业改制后废弃的洞子,后来私人投资重新开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