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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发怔的童贯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这才恍过神来,略一沉吟便摇了摇头:“此次大军克复青唐是一定的,但是胜有大胜和惨胜,如果一味轻敌,恐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胜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些统兵将领说什么直接合兵攻青唐,不过是和上次一路攻湟州一样。王帅若有定计,那就不用理他们!”
王厚闻言莞尔,和童贯共事这一年多来,支监军相处颇为融洽,因此童贯地态度他早就预料到了。”有你这个监军的支持,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翌日的军议上,王厚先让众将各抒己见,见大多数人都认为该合兵一路直下青唐,他不由在心中暗自摇头,末了才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话。
“各位,湟州一战的惨烈你们应该都领教过了′然湟州附近诸羌已经归附,但这并不是说,青唐诸羌便是能够一战而下的!青唐如今集结了数万军马,虽然尚不及我军声势,但是仍然不能小觑,而我军一旦分兵而行张扬声势,便能够震慑那些有心人。再者,湟州背面有胜铎谷,西南有胜宗隘、汪田、丁零宗谷,中间又有佞远关,倘若青唐出兵断我军粮道,然后诸部羌兵自渴驴岭、宗哥川之间合力夹攻,那么,胜负尚未可知。”
对诸将分说利害之后,王厚最终定下了分兵三路的策略←自己与童贯率大军主力由绥远关、渴驴岭进逼宗哥城,都统制高永年以前军由胜铎谷沿宗河之北行,同统制张诫同招纳官王端率部属由汪田、丁零宗谷沿宗河之南迂回,约定初九会师宗哥城。
王厚童贯率大军先下渴驴岭之后,谿赊罗撒派来的使者般次也到了大营。王厚情知其人不过是窥探大军虚实,却仍旧升帐接见了他。
虽然两边站着众多将领,但般次却依旧面无惧色侃侃而谈:“王帅去岁刚刚和王子定下了和议,今年却又无故违约出大军来犯,这出尔反尔的举动难道就是中原大朝风范么?湟州鄯州等地本就是我青唐羌人世代所居,若是王帅执意进逼,我们阖族也不惜一战!王帅还请三思,此时班师犹为未晚!”
“好一张利口!”王厚挥手止住了暴怒的诸将,冷笑一声道,“我朝先前将湟州赐予赵怀德,尔执逼走赵怀德自立为青唐之主,以下犯上以弟凌兄,难道这就是你们地正道?闲话少说,回去对谿赊罗撒说,要么就收拢各部尽早归降,一旦大军齐至,战端一开,他便是有心请降,怕是本帅麾下将士也不会答应!”言罢他不由分说地向左右发令,一群亲兵立刻将般次赶出了大营。
般次回去后,谿赊罗撒从其口中得知王厚大军不过五六万,且似乎只有一路,当即额手称庆,认为再无需惧怕。然而,仅仅隔了一日,探马便探知进逼宗哥城的有三路大军,总数超过十万。自知失算的谿赊罗撒立刻打消了在半路上截击王厚大军地打算,率军连退二十里,于宗哥城东的葛陂汤摆下了迎击阵势。由于此地有数道山涧可以凭恃,因此谿赊罗撒信心十足,以为必可将王厚大军拒之于宗哥城外。
探知羌人屯兵于葛陂汤,王厚便令大军于宗河之南宿夜,次日天色微亮就下令渡河。三路大军抵达战阵前时,日头犹未升起,众多羌兵临宗水倚北山结阵,旌旗飘扬处尽是人头,几乎是不计其数。且敌军占据地利,鼓噪声响彻云霄,看上去颇显锐势。
童贯先前都是以众击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阵势,此时虽然竭力克制,却仍旧忍不住勃然色变,不单单是他,就连王厚麾下不少久经战阵的将领也禁不住面色大变,全都为羌人气势所慑。高永年更是见羌人军势太盛,故而迟疑不进。此消彼长之间,宋军士气顿时弱了三分。
王厚却只是微微皱眉便恢复了镇定,他召来众将,一一作了任命之后便冷静地陈述道:“羌人自恃以逸待劳,所以才会战意高涨。我军卯时不到便已进发,如果再等待下去,人疲马饥,则更加难以为战。前军如先前计划行进,然后再以中军越前军,沿北山而进整阵前行,然后遣前锋乱敌阵势,则此战必胜!”
