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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深深看她一眼,缓缓说道:“以前的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关心小姐现在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如果你调整不好心态,我就禀了小姐,让你回侯府。”
说完之后,不再看她。自己拿了青花缠枝的一套茶具,径自出去。
梨落默默站在原地,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燕脂很配合的喝了药,嘴里含着秘制的腌梅,斜倚在象牙白兰花的靠枕上,静静看着皇甫觉。
皇甫觉眸光流转,眉眼含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燕脂垂下眼帘,冷冷说道:“想看看你,有没有心。”
皇甫觉低低一笑,抓起她的手,放在了胸口,轻轻问道,“感觉到,我的心动了吗?”
隔着单薄的丝袍,很容易便能感觉到手心里强有力的心跳,燕脂的脸上迅速染上绯色。挣了几下,挣脱不得。索性五指成爪,狠狠扎了下去。
保养了几个月的指甲,很长很利,皇甫觉呀了一声,笑着按住她的手,指掌交缠,“小野猫,指甲要折了,可就没法弹琴了。”
燕脂眯着眼睨他,呼吸略微急促。
将她散落的青丝撩到身后,皇甫觉一正神色,“什么都别再想,躺下睡觉。”
燕脂却一抬头,直直望进他的眼睛,“为什么不让她清清白白的去?”
皇甫觉看着她,笑意隐去,眉眼冷冽,缓缓说道:“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怎么洗也不可能是白的。燕脂,这次我答应了你。下次,不管是谁的事,你都不要再插手。”
见她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好像寒潭里的水,又深又清,冷冷望着他。皇甫觉站起身来,口气淡淡,“我有空再来看你。等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出去走走。省的整天憋在屋里,胡思乱想。”
这一日,九州清晏殿时不时传来怒斥声,工部尚书周以俤报江浙水灾,奏请开堤泄洪,被皇甫觉拿着折子劈头盖脸就摔了过去。从三省到六部,议事的官员全都灰溜溜的低下头。燕晏紫原想呈上军方拟定北伐名单,见圣心难测,不由拿眼瞅了瞅福全。
福全人老成精,对皇上心思把握的准,照往常,就会给点示意,今日却目不斜视,只望着脚下一亩三分地。燕晏紫心下纳闷,奏请之事便缓了一缓。他却是不知,福全是因他家闺女,稍带着恼了他。
福全是皇甫觉的人,主子的心情就是他的天。今儿天打雷又下雨,他自然也跟着阴着脸,霉了心。
掌灯时分,贤妃来了九州清晏殿。她消瘦不少,神情倒是安静平和。身上一件素净的撒花纯面百褶裙,鬓上簪了镏银喜鹊堆花,恭顺的跪在皇甫觉身前,跪地叩首。
皇甫觉望着她,神情似笑非笑,“没事跪什么?”
贤妃看着他,心头一点一点变冷。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琢磨他的心思。如今面对面望着,离得这般近,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走不进他的心,无论她付出多少努力,都走不进他的心。
他是草原上天生的王者,只喜欢掠夺和杀戮。主动送上嘴的猎物,是不会吃的。
她平平静静的看着他,“皇上,臣妾识人不清,致使皇室蒙羞,前来请罪。”
皇甫觉斜长的凤眸很暗,很魅,依旧是她看不透的墨色,定定的望着她。有那么一刻,她几乎屏住了呼吸,以为他已经看穿了她。但他很快便垂下眼帘,声音漫不经意,“这些年你也辛苦,歇一歇也好。”
贤妃一颤,终是默默叩首,良久方才起身。
她走之后,皇甫觉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奇怪,像是鄙夷、唾弃,又像是深深的厌倦。就这么意兴阑珊的倚在榻上,手里握着一本摩尼亲手抄写的佛经,半天也不翻上一页。
福全看了看时辰,轻轻咳了声,“皇上,要不去未央宫看看?我听说,来喜又从御膳房要了两坛酒。”
皇甫觉“啪”一下合上书,冷冷哼一声,“多事!”
