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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工厂就没责任吗?!上回设备检查的时候,那台脱水机就已经过了使用期限!你要开除我,把事故责任都推在我头上,我就上诉!”
成衣厂负责人沈默了片刻之後,擦擦额上的汗,强笑道:“刚才我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你是厂里的老工人,出一点错,怎麽也不至於把你开除……你的手受了伤,先在家里带薪休息两天,等好些了再来厂里上班吧。”
这件事虽说双方都有错,但要认真追究起来,工厂的损失绝对大於李琛的损失。
操作不当,李琛不过是失去一份工作,而工厂使用陈旧设备的事,如果让上面知道,就很可能停业整顿。
两害相权,负责人当然知道应该照顾到哪一方。
“谢谢厂长。”李琛见好就收,不动声色的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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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淑芬在李琛所在的镇上住了几天,四处打听李琛欠王留根钱的事,最後一无所获,身上带的钱却眼看着用完了。
这天傍晚,无奈之中的余淑芬带着儿子铁蛋,哭哭啼啼再度来到了李琛家。
李琛将大门紧闭,一边听余淑芬在外面哭诉,一边在屋里给匡勇喂奶。
她听余淑芬先开始在门外哭道:“大姐,虽然俺没有办法证明,你欠了留根的钱,但人生在世,总要讲个良心,是不是?”
李琛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良心?不不不,除了怀中这小小的生命,任何事物都对她已不重要。
在她起意杀死胖护士的时候,就把一切都放下了。
她又听余淑芬声音凄厉的喊道:“李琛!俺们现在已经身无分文,哪里都去不了!你要是不还钱,俺和铁蛋就死在你家门口!”
李琛微微皱眉,把吃饱了奶的匡勇放在床上,走到门前,打开木门。
“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李琛望向余淑芬,只见这女人头发蓬乱,眼睛和鼻尖通红,孩子也又黑又瘦,想起好心的王留根,多少有些愧疚,“别说我没欠你家的钱,就是真欠了,也还不出。你这样逼我,有什麽意思呢?难不成,你真要带着孩子死在我家门口?”
余淑芬低下头抱紧了铁蛋,哽咽不成声。
“这样好了。”李琛放软了声音,“我身上有一些钱,大概够你们回去的路费,你就回家吧。”
说完,李琛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向余淑芬。
余淑芬红着眼睛接过钞票,抬起头看了李琛一眼,忽然双手用力,把钞票撕的粉碎,再撒向半空。
纷扬的纸碎之中,余淑芬怨恨的盯着李琛,“不用假惺惺了,俺家留根当初瞎了眼,才会帮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总有一天,你要得到报应的!就算俺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余淑芬搂着铁蛋,竟是自顾自的走了。
李琛看着她单薄细瘦的背影,看着被她牵着勉强行走的,明显好几天没吃饱饭,歪歪倒倒的黑瘦小男孩,一时间怔住了,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感觉。
不过,如果自己承认借了王留根那笔钱,恐怕处境会比现在的余淑芬更糟糕吧。
这时,屋内传来匡勇的哭声,李琛来不及往下想,连忙转身进屋。
……
余淑芬离开之後半年,李琛带着匡勇过了一段平淡的生活,听到镇上的人传来疑似余淑芬母子的消息。
说是在邻乡简陋的窝棚里,一对流浪母子中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被不良少年欺凌而死,案件轰动一时。而那对母子年龄模样身形,都像是余淑芬和铁蛋。
李琛并没有去求证这一切,连报纸新闻都避免去看。她还有一些良知残存,并不想他们这样死去,只希望是以讹传讹。
只是在听说了这个消息後,李琛的性格变得更加阴沈暴躁、不近人情,镇上的人也越发对她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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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的夏天,小小的匡勇坐在窗前的书桌旁,听着浓荫深处传来的蝉鸣,望着外面奔跑嬉戏的同龄孩童,眼睛里流露出羡慕和哀愁。
