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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没再继续问,我俩僦这样靠在一起,不紧贴却亲密无间。我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才问:“关于那个傅骋……”六爷原本半闭着的眼睁开了,他仔细看了我一眼才问:“怎么想起问他?”
我咬了咬嘴唇,“我有我的理由,但能不说吗?”六爷听我这么说,好像有点吃惊,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当然可以。清朗,我相信你。”他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走到窗边的长椅上坐下,想了想才说,“大哥其实并没有详细介绍他的来历。”
六爷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倚在他的肩头,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线条坚毅的侧脸。“我现在只知道他是从香港来的。”六爷缓缓说,“傅骋常年住 在香港,但他做生意却是在南洋。听大哥席间介绍说,他在南洋的产业很多,各种各样的生意都做。”……
“清朗,你怎么还不睡?”洁远睡意蒙眬的嘟囔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伸手拍了拍她,“没事,我想喝杯水,喝完就睡,你睡吧。”洁远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我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继续想着六爷在书房说的话。一说到冶炼,我就想起陆家发家靠的也是冶炼,当初他们逼迫母亲冒充陆风轻,也是为了一个什么冶炼秘方。
六爷说过他从不知道秘方的事,也没有听说过白家的事情。母亲在那本札记上也曾说过,陆老爷逼迫她用一种很可怕的方法来夺取这个秘方。陆家出产的钢铁,一直都不愁销路,而且在钢铁厂那里有专人管理,陆仁庆都不曾让六爷他们参与过。
看来有些事情,陆仁庆根本就不想让六爷和叶展插手,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如果墨阳想要单独去见那个傅骋,我一定要想办法跟他去,就算只在门外守着,也好过一旦出了什么事,他孤立无援。
屋里的光亮让我再也睡不踏实,我伸出手盖在眼皮上想要多睡一会儿,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顿时眼前金星乱冒。“哎哟!”秀娥的惊叫声传入耳中,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起来:秀娥站在床边,一手拎着一个衣架,正要把手里的衣裳往上套。
“清朗?”她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才小心地叫我,“你怎么 了?做噩梦了?”我胡乱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突然发现天亮了。”秀娥这才呼了口气出来,“你可吓死我了,明明睡得挺熟的,猛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你……”
“墨阳呢?”我打断了秀娥的唠叨。她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二少爷?我刚才上来的时候,他正在楼下吃早饭呢,洁远小姐跟他在一起。六爷和七爷早就出门去了。”秀娥连我没问的都答了出来。
“是吗,几点了?”听到墨阳还在,我松了口气,可能因为刚才起得太猛,头昏沉沉的,我用力搓了搓额头。“八点了。洁远小姐说你昨晚好像睡得很不好,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你靠在床头就睡着了,还是她帮你躺好的。”
我赶紧掀开被子下床,秀娥过来帮忙。等我急匆匆地收拾好跑下楼时,就听见洁远的笑声从餐厅里传来,我站稳了脚步,让自己平静一下。“清朗,早啊。”石头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向他,“石头,早。”
石头原本笑眯眯的,这时笑容一收,“清朗,你昨晚睡得不好吗?脸色这么差。”“是啊,不知怎么回事,光做梦了。对了,秀娥找你呢。”我勉强笑了一下,刚才洗脸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不光脸色暗沉,黑肯圈也清晰可见。
“清朗,你起来啦。”洁远听见我的声音,从餐厅里迎了出来。我被她拉到了座位上,一边听着她对我难看的脸色报以关心,一边打量着正在喝咖啡的墨阳。
相较于我的乌云惨淡,墨阳精神焕发。我忍不住苦笑,难道昨晚听到的一切都是我在做梦吗?“洁远,”墨阳打断了正给我提供如何去除黑眼圈偏方的洁远,“你不是说要给你哥哥打电话吗?再晚他就该出门了吧。”
“对啊,我差点忘了,昨天晚上就没打。那清朗,你先听饭,回头我帮你弄。”洁远急忙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往客厅跑去,我看着她轻巧的背影,直到消失。
“清朗,昨晚上没睡好?”我一扭头,墨阳已经把他的椅子挪到了我身旁。我点了点头,“怎么可能睡得好?哥,你昨晚和我说的话不是我在做梦吧?”