福全笑着弯下腰,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奴才多嘴。这人老了,嘴就板不住。奴才跟着萧妃那时候,成日不说一句话,时常的事。皇上记得万妃吧,那也是烈性的女子,家里本有夫婿,被先皇强掠了来。整日一句话也不说,不是拿刀子便是撞墙。先皇也不生气,来了就往床上一抱。闹腾了几个月,有孩子了,渐渐地又会说又会笑了。”
皇甫觉瞅着他,忍不住就笑起来,骂道:“老东西,朕要女人还用你教。”顿了一顿,轻轻说了一句,“燕脂,和她们都不一样。”
过柔则折,过刚则断,她的性子是如此的分明。怎样攀下这朵蔷薇,却又不让她折了刺,这才是他烦恼的根源。在他还没有完完全全得到之前,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东西玷污她的纯粹。
“你去未央宫看看,敲打敲打她手下那几个,被她惯得也不成样子。叫小德子召祥嫔过来。明华宫那边派人盯着点儿。”
福全点头答应,临走张口欲言。
皇甫觉眸光一寒,慢慢说道:“福全,记住你的身份。”
福全默然转身,失望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
皇甫觉两日未曾登未央宫的大门,燕脂的病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到两日便已痊愈。
这一日,却有一个意外的来客。
燕脂刚见了小厨房的四喜,吩咐了几句。玲珑便来报,皇甫钰求见。
燕脂静了一会儿,冷然一笑,“把人带到花厅吧。”
皇甫钰在小宫女上来续第三遍茶的时候,才看到了一明眸垂髫少女袅袅从人物嵌粉彩瓷板屏风后转了出来,也是浅粉色的立领宫女装,只是袖口有白色金线的阔栏杆,应是未央宫有头面的宫女。她笑盈盈的道了万福,大大的杏眼满是歉意,“王爷不要怪罪,宫里少有人来,小丫头眼界又浅,不识得你,竟将你晾在这毒日头下。娘娘午睡刚起,王爷请跟我来。”
这花厅甚是敞亮,满屋皆是金灿灿的阳光,皇甫觉早已是满头子的汗,灌下满腹凉茶解渴。不过早就做好了负荆请罪的准备,是以他也不恼,点头笑了跟着她走。
穿过花厅,转过廊檐,绕了明堂,他发觉这些小宫女竟带他慢慢走进了内室。心忍不住雀跃起来,又紧张又期待。她,她,她难道要在寝室见我?莫不是那一晚她也同样看上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
☆、机锋
皇甫钰在这厢脚不沾地的走,心里止不住的想入非非。小宫女却带他又穿过了一个长长的走廊,推开了旁侧小门,回头向他嫣然一笑,“王爷,娘娘就在那边紫藤花下。”
皇甫钰一怔,门外的阳光险些刺痛了他的双眼,这这这分明就是未央宫的后花园。他迷迷茫茫下了台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那宫女脸上分明是冷笑,见他一望,方低下了头。他恍然,绕这样一个圈子,原来是心下不忿啊。
心下小小的不愉在见了花架下的人后,全都化作了心头小鹿砰砰跳。
那夜的仙子就坐在石桌之旁,红衣黑发,明眸皓齿;绝世风华。他抢头一步,一揖到地,“皇甫钰见过皇嫂。”
燕脂纤手一掠鬓发,大红的罗袖滑下,露出凝脂一段玉臂,眸光扫了他一眼,声音低低柔柔,“裕王殿下,何事来我未央宫?”
她的眸光太艳,夹不尽滔滔之势。皇甫钰呼吸一滞,拼命掐了一下大腿,这才迈开腿,坐到石桌对面。
“皇嫂,皇甫钰此次前来,一是向您请罪;二是受人所托。”他眼观鼻鼻观心,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三哥昨日离京,托我将这枚玉佩送给你。”
燕脂轻轻一笑,微凉的指尖似是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宫中严禁私相授受,王爷果然是兄弟情深啊。”
心里酥酥麻麻,屁股下的石凳好像长出了刺,强忍着心乱腿软滑下椅子的冲动,一咬舌尖,强吐出两个字,“哪里。。。。。。”
偷眼觑着燕脂,有细碎的光线落在她的发际,脸现出淡淡金色,这样近看,皮肤也是毫无瑕疵。他看着看着,不觉有些痴。
“皇嫂,”他吃吃叫道,“三哥让我带一个问题:你们没有见过面,为什么第一眼就能认出他?”这样的问题还要问,他那般丑,谁人不出来?
倒茶的手微微一滞,微笑倏隐即现。
她见过他,三年之前。幽云离雪域并不远,他又是那般有名的浪荡王爷。叶紫带着她,在冀州最大的青楼潜伏了两天,才见了他的真容。
后来呢?她恍恍惚惚的想,是了,后来叶紫被师父踹了一脚,关进了玄冰洞。她大哭一场,发誓再也不理师父。
时间已过了那么久,久到恍若隔世。
碧绿的茶稳稳的泻入盏中,四下满是清冽的茶香。对着皇甫钰,她嫣然一笑,“王爷,你的问题我收到了,还有事吗?”
