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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容,我问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郑贵妃还是王德妃告诉你地?”
“我和郑贵妃王德妃一同去探望时,这才发现圣上已经在那里大发雷霆,最后才知道是因为餍镇。”伊容现在想起赵佶那个时候的阴冷目光,仍是免不了感到一阵发抖,“虽然王皇后晕过去了,但是圣上却没有放过那些内侍宫人,已经命人严加查问。”
听到这里,高俅终于忍不住问道:“出了这么大地事情,圣上居然会放你出宫?他就没有一点其它的吩咐吗?”
“圣上在气头上,连郑贵妃王德妃的劝谏都没听。还冲着她们大发脾气,根本没注意到我。”伊容心有余悸地低声道,“后来郑贵妃和王德妃怕我留在宫中出事。就偷偷派人送我出来,我才刚走没多久,宫门便下了钥”
高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王皇后固然失宠。但是,两个宠眷最好的妃子都还没有急着想要取而代之,宫外更没有人想要拉这位皇后下马,那么,这劳什子餍镇是怎么回事?一想到兴大狱的后果,他就有立刻进宫地冲动,好容易才按捺住了这股情绪。
“好了,此事就先到此为止。”高俅朝苏过点了点头,很是郑重地吩咐道,“叔党,事关重大,请你万勿泄露出去。”
“我明白!”苏过虽然没真正混过官场,但这些年冷眼旁观得多了,自然不会在父亲病重的当口掀起波澜。”伯章,你是不是”
“我告了五天假,这个时候出面反而不好,还不如等等消息再说。”高俅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边传来了几声微不可闻的咳嗽,顿时转过身子朝床上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苏轼已经醒得炯炯有神,此时只是实在忍不住喉头痰涌方才咳嗽了两声。
“老师!”高俅连忙在床沿边坐下,惊喜交加地问道,“你终于醒了!”
“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虽然声音有气无力,但苏轼的脸上却异样地泛起了一阵红光,“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主使,伯章,你要小心。”
“老师,不碍事的,只是有个把跳梁小丑作怪罢了!”高俅生怕苏轼劳神,连忙岔开话题道,“你如今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不会让别人得逞的。”
“我这些年本就是芶延残喘,哪怕真的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苏轼艰难地转过了目光,见旁边地苏过目中隐现水光,不觉笑道,“我一辈子宦海沉浮,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经历过,人生最后的日子能够回到京城,也已经知足了,更不用说圣上甚至还了我翰林学士。伯章,如果不是有你这么一个关门弟子”
“老师,你别说了!”听到苏轼这般淡然的话,高俅愈发觉得一颗心沉甸甸地,满腔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若不是我畏首畏尾投鼠忌器,也不会迟迟不能让其他人得以恩赦回京。”他定了定神,目光突然坚定了下来,“老师且放心,此番圣上已经有意恩赦元祐老臣,老师若是好生养病,应该还能够兄弟团聚。”
“子由”苏轼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脸上露出了一丝怅惘,最后又欣慰地一笑道,“子由为人沉静简泊,一旦上书言事则必定不达目的不罢休,似他这样的性格,遇到明君则可,遇到”他仿佛感觉到了自己地失言,最后顺势停住了,“总而言之,若是圣上真的恩赦,召他回朝便不可给他闲职,否则大可让他在外面治一州之地。”
高俅见苏轼如此重病却仍不忘国事,不由更觉伤感,却又不好相劝,只得连连点头。
“叔党,朝云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让房内四人面面相觑,常来常往的英娘和伊容当然知道朝云是何许人,苏过也不会不知道父亲最宠爱的这位侍妾,反倒是高俅愣了一愣方才醒悟了过来。若是平时,苏轼病榻前自然少不了王朝云伺候,但此刻多了三位外客,没有名分的王朝云自然只能避开。
“我这就去叫她!”苏过应了一声,随即匆匆离去。
“伯章,叔党文才固然出众,但于为官上却没有多少心得,以后就要靠你多多照应了。”苏轼一边说一边剧烈咳嗽了两声,良久才又迸出了一句话,“你和他昔日同学同读,我就将他托付给你了!”
