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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这一次都多亏了元朔先生居中筹划。”英娘点头为礼,然后徐徐站了起来。“现在诸事既然已定,我也不便再插手。偏劳先生了!”
心事重重的英娘并没有径直回自己的正房,而是顺着小道去了女儿地小院。才踏进院门,她便听到了一阵咯吱咯吱的笑声,显然是高嘉的声音,心头不由一松。
一想到自己居然忙得好几天没来看过爱女,英娘不由感到万分愧疚。见两个使女迎了上来,她自然而然地问道:“我这几天都不得闲,也没来看过嘉儿,她最近怎么样?”
“回禀夫人,小姐一直很好。已经会说好些话了。”一个使女连忙笑道,“倒是那位金大娘和芹儿姑娘来看过小姐好几回,如今也在里面。话说她们都是客居此地,老是来打搅小姐总有些不好。可奴婢也不敢拦着她们。”
“咦?”英娘被这两个称呼弄得莫名其妙,好半晌才想起对方说得是谁,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大嫂如今带着女儿客居此地,不能没有个礼数,以后你们一律称呼金夫人,至于芹儿是大人和我的嫡亲侄女,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比照嘉儿的,别亏待了她们。至于她们想到哪里去都由得她们,总是一家人。哪里分得那么清楚!月荷,就照我这些话话吩咐管家。”
旁边的一群使女仆妇都被英娘这番话说得一愣,待回过神来,那月荷便告罪一声前去知会管家,其他人自然有些讪讪地。也难怪她们势利。毕竟一方是落魄的亲戚,一方是豪门家仆,难免会存着几分轻视,如今英娘立了规矩,她们当然有些忐忑。
金氏闻听英娘来了,寄人篱下的她哪敢摆大嫂的架子,慌忙带了女儿迎了出来。见面还想行礼,却被英娘一手搀扶了起来。
“大嫂,今后不可如此。”见金氏苍老得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妇,再联想当初柚埋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英娘更觉得一阵感慨。“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嫂子,芹儿都是我的侄女。你既然住在这里,就把这当作自己家吧。”她顺势拉过了畏缩的高芹,轻轻抚摸着那略显枯黄的头发,不无感慨地说,“这都是我的错,早知如此,就该早些把大嫂和芹儿接过来。”
听到这里,金氏再也难忍心中苦痛,不禁抽泣了起来。当初丈夫做过地勾当她都是一清二楚,自从住进高府,她虽然吃穿不愁,却总是担惊受怕,如今有这么一句贴心话,她顿感一颗心渐渐落了地。一旁的高芹看看母亲,再看看一脸温和的英娘,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这下倒好,里屋的高嘉也顺势哭闹了起来,弄得左右一阵忙乱。
英娘一边安慰金氏,一边令人哄着高芹,见两人的情绪渐渐稳定,这才说道:“总而言之,大嫂今后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嘉儿虽然还小,但总是需要一个伴的,芹儿若是没事尽可以来陪她玩耍。我和高郎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孤单一人也太寂寞,有了芹儿在也可以省却我一桩心事。”她招手示意高芹上前,端详了一下她身上的衣物,再捏了捏那根本没有几两肉的胳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也太单薄了,从明天开始,让厨房好好琢磨几道补益元气的菜单。还有,天已经凉了,只有这几身衣服决计不够,谜让锦绣坊的人上门量了尺寸,把大嫂和芹儿的四季衣服都备办齐了。另外,让大嫂和芹儿搬到旁边的那个院落,这样既离着我近,也能够随时来看嘉儿。”
听到这样一番吩咐,金氏自然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拉着女儿高芹让她磕头,刚拜下去却又让英娘搀扶了起来。只不过这样一来,高府上下全都明白了两人慢待不得,就连分拨过去地使女也勤快了不少。
由于英娘这些天一直早出晚归,因此这一晚还是一大家子人头一次在一起用膳,高太公自然是备感欣慰,连饭也多添了一次。到了饭后上茶的时候,偏偏仆人又凑巧送来了两封家书。高太公忙不迭地催促媳妇拆开,而英娘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色。
“公公,照这信上发出的日子算,高郎大约三日后就要抵达京城了!”