“喂,匡勇,出来玩啊!”同学赵明博在外面朝他挥手。
匡勇低下头,看着面前用红笔写着一个大大的“98”的数学试卷,怯生生扁扁小嘴,“不了……我这回考的很差,外婆回来看见我在外面玩,会更生气的。”
“什麽,你考九十八分还差啊,已经是全班最高分啦!”赵明博神情惊愕的瞪大眼睛,“林建才考六十五,他都在和我们一起玩啊。”
“别理他啦!”赵明博身旁,扎蝴蝶结的小女孩王玲玲拉过赵明博,“他外婆是个老怪物,快下班回来了,不能惹的。我们玩,不带他。”
匡勇看着孩单们成群结夥的离开,用力眨了眨眼睛,明澈的眸子里泛起一层泪雾,他小声的嘀咕着,“我外婆……不是老怪物。”
在上学之前,外婆是对他很好很好的。上学之後,只要他拿满分,外婆每次都很高兴。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没有任何人听见。
“勇勇,我回来了。”房门被推开,李琛提着一篮菜,面带疲惫的走进屋内。
匡勇看见李琛,下意识的把小身子朝後缩了缩。
“听说你们今天发成绩单了,怎麽样,有没有考一百分?”李琛放下菜篮,朝匡勇走过来。
匡勇对李琛来说,是生命中的一切寄托。她对匡勇期望要求很高,但她本身没有文化,大字不识几个,就只能要求匡勇次次满分。
“我、我考了九十八……”匡勇小声嗫嚅。
李琛的脸色立即沈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尖锐,“怎麽不是一百?!”
“我下回一定考一百……外婆,这次饶了我吧。”匡勇全身都在发抖。
“跪下!”李琛厉声朝匡勇喝道,顺手在桌上拿出一根篾条。
匡勇立即开始小声抽泣,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李琛挥动篾条,用力的击打在匡勇身上,一下又一下,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篾条所过之处,匡勇的身上就会出现一道紫青的细细伤痕,凸起在皮肤表面,触目惊心。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匡勇哭叫着,泪水和着鼻涕糊了满脸,“我下次一定考一百分!”
李琛不言不语,对匡勇的求饶毫无反应,咬着牙只顾抽打他。一直打到累了,这才扔掉沾了斑斑血迹的篾条,冷冷道:“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说完,李琛转身离开,再不看匡勇一眼。
匡勇用双手环抱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地上蜷成一团,独自小声抽泣。
他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和外婆一起生活。外婆很疼他,但在他达不到外婆的要求时,外婆就会打他、冷淡他。
他害怕外婆打他,更怕外婆冷淡他,很怕很怕。
因为在这个世上,他能依靠的人,他唯一的亲人,也只有外婆而已。
花百年站在匡勇的身旁,想伸出手去抱住他小小的身体,想擦去他幼嫩颊边晶莹的泪水,却终究什麽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匡勇独自承受一切。
因果律内,有因果律内的法则和限制。
身为背後灵,没有能力过多干涉凭依者的生活。
只有当凭依者生命遇到危险,或凭依者执念愿望过於深重时,背後灵才有可能突破法则限制,救下凭依者、完成凭依者的愿望。
就如匡勇刚出生时的状况,他才得以出手。而现在,他无能为力。
一滴虚无的泪沿着花百年面颊滑落。泪水在落地之前,便飘散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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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勇升到小学三年级之後,成绩开始下降。
奇怪的是,他平常作业都做的很认真很好,但一到考试的时候就会发挥失常,班主任柳青决定利用放学的时间,找他好好谈一下。
放学之後,柳青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个清秀瘦弱的小男孩,穿着长袖衬衫、长裤和球鞋,畏畏缩缩的走到她面前。
现在正值炎炎夏日,柳青穿着无袖连衣裙都嫌热,就顺口问了句,“怎麽包的这麽严实啊,你没有短袖衫吗?”
匡勇局促的拉着自己的袖子,像是生怕柳青会掀开他的衣服,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讷讷道:“……有的。”
“算了,我不是找你问衣着穿戴的。”柳青望向匡勇,“你考试的时候,觉得很紧张?”