“昨晚?我和你说了什么吗?”墨阳挑眉问。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一下子愣住了,只觉得 脑子里迷迷糊糊的,难道……哧,墨阳突然笑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逗我玩,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都愁得快要一夜白头了,他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可也奇怪,被他这么一打岔,原本心里沉甸甸的感觉突然轻松不少。“你放心,我有种感觉,他应该不是坏人。”墨阳的表情严肃起来,声音放低了少许。
他伸手拿了一片吐司,仔细地涂好果酱之后递给了我,我摇了摇头,“没胃口,。”“就算要打仗,也得先填饱肚子才行。”墨阳笑了一下。我赶紧接了过来,“你不是今天就要去见他吧?”
墨阳一摇头,示意我先吃完再说。我无奈之下只好大口地吃了起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味同嚼蜡。“你对他的感觉如何?”墨阳突然问了一句。我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才说:“嗯,这个人风度翩翩,做人很有分寸的样子,也很温和,我感觉还不错。”
“是吗?”墨阳低喃了一句,然后对我说,“你不觉得他有点熟悉吗?”“熟悉?”我重复了一句,仔细想了想,“没有,我肯定没有见过他。也许是你以前在哪儿碰到过,他既然是个商人,肯定去过北平。”
墨阳一摇头,“也许吧,我也说不上来,只总觉得他有点……”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你知道吗,我今天一早用陆仁庆手下的名义给百乐门酒店打了个电话,那儿的经理说傅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问我是否要留言。”
“他走了?”我皱起了眉头。“应该不是,”墨阳沉思着说,“你记得他昨天不是说有些私事要办吗,也许是去办事了。”“那你今天还要再打他吗?”我问。
“昨晚听他那么说,我是有点沉不住气,不过现在想想还是再等等。他既然跟我说了这些,就不怕他不露面。”墨阳说完,不再说话,我们两个各自想着心事。
“哟,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这么安静。”洁远笑着走了进来。
墨阳冲她咧嘴一笑,“我家可是有规矩的,讲究食不语。不守规矩就得打手心,习惯了。”洁远正要坐下,听他这么说,不禁有点奇怪地问:“真的吗?你家的规矩还真多呢,还打……哎,不对啊,你刚才吃东西时还和我说话来着。”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洁远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过来,冲我娇嗔道:“你哥真讨厌呢。”“他讨厌,你瞪着我干什么?欺负老实人啊。”我故作无辜地说。墨阳立刻笑出声来。
洁远的脸也绷不住了,气氛顿时变得很轻松。我和墨阳都不想洁远知道太多,这也是为了她好。“对了,清朗,你别故意借着机会嘲笑我。一报还一报,有个好消息我可就不跟你说了。”她得意地冲我摇摇手指,又看了一眼墨阳。
好消息?我看了洁远一眼。她端起咖啡轻抿着,脸上写满了“你猜啊,你猜啊,猜不到就来求我啊。”我跟墨阳的目光碰了一下,“丹青想见我了?”洁远闻言呛了一口,一边拿餐巾擦着嘴,一边瞪着我,“你神算啊?”
我微微一笑,这人是不是一陷入爱河都会变笨,或都说因为心思都花在了恋爱上,其他的就都不在意了。“你刚才去给霍先生打电话,回来就告诉我有好消息,不是丹青想见我难道是你哥哥想见我不成?要是这样,我可不认为是什么好消息。”
洁远先被 我的话逗得一笑,然后又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讨厌我哥?”我愣了一下,看着对面担忧的洁远正偷眼打量着低头喝咖啡的墨阳。我明白她真正担忧的是墨阳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记恨霍长远。我一句玩笑话,正好说中了她心底的隐忧。
“没有,”我简单明快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说到底,只要丹青幸福就好。再说,失去过才更懂得珍惜。虽然这不是可以随便就放弃什么的理由,但我相信,不论是丹青还是霍先生,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也明白。”我看了一眼墨阳,特意强调了“我们”两个字,从方才就没开口的墨阳冲我举了杯子表示赞同,他一直都明白我的。
洁远顿时松了口气,秀丽的面庞染上了一抹光彩。她伸手过来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握,冲我点点头,“对了,我哥说,丹青和他想招待咱们一起吃顿饭。你、我、墨阳,还有六爷他们。”
墨阳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丹青说的?”“不是,是大哥转告我的,丹青好像还没起来呢。听大哥的意思,这样你们兄妹可以团圆,他也可以招待一下六爷他们。大家都是朋友,再……”洁远的脸突然红了一下,“我哥说,六爷早晚要娶清朗,你……也不是外人,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哦……”墨阳一点头。“怎么?你不想去?”洁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墨阳的一举一动。“没有啊,”墨阳回过神来,“好啊,好久没见你哥哥了,大家见面谈谈也好。你说呢,清朗?”