“哦?这可是好消息,他都快走了一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听到次子即将归来,高太公顿觉有了主心骨,连连点头,眉梢眼角尽显喜悦。不过他记得一共有两封家书,连忙又问道:“那另外一封说的是什么?”
英娘将信函递了过去,笑吟吟地道:“这是三弟送来的家书,年底本就是市舶司押送银两的时候,他正好顺便上京晋见,所以这一回他可以在家住几天了。”
“真的?”高太公顿觉喜出望外,忍不住一拍巴掌道,“这真是双喜临门!傑儿任外官都有一年多了,虽说也有出息,但我这个当爹爹的连人也见不着,平时也总惦记着。”他说着竟忍不住站了起来。“对了,三郎年纪不小了,这一次回来也应该给他娶亲了!”
一句话说得在场其他人都愣了,要知道,高伸高俅当初也是成亲极早,而高傑之所以耽误了下来,一是因为自己老是推托,二则是因为早早授了外官。如今这位高家三郎已经是二十有四,若再耽误下去就成了咄咄怪事。
“公公说的是,我也该为三弟好好物色一位佳人了!”英娘也满心欢喜地站了起来,“横竖过几天官人就要回来了,我到时和他商量商量,看是哪一家的小姐最合适。等到三弟成亲,公公也就可以放下这一桩心事了。”
“谁说不是呢,如今老二眼看就要加官,老三也开始有了出息,我高家的门楣还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光鲜过!”高太公的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对于他当初那么一个平头百姓而言,做官不啻是痴心妄想,想不到如今高家能够一门出两杰,这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
英娘见一旁的金氏竭力遮掩脸上的那一缕黯然,连忙劝慰道:“大嫂,芹儿过了年就要十岁了,再过几年一样要出嫁,到时候,我和官人一定会为她挑一个如意郎君,大嫂你就放心好了!”
“芹儿的事情英娘会帮你留心,你大可不必担心!”高太公这才觉得有些失言,连忙招手示意高芹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叹道,“还是英娘你想得周到,没让她们娘俩跟着那个混账东西。高芹高芹,这个名字我一直觉着起得不好,太小家子气,赶明儿让二郎重新想一个。我高家的闺女,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小觑了去。”
见英娘点头答应,金氏也在旁边赔笑,心中却感到无比酸楚。女儿迟早是别人的人,待到女儿出嫁之后,她便再也没了依靠。想到那两个尚未成年便夭折了的儿子,她顿感悲从中来,却不敢流露在面上,手中的帕子却被搅得一团乱。
英娘敏锐地察觉到了金氏的心绪,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悄悄递了一句话。“大嫂,高家还有不少亲戚受我们的周济,等到那一天,你大可过继一个儿子养老。你放心,此事我也会帮你留心的。”
金氏顿感浑身一震,目光中显露出无穷感激,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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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入京城朝局初定
大理使团的进京自然是一件大事,自从过了西京河南府开始,一行人的速度就愈发慢了起来,高俅纵使满心想要赶回京城,也只得耐下性子和一路上的官员打交道。大约是人人皆知他这一次将要回京大用,因此巴结的送礼的不计其数,当然,那些面上不屑一顾背地里却羡慕十分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等到高俅抵达京城时,日子已经指向了已经是十一月初四。由于过惯了四季如春的日子,而且一群大理人都从没有来过汴京,因此不免对这冬季的气候很不适应,一路上病倒了好几个人,好在两个正副使节倒是身体康健,这才没有延误日程。
将一帮使节交接给了客省官员,高俅便立马接到了赵佶的传召,心中不由哀叹自己的劳碌命。话虽如此,他仍旧打起了十分精神,坐上了马车随同曲风进宫。
见车厢中别无外人,曲风便悄悄坐近了一些,低声说道:“高大人,圣上此次只召见你一个人,其中用意我也不太清楚。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圣上频频发脾气,就连郑婉仪那里也很少留宿,一般都只在福宁殿独居。”
高俅闻言一怔,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浪费你这番好意,到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做。”