童贯觉得此举冒险,急忙上前道:“贼军在北面布置了重兵,若是贸然迎其锋锐”
王厚不容置疑地断言道:“道夫,若是失了时机,此战要胜就难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童贯虽然仍旧心有疑虑,但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待到中军开拔,他遥遥看见敌军一阵骚动,正疑惑间,又有密谍来报,说是谿赊罗撒说要活捉张着大盖地自己与王厚两人,这让他更加焦躁,最后不顾王厚劝阻召来了高永年,欲图询问敌军情势。哪知高永年来了之后竟是一言不发,脸色极为难看,那种心有余悸的表情不问自明。
王厚见势不妙唯恐再乱军心,不得不大喝一声道:“敌我最多只算是大致相当,胜负只在顷刻之间,永年你既然是前军主将,还不回去统兵为战,在此沉默又有何用?”
高永年闻言剧震,脸色一连数变,最后狠狠地抽出了鞘内宝刀,恢复了往日豪气。”多谢王帅提醒,末将现在便回去整军,恭候王帅将令!”
望着不远处那高高的青唐帅旗,王厚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军西征是胜是负,就完全看这一战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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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奇兵天降自成功
对于姚平仲来说,这一次领兵出征可以说是初战。上回虽然在攻城战中表现英勇,但攻城首用勇而不用谋,他那时虽然一往无前,但考虑最多的仍然是让自己能够更好地活下去,而此番野战才是真正考验生死的时刻。
站在中军密密麻麻的将士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但是,握着缰绳的手却依旧湿漉漉的,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盘踞在他的全身,无论怎么驱赶也久久不去。突然,他听到耳畔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立刻收摄心神循声望去,待看清了来人服色后,他立觉心中一跳。
“姚指挥,王帅召你过去!”来人也不下马,平胸一礼后便匆匆驰去,显然,他还有其他的使命。
姚平仲召来五个都头吩咐了几句之后便立刻匆匆策马朝帅旗所在驰去,到了地头之后,他才发觉受召的连带自己在内只有四个人,其他三人都是三十岁左右,一看便是久经战阵的军官。
王厚斜睨了姚平仲一眼,指着山坡上的一处发话道:“谿赊罗撒带着精兵数千骑在山高处驻扎,且不知避讳地张筛旗展黄屋,显然是自信必胜←在此地布下重兵,我却偏偏要中军沿北山而行,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已命千余游骑攻来敌背面。但是,只要谿赊罗撒仍在,羌人的士气便会始终高昂,所以,我现在要你们引兵登山,潜攻谿赊罗撒的腰背。一旦得手便大声鼓噪。那时他军心必乱!但此去是以寡敌众,若不能甘冒奇险矢志成功,你们也不必去了!”
听到是如此艰险的任务。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要知道,能够成为谿赊罗撒地亲兵。其战力自然是非同小可,且其数量足足有五六千之众,自己这边满打满算只有两千人,哪里能够说什么必胜。正踌躇间,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难言的沉寂。
“王帅。末将愿往,但有一个条件!”
王厚见是姚平仲第一个应承,心中自然一喜,待听到条件两个字却不由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姚平仲仿佛没有看见旁人地炯炯目光,自顾自地说道:“大军登止,必为对方侦伺,倘若以四营两千人登山潜攻,则为敌军发现的可能更大。末将以为,兵贵精而不贵多,请王帅减去两营。以一千精骑登山掩杀,如此方可收奇兵之效!”
话音刚落,四周便倒吸一口凉气。以两千对五六千就已经是莫大地风险。这姚平仲竟然还要减去一半人,这说得好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得不好听就是不要命了!当下令两个受召而来的军官情不自禁地面面相觑,毕竟⊥死的勾当谁也不愿意。只有另一个三十四五的将领目放异彩,似乎有些心动。
“好,好!”王厚却觉得心下大畅,愈发觉得面前这个少年非同一般←把目光转向另外三个军官,突然又看着姚平仲道:“这样吧,让于达随你一起去!”
“末将领命!”那个叫于达的军官正是闻言心动地那个,此刻毫不犹疑地上前行过军礼领下军令,这才转头朝姚平仲笑道,“姚指挥,当日我随军攻湟州时便见识过你的英勇,此次还请多多指教!”