“当然好,咱们三个终于能在一起了。”我笑着说。不管怎样,这是个好消息。原本我一直担心着丹青,现在她终于肯接受我们,就表示她心里芥蒂渐消。虽然墨阳的事情看起来更麻烦,可是解决一个是一个。事态总是在往好的方向走,我这样告诉自己。
“什么时候?在哪儿?”墨阳问。“嗯,应该是后天,在一个花圃。我哥好像说是什么何记,对,就是何记花圃。”洁远肯定地点点头。听到“何记”两个字时,我只觉得血一下子冲上了头。墨阳从桌布底下踢了我一脚,“怎么 了?”洁远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啊,没事,没事,可能是太阳出来了,有点热。”我顺手指了一下从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日光。“哦,要不要把纱帘放下来?”洁远说着就想起身,我一把拉住她,“不用了,见见阳光好。”
“也对。”洁远笑着又坐了回去。“你哥没说别的什么?”墨阳貌似轻松地问了一句。“嗯,也没说什么了,让我问你们好。对了,还说六爷那边他会正式邀请,你们俩委员会我说一声就好了。”洁远一摊手,“说完了,就这些。”
“好吧,我吃完了。洁远,你陪着清朗吃饭,我去给朋友打个电话。”墨阳擦了擦嘴,站起身往外走。“哎,墨阳。”洁远扭身叫住了他,“你今天不出去吧?”“不会,如果出门我会告诉你的。”说完,墨阳冲我们一笑,转身出去了。
回过头来的洁远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对我做了个鬼脸,“我不是黏着他,我……”我微笑着点头,“我明白的,你只是担心他。”洁远听我这么说,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出来,又用叉子随意地戳着盘里的吐司片。
“我觉得自己都有点不像自己了,变得婆婆妈妈的。墨阳一出门,我就担心他会不会碰上什么危险,他会不会又消失。”说到这儿,她苦笑了一下,“以前我最看不上这么神经过敏的女人了。”
“关心则乱,实属寻常。”我端起牛奶啜饮了一口。洁远却突然笑了一下,“干吗呀?怎么变得这么惜字如金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在神佛前诉求,然后得了两句禅机。”
正说笑着,秀娥端了一大盘子新鲜水果进来,洁远顿时来了兴趣。她最喜欢吃水果,就和秀娥一边吃一边品评起来。我接过秀娥切好的桃子慢慢地吃着,却想着墨阳是去给哪个朋友打电话了。丹青?问问她为什么要选何记。督军?看他打的什么主意。还是……那个穿灰长衫的男人呢?
这一上午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我和洁远都窝在房里,她写信,我看书。秀娥把我们昨天穿过的衣服都收拾好之后,就拿了针线坐在我旁边做鞋。说来也有意思,以前张嬷揪着她的耳朵让她学,她都想方设法地逃避,可自从跟石头在一起之后,她对这些女人家的事情反而上了心。
墨阳果然没有出门。中间石头来过一次,问我们有没有什么事情。我敌曾洋留在家里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我和洁远出于不同的原因,都想问问墨阳在干什么。
洁远是不太好意思追问,看了我一眼,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秀娥随口问了一句:“二少爷是不是还在书房里?”“是啊,徐少爷好像在写信什么的,门半开着,我正好看见,也没去打搅他。”石头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