“老师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一定力保叔党平安!”
及至见到王朝云进来,高俅见这老夫少妾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思量片刻便朝英娘和伊容打了个眼色,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不多时,只见苏过也走了出来,面上却是忧心忡忡。
“父亲恐怕是回光返照”
高俅却出奇得没有反驳,只是刚刚那些话,他也能够品味得出苏轼如今的心境。既然对学生,对儿子都有了交待,那么,便只剩下心爱的女人了←微微叹了一口气,侧头看了看一旁的伊容和英娘。王朝云一直伴着苏轼走到了天涯海角,光是这份情意就分外难得,只不过,怕是苏轼到死,也不能留给这位侍妾一个名分了。
见这位昔日也算得上风流倜傥的苏轼幼子如今却满是沉稳之色,高俅只得暗叹造化弄人。若不是陪着苏轼踏足岭南吃尽了苦头,苏过又怎么会是如今的模样?哲宗亲政之后,那些苏门子弟无不遭受贬谪,一个个编管各地不得翻身,如今即便得到了恩赦,安知浪费了多少光阴年华?
“叔党,你将来可有什么打算么?”
“若是可能,我希望能将爹葬回眉山。”苏过仰头望天,竭力抑制住目中盈盈水光,“当日贬谪琼州时,爹就曾经说过,这一辈子到死也不见得能够落叶归根,如今他既然能够在人生最后几年回到京城,我也希望能够完成他老人家落叶归根的梦想。之后,愿得良田数顷竹林半亩茅屋数件,足够我耕读足矣!”
“叔党你这是什么话?”高俅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忍不住动了怒,“如今圣上好容易才排除了阻力,你怎么年纪轻轻便想着躬耕于山林之间,而不思报国之志?”
“报国,我有机会么?”苏过骤然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伯章,为了爹爹的官复原职,外头有多大的议论你知道么?以蔡元长蔡元度的心性,你以为他们会置若罔闻?伯章,除非你准备就此和他们决裂,否则,在元祐老臣的问题上,没有任何的余地可言!”
“这些事情你不用管!”高俅口气强硬地顶了回去,“总而言之,若是老师真的三年一过,我一定会设法的!”
昔日交情最好的两人便这么大眼瞪小眼,浑然没注意里屋王朝云掀帘出来,直到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他们才齐齐转过了头。
“高相,三少爷,老爷请你们进去。”王朝云的眼圈已经是红红一片,但仍旧清楚地传了话。之后,她便微微偏身行礼,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也不知道,这位仍当妙龄的女子心中在想些什么。
崇宁三年十月十八日,苏轼溘然长辞,王朝云竟随即表示削发遁入空门,得知这一情形之后,高俅不由扼腕叹息。就在苏府挂出白灯笼的当天夜晚,他终于接到了宫中传讯,不得不丢下正准备操办的苏府丧事匆匆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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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深夜的汴京城依旧能看见路人匆匆的身影,那些青楼楚馆固然是笙歌不绝,酒楼饭庄同样也是生意兴隆,时常可见不少穿红着绿的女郎穿梭其间,甚至还能看见不少佩鱼的官员倚红偎绿**灌酒,真是逍遥自在风流倜傥,端的是京城天子脚下。
临街的八仙楼二楼雅座包厢中,几个年纪不一的官员便正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听曲,其中两人正忘情地打着节拍的时候,突然,大街上传来了几声叱喝,不多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恰恰盖过了那曲调的最**。
“这大半夜的,是谁那么放肆?”一个官员被扰了兴致后立时火冒三丈,立刻把头伸出了窗外,只见一辆两匹马拉着的马车飞一般地在青石路上驶过,带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待看清那两匹拉车的良骏之后以及那招牌式的马车时,他一个激灵便把头缩了回去。
“郑兄,怎么回事?”旁边一个官员原本也想探出头去骂一嗓子,此时见对方如此不觉有些奇怪。”半夜三更纵马飞驰,这似乎是和惯例不合?”