“哪里,于指挥客气了!”姚平仲谦逊了几句,却禁不住打量了对方两眼,见其眉宇间纠结着一股杀气,立时觉得王厚没有选错人。
王厚忖度片刻,又开口吩咐道:“既然是两营一千人马,便得有一个揽总的。希晏,你虽然年轻,但本帅于你寄予厚望,此次便由你一并指挥!好了,你们立刻回去,即刻进发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便连王厚身边的童贯也觉得过分。要知道,姚平仲如今甚至不到十七岁,虽然先前立有大功,但以这样的年资能够为一营指挥就已经破格,居然还要将此次奇兵的指挥权都交给他?不管怎么说,那于达都是自小兵、都头、虞候一步步积功升上来的,论经验比姚平仲丰富得多,又怎可如此本末倒置?然而,瞧着王厚自信满满不容置疑的模样,童贯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劝说又吞了回去,管他呢,反正左右都是卖人情,他又何必多嘴,没来由招惹人嫌。
姚平仲和于达再次会合时,两部千名马军早已是齐齐整整战意高昂。不过,看到姚平仲麾下军士的气势,于达还是微微色变,最后露出了一丝笑意。
“人称姚家善将果然不假!”赞过一句后,他便立刻调转话头问道,“姚指挥,现在就从此处登山么?”
“不,谿赊罗撒既然以精兵护卫此处,必会提防别人从此处登山,我们从山阴面沿那片树林而上,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姚平仲早先闲来无事地时候便观察过地形,此时不假思索地道,“于指挥,事不宜迟,立刻出动!”
“好!”
很快,一千游骑便脱离了中军,在友军的掩护下开始登山。为了防止为敌人侦测到形迹,姚平仲早在集合人马的时候便下令包裹马蹄衔环而行,而这一举动却和于达不谋而合。浩浩荡荡一千人马行走山中,既不闻马蹄声又不见任何嘶鸣,竟是连一丝讲话声都听不到。于达平日治军森严,却没想到一个区区少年郎也能做到如此,不禁愈发深信自己地判断。
外头喊杀震天,他们这边却是闷头爬山,也不知过了多久,千余人终于到了树林边缘。姚平仲便示意全军整息,等到斥候送来情报之后,他方才大喜过望。原来,刚愎自用的谿赊罗撒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正面,自忖已经完全牵制了王厚主力,于是只在这一面布置了寥寥几个哨探。竟根本没有防备到有人会从背后攻击。
“真是上天助我!”
见军马已经休整完毕,姚平仲立刻下令全军出动,自己更是一挺长枪冲在了最前面。一群人从平坦的缓坡疾驰而上。而后又居高临下地俯冲了下来。几个刚刚恍过神来的哨探还没来得及出声示警,便被疾驰而过地马蹄活活踩死。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此时,即便无人示警,谿赊罗撒也知道情势不对头了。慌乱之下,他根本无法分辨来敌究竟有多少,几乎是下意识地下令撤离。但此时,来攻的宋军游骑已经如一柄尖刀一般,牢牢地朝他大军尾部掩杀了上来。
“杀!”
一马当先地姚平仲率先用长枪挑下了两个羌兵,口中忍不住暴喝了一声。挟着那股一往无前的威势,他狠狠地撞入敌阵,顷刻间已经连冲数百步,枪下竟无一合之敌。战阵之中什么精妙地招式都无法展开,左右不过是刺挑挡横,杀到后来他几乎完全是下意识地挡格,只知道不能停下前进的步伐而让身后的兵卒折了锐气。
就这样。千余人马在数倍于己军的敌方后队中左突右杀,竟是所向披靡杀意十足。待到一轮冲杀气势稍泄时,姚平仲的盔甲上早已糊满了鲜血。连右臂也几乎抬不起来了←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见敌军仍在前方逃窜,而身边还有七八百人,顿时又涌起了滔天战意。恰在此时。
山下中军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地战鼓声和喊杀声!
咚,咚,咚!
杀,杀,杀!
山下前军高永年率先引军击敌,张诫又以轻骑渡河捣敌军中坚,四处是战况激烈喊杀震天,而羌兵却已经因为谿赊罗撒帅旗的移动而失了起先的锐气。见此情景,姚平仲情知自己已经完成了扰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