在正史上,除了童贯之外,大宋的内侍并没有出过什么权倾朝野之辈,但是,他们却往往可以放出去带兵为官,照样可以前程似锦。而似曲风这样的年纪。总有一天会坐到显要的位置上※以,他当初的未雨绸缪无疑是极度聪明地。更何况,伊容当初在慈德宫便一向对曲风照看有加,有了这一层关系,他的消息比旁人不知灵通了多少。
“还有,那个童贯似乎在钻营着去西北监军。”想到这几日童贯时不时前来打探消息,曲风不禁皱起了眉头。“圣上如今一直记挂着西北之事,我记得圣上曾经说过,若是只有王厚一人,他总归有些不放心。童贯曾经师从李宪李子范,对于西边的情形也熟悉一些,所以先天就有很大优势。若是大人还有其他设想,也需尽早让圣上知晓。”
尽管童贯的举动都在高俅意料之中,但是,他仍然觉得一阵烦躁∥朝的宦官监军制度由来已久,当初李宪也同样是从监军起家。继而才成为一方大将,童贯确实有军事才能,可问题是,这家伙一旦立了功就嚣张跋扈目空一切。如果能压制他的气焰,并始终将其放在监军的位置上,倒也可以用一用。
“唔,我明白。”
进了福宁殿,高俅便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不禁看了一旁的曲风一眼。“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圣上以前是从不用这些香料的。”
曲风连忙解释道:“圣上最近时不时会头痛,所以太医在开了一些清心凝神的方子之外,还让我们在这里焚起檀香〉是有助于圣上入眠。”
“好你个高伯章,鼻子还真灵,进进出出那么多官员,也只有你知道问这些!”
高俅闻声望去,只见一身白色长袍的赵佶缓步从内殿走了出来。连忙行礼不迭←还未来得及完全俯下身去,就感觉到双臂被人托住,随后头顶便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你总算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他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见这位年轻的皇帝较之一年前已经消瘦了不少,不由暗自嗟叹,继而连忙答道:“有劳圣上记挂,不过今日臣一见圣上,却觉得一年不见,圣上着实清减了。”
“清减?朕亏得是自幼打的底子好,否则指不定被气病成什么样子!”赵佶冷哼一声,随即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一些,“你看看,朕都冲你抱怨起这些了,足可见这气性!你是不知道,这些跟着朕的宫人内侍如今见了朕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要是换作以前又怎会如此?朕倒是觉得,这一个月来发脾气地次数倒比这二十几年来都多!”他一边说一边朝曲风吩咐道,“老规矩,让他们都退下,你在外头守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放人进来,朕有话要和伯章单独说!”
“是!”曲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手招了招,四周侍立的十几个宫女内侍立刻无声无息地朝两旁退下,他也连忙蹑手蹑脚地退出殿外,然后关上了房门。
没了外人,赵佶顿时卸下了所有伪装,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他装作没看见高俅惊愕的眼神,竟不管不顾地在最底下的一层台阶上坐了下来。
“圣上!”
“朕难得放松一下子,伯章你可别学那些言官!”赵佶一句话堵住了高俅后头的言辞,这才笑道,“好了,这都是当初在王府的时候和你学的,怎么,你当了大官倒把当初教朕的那一套全给忘了?来,像以前那样坐到朕旁边!”
高俅摇头苦笑,却没有照着赵佶的言下之意坐在他身边,而是离着几步远盘膝坐下。“当初是亲王,如今是天子,臣总不能还那么恣意。”
“好,好,朕不和你较真!”赵佶轻叹一声,这才问道,“你在路上应该听到了那些人被贬斥的消息,你是不是认为,邹浩明明是忠良臣子,那些台谏分明是一心为公,而朕却忠奸不分?”
“治国不能全用君子,也不能全用小人,圣上的处置并无不妥。想必圣上虽然贬斥了邹浩大人,心中还是不无痛惜的。”只看赵佶那种神情,高俅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更何况,这件事情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糟。“圣上地皇位终究是来自于先帝,总不能轻描淡写地放过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