要知道,大宋虽然没有宵禁之说,但历来的规矩是入夜之后马车必须缓行,除非是遇到边关军情或是需要连夜进宫请见的情况方才可以破例,如今这马车的声音听上去竟比单单骑马更快一些,自然令人感到无比。
“那是圣上赐给蔡相的两匹御马!”郑居中满心的闲情逸致被这辆马车全都给搅了,坐下来仍觉得心不在焉,但转念一想←便将目光朝一旁地张康国扫去。”张相,莫非宫中有什么大事?”
张康国这些天早已经感到位子不稳,在政事堂理事的时候←甚至能感到别人的目光都带着一缕讥诮′说他尽力在赵佶面前摆出大公无私地模样,奈何君王并未对他另眼相看。久而久之,他心中的惊疑早已不是一星半点。此刻蔡京深夜进宫,肯定是有什么要紧地大事,可若真的如此,为什么就没人来通知自己?
他正在那里患得患失。耳边便传来了一句适时的解围:“张相,既然蔡相已经进宫去了,那么,你还是先回去吧,若是宫中传旨的人在府中找不到你,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嗯,不错!”张康国终于从恍惚中回过了神,见旁边官员都看着自己,立即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矜地点头露出了一个微笑。”若是诸公不在意,我便先告辞了!”
然而,张康国匆匆赶回府中时。却得知根本未曾有半个人前来找过他,别说是宫里地人,便是那些前来请托办事的人也没有。见两个门房畏缩不堪的模样,他不由感到气不打一处来。雷霆大怒地发作了一阵之后便气呼呼地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就连平时最宠爱的两个侍妾在外呼唤也不理会。
独自坐在案前,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自从进入政事堂之后的种种情形。不错,他能够在三年间窜升到现在的位置,蔡京的提携占了很大的因素,但是,论文采论谋略论治国之才,他张康国哪里就输给了蔡京,为何要一辈子仰人鼻息度日?看到蔡高两人分庭抗礼把持政事堂,他直觉地认为,赵佶是因为想给蔡京找一个制约方才把高俅提到了现在的位置,而眼下蔡高合流,那么自己便有机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一个砝码。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奋力表现自己,谁料到这一切竟会造成现如今举步维艰地困境。
自己真的猜错了吗?这个质疑只是在脑海中一闪便立刻被张康国抹去了,不对,自己决不可能看错,似蔡京那样一个会揽权的人,身为君王不可能一直忍受下去,那么,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急躁?想到高俅每逢看自己时似笑非笑地表情,他不由生出一丝明悟。论宠信,恐怕天下人谁都比不上当日在潜邸时便和赵佶亦师亦友的高俅,而那个人能够一直没有去触动蔡京的位子,显而易见是没有找到机会,倘若自己能够“相爷,相爷!”
好好的思绪被人打乱,张康国登时大怒,不耐烦地怒吼道:“我不是吩咐过了吗,就是天塌下来也别烦我!”
门口那人仿佛是被张康国暴怒地口气给吓住了,许久才放低了声音道:“相爷,是宫中来人,说是圣上”
圣上两个字尚未说完,张康国便一把拉开了大门,脸上已经是一片平和,看不出有任何痕迹,眼角甚至还流露出一丝疑惑:“这么晚了,宫中怎么会有人来?”“小人梁师成见过张相!”梁师成疾步上前深深行了一礼,赔着小心说道,“圣上有命,诏张相立刻进宫。”
张康国上下打量了梁师成几眼,发现依稀在福宁殿见过此人几次,不由留上了心,但口中丝毫不露。”唔,你稍等片刻,我换了衣服立刻就来!”
谁料他这句有心的试探之语却并未带来任何后话,梁师成只是略略躬身,竟是根本没有什么事急从权的表示,让他大为失望。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身官服之后,他便匆匆登上马车往皇宫行去。直到进了禁中,他方才若有所思地道:“圣上连夜召见,可有说所为何事?”
“张相恕罪,小人只是奉旨行事,别的一样不知。”梁师成低垂着眼,面上不露丝毫异色,见张康国似有不满,他方才低声道,“小人只知道蔡相公和高相公是最先到的,后来元度相公和阮相公也来了,一直在福宁殿没有出去过。若是让小人瞎揣摩,大概不外乎是外边的军情。”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张康国不禁愈发感到心情沉重。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