匡勇先是很快的摇头,继而慢慢点头。
“其实考试的话,无非是检查你平常学习的程度,没什麽的。”柳青见他紧张的额头冒汗,放缓语气,“你平时作业都做的很好很认真,你拿做作业的精神状态面对考试,就可以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匡勇咬了咬下唇,惜字如金。
因为他外婆的原因,他从来没什麽朋友,性格也就更加沈默内向,很多话都不愿意对别人说。
“好吧,那你回去吧。”柳青朝他挥了挥手,亦觉得实在没什麽话再说了。
除了考试发挥失常,性格沈默内向之外,匡勇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学生。
匡勇低头,背着书包走出了办公室,走过校外小径,回到家里。
李琛这时候还没下班,匡勇慢慢放下书包,脱下身上的长袖衬衫。
随着衣料滑落,只见他的两条手臂青紫遍布,前胸後背亦全是伤痕,新旧交叠、密密遍布。
匡勇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文具盒,开始在窗台下写作业。
题目对他来说很容易,他写完之後李琛还没下班。他就趴在书桌上,面对着窗台痴痴发呆。
柳老师刚才对他说的话,他懂。但老师不明白,作业和考试,是完全不一样的。
做作业的时候,他只需要认真完成。但他只要一面对试卷,就会想像自己如果没有考到满分後的遭遇,恐惧到极点。
没有考到满分,他会被外婆责打,会不许吃饭,会罚跪整整一个晚上。
外婆最近……待他越来越严厉。
门外传来李琛的脚步声。
匡勇用双手抱住自己,在这炎热的夏天,瑟瑟发抖不止。
(2。54鲜币)冥伶(七)
随着时间的流逝,匡勇越来越沈默,成绩越来越差。而李琛加诸在他身上的暴力,也在逐渐升级。
不止一次,匡勇被打到休克骨折,被送到医院急救。
……
刚刚升入初一,十三岁的匡勇低着头,慢慢沿着田梗行走,捏着试卷的右手在不停发抖。
这次数学测验,他只考了五十二分。这一回,他不知道自己会迎接李琛怎样的暴怒。
如果外婆不在……如果这个世上没有外婆,就好了。
匡勇在心底绝望的想着,抬眼看到不远处的王大伯,正在给庄稼喷农药。
对了对了,不久前镇上有人喝农药自杀呢。而他家的柜子里,有一瓶没开封的农药……把那个让外婆喝下去,他就再也不必恐惧烦恼了吧。
匡勇想到这里,内心甚至有些欢欣期待了。
他加快脚步回到家里,李琛这时候还没有到家。他从柜子角落翻出农药,开封之後,倒了足足半瓶在凉茶壶里。
李琛平常下班回来,总是习惯先喝口凉茶。
做完这一切之後,匡勇把书包放下,就这样出了门,心跳如鹿撞,只觉得既害怕,又期待。
花百年看着匡勇做下的一切,心中焦急万分,在匡勇耳畔大叫,“这是不对的!文娜,不管怎麽说,你也不能这样做!”
然而匡勇听不见,只是脚下生风往外走。
其实,匡勇很少到外面玩,很少接触人,也不知道他自己要到哪里去。他只是下意识的知道,外婆死的时候,他不能留在家里。
匡勇沿着小径行走,慢慢来到了在他年幼时,常来游玩的小山坡。
那时他还没有上学,李琛待他很好。虽然她工作很忙,但她一有时间,就会带他来这里玩,和他一起采花采狗尾草,教他认识可以吃的野草野果。
眼下正值初春,四处无人,小山坡上的青草野花,随着春风摇曳不休,望去蓬蓬勃勃的一片,令人赏心悦目。
匡勇俯下身,摘下一株土话名为“毛腻”的草,撕开外衣,露出里面细细的白绒,将白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清香和淡淡的甜味,顿时在唇舌间弥漫。
匡勇仰躺在草地上,以肘支头,望着天空中悠悠而过的白云,不记得自己从什麽时候开始,不再来这个小山坡。
他和外婆之间,也曾有过美好的记忆。他吃的这种草,当初正是外婆教他辨识。
然而记忆毕竟是记忆,再快乐也无法支撑如今他所受的痛苦。他的身体、他的心灵,几乎已找不出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