太美了,恍恍然春回大地,百花齐放。他心尖一颤,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玉颊绯红,“皇皇嫂,那晚对你做了。。。。。。做了大不敬之事,皇弟向你。。。。。。向你请罪。实在是酒喝多了,误将你当成了,当成晚洛,皇嫂念在这是一场误会,便原谅皇弟吧。”
闭着眼睛说,到后来越说越顺,一脸真诚的悔恨。
耳畔忽然有淡淡的叹息,轻轻的玉兰香弥漫鼻端,很空灵很飘渺的声音,“真的很像吗?”
皇甫钰看着眼前如兰伸展的玉手,大气都不敢喘,万分纠结,心里眼泪淌了一地。皇兄,母后,谁来救救我?仙子变得好多情,我马上就要犯错误了。
他双手捂面,“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皇皇嫂,我和皇皇兄情比石坚,你若是。。。。。。不原谅我。。。。。。我也没脸。。。。。。活了。。。。。。啊啊啊。。。。。。”
燕脂坐回石椅,天气很热,她身下依然垫着柔软的狐裘。冷冷看他半晌,“起来吧。”
皇甫钰揉揉眼起来,便看到仙子已是一副凛凛冰雪之姿,“王爷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燕脂不敢留客,以此茶敬王爷,前事休提。”
皇甫钰眨眨眼,望着眼前碧汪汪一盏茶,暗道女人果然善变。
等皇甫钰一步三回头出了后院,燕脂望着方才他用过的龙泉冰纹盏良久,唇角慢慢浮出一抹笑。
果然是很有趣的人啊。
巧言令色,油嘴滑舌,有色心没色胆。这样的人,真的有真心吗?
皇甫钰一路奔回他的镜湖水月,呜呜呜,皇甫放那个贱人,一匹汗血宝马怎么够。最起码也要百十匹才能抚慰他敏感脆弱的心灵。马上就修书,八百里加急。
当天晚上,镜湖水月哀号不断,据说是裕王殿下吃坏了肚子,抱着马桶拉了一夜。
白胡子太医愁眉苦脸,就是虚火的症状,为何裕王殿下口口声声说他定是吃了泻药。他怎么知道,裕王殿下喝了一肚子的柠檬草,又急行了几步,药力散到全身,再加上一盏苦桔梗,冰火相冲,自然腹痛如绞,大泻三天。裕王殿下趴在床上□□时,说漂亮的女人就是□□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门被皇甫钰一脚踹开时,书桌上纠缠的两个人急忙分开。女人惊叫一声,光着白花花的两条大腿抱着衣服就跑进了床缦后。
被打断了好事,皇甫觉自然不畅。黑着脸整理了衣服,训斥道:“越来越没有规矩!”
皇甫钰立着眉,刚想说话,突然脸色一白,捂着肚子就冲了出去。等他神色萎靡的回来时,皇甫觉已施施然的喝上了茶,“还拉呢?”
皇甫钰趴在桌上哼哼了两声。
躲在床缦后的女人已整理好衣服,红着脸出来,道了万福,飞快的走了。
皇甫钰看着扭动的很快的小蛮腰,想起方才那两条修长的大腿,“面很生啊,哪个宫的?”
皇甫觉笑笑,随意道:“你喜欢?送给你好了。”
皇甫钰苦着脸,“我现在修身养性。”抬眼望了望皇甫觉,眼神奇异,“皇兄,终日打雁,会不会哪天被雁啄了眼?”
皇甫觉但笑不语。半晌才温声说道:“在燕脂那儿吃了瘪?”
皇甫钰顿时哀叫声声,“为了你,我是卖了色又卖身,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就没命了。我可是舍了我最宝贵的面子去哄她,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皇甫觉一哼,“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看他冷汗涔涔的惨样,语气又缓和了几分,“如果真是她出的手,也只会是皮肉之痛而已,不会有事的。”
皇甫钰望着他,想起前日为恭王践行。他托付给他玉佩时,意味深长的一笑,“十四,你十哥完了。”他眸光暗了暗,迟疑问道:“皇兄,你娶的燕脂真的只是为了牵制雪域吗?”
皇甫觉目光一凛,兄弟俩刚才的轻松气氛消失无踪。他缓缓站起身来,立于窗前,“钰儿,你放心,老头子的遗愿我会帮他完成的。”
窗外花木扶疏,窗内的背影孤高绝傲,却隐隐有萧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