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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铁青,分明是受了气。而赵佶偏偏在照例寒暄了几句之后,漫不经心地提起了辽东战事。
由于奉命出使大宋,高端礼自然不会招摇过市地和本国潜伏在汴京的密探联系,所以对辽东战局并没有多少了解。由于上一次从正面渠道得知辽主已经派出十万大军,因此他想当然地认为区区女真自然是手到擒来。
“陛下,辽东不过是区区女真蛮子作乱,吾主已经派出了十万大军,相信此时早已传来了捷报,陛下无需挂心。”他用极为娴熟的礼节回敬道,“女真不过蛮夷部落,不服教化,所以才会不惧天威。而宋国乃是礼仪之邦,无故侵犯夏地却不肯归还,岂不是有伤陛下圣明?”
赵佶听对方依旧是这幅口气,不由眉头一挑,但下一刻却哈哈大笑道:“贵使未免太小觑我大宋了,西夏原本就是我大宋的属国,却自李元昊之后一再反叛,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朝占了西夏的土地便要归还,那么,西夏掳夺我朝西北的子民牛马又该如何计算?要我朝归还夏地可以,只要李乾顺归还西夏这百多年来抢夺的子民牛马,那么,朕立刻归还所占城池!”说到这里,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值得玩味的笑容,“还有一件事朕忘记知会贵使了,贵国十万大军东征,似乎已经败于女真之手,主将萧嗣先临阵脱逃,至今仍旧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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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夏主低头结和议
十万大军兵败辽东!
听到这个消息,高端礼着实心头大震,几乎稳不住身子。然而,他毕竟是城府深沉的人,一瞬间的惊愕过后,立刻便醒悟到赵佶在这个时候提到此事是什么用意。尽管咬牙切齿,但他仍然摆出了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
“陛下,外臣受命出使大宋,辽东战事如何于外臣并无干系。”高端礼拱手行了一个礼,不慌不忙地道,“再者,辽东女真不过数万之众,假使吾主有心征讨,大发诸道之兵,女真部族覆灭只在顷刻之间,不劳陛下挂心。”赵佶暗骂一声色厉内荏,转而看向高俅,微微点了点头。接到赵佶的眼神,高俅自然心领神会,立刻出言道:“高大人所言不差,不过高大人前次面见圣上时,曾经提及在南京道布下了重兵。我倒是觉得奇怪,倘若贵国皇上大发诸道之兵以平辽东之乱,那么这南京道重兵应该也在调拨之列吧?”
高端礼闻言脸色大变,他早知大宋有一位不循科举出身却位列宰相的宠臣,先前也领教过高俅的词锋,却不料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毫不客气地进行回击,心中自然又是尴尬又是愤怒←这一支乃是自从晚唐年间便世居北地的汉人,几代人都在辽国出仕,潜意识中早已将辽国奉为了正统,更是认为北地名士并不逊于南方。想到行前赋予的重任,他顿时将心一横,目光中射出了异常狠厉的神色。
“陛下。吾主已经将成安公主下嫁夏王李乾顺,所以说,我国和夏国已经是姻亲之邦。夏王便是吾主的妹婿。即便辽东有战事,但是。吾主也绝不会放任夏国不管。陛下乃圣明之君,得一破败之国与得一臣服之国,得一敌国与得一友国,孰轻孰重,还请陛下慎重衡量!”
等到高端礼退下。赵佶不由冷笑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怪不得人道是其能言善辩,如今陷于困境地乃是辽国,照他这么一说,反倒是变成我国最最不利了!”
高俅却知道这是高端礼为了维护辽国所谓大国的最后挣扎,一旦正式的战报下来,无论此人再镇定,也不可能不做出退让。”圣上无须气怒,他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无论我朝对西夏是打是和,党项人狼子野心。都不可能轻易臣服,昔日一叛再叛便是例子。而如今不是我国选择要作辽国地敌国抑或是友国,而是辽国是否愿意两面受敌。女真人固然人寡地少。但是,能够数败辽军便绝对不能小视,想必一个辽东就已经让他们够头痛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援救李乾顺这么一介“妹婿,”
一旁始终没有发言的蔡京也点了点头:“圣上。臣也同意伯章地意见。须知如今陷于窘境的乃是辽人而非我国,所以无需理会高端礼,届时派使节时,只需直斥其君前失礼,恐怕辽主不会不究其罪。如今最重要的是,西北那边是该继续推进,还是见好就收暂时收手?”
赵佶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问道:“如今伐夏军费已经用去了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高俅便猜测出了赵佶的大半心意。开边固然是好,但是,倘若连场大仗之后使得国库空虚,这无疑是君王难以忍受的←大略估算了一下,抬起头来刚想说话时却发现蔡京地眼神颇有些奇怪,心中不由一怔。
“圣上,王厚两次平羌,共计用去军费六百万贯,如今大军驻扎熙州,每年的军粮及一应开支粗略估计,也绝不下于百万。至于此次严均达宣抚陕西,并未齐集诸路大军,用兵重点在永兴军路,所以夏人无法从秦凤路泾原路等地趁虚而入,损失并不大,以战利品和开销两边来计,近一年的用兵下来,军费大约在两三百万贯上下。”
这就用去了将近千万!这些数字听在赵佶耳中,实在有些惊心动魄的意味。但是,外敌从旁窥伺,若是不主动进攻就要被动防守,任由西夏军肆虐西北,一来二去,损失也不会在少数,所以他并不只是心痛这些军费。只是,一想到海外贸易以及茶税的高额利润还不够填补军费的窟窿,他便感到一阵阵心悸。
“圣上,如今天下富足,不趁着这个时候一劳永逸解决心腹大患,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蔡京不失时机地加上了一把火,侃侃而谈道,“自太祖立国以来,北有强辽虎视眈眈,而自仁宗之后,西夏便崛起于西北,成为了又一个心腹大患。如今西夏自梁氏之乱后一蹶不振,强辽亦败于女真之乱,惟我大宋富足于天下,这正是天赐圣上的绝好良机!圣上自即位以来,先后开边将近数百里,试问除了神宗皇帝下熙州兰州以后,我朝可曾有如此昌盛之时?”
高俅见蔡京口若悬河地鼓动着,再看看赵佶渐渐流露出异样颜色的脸庞,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自忖善于蛊惑人心,可比起这个老狐狸就差得太远了。不管是哪个皇帝,听到臣下称赞是尧舜之君,又确实曾经开疆拓土,哪会不激动地?只是,要说西夏日薄西山,辽国已经不足为患,这话还太早了一些。要是这盛世大宋能够真的没有农民起义,那么胜算便会大一些,但是,谁能担保赵佶不搞花石纲,这天下百姓就全都会安安分分过日子?
“元长说得好!”赵佶猛地一点头,语调中显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激动,“太祖传国以来,大宋收成有余开拓不足,如今朕正应该趁势进取!”
高俅心中咯噔一下,组织了一下语句便开口说道:“圣上,伐夏乃是长远之计,如今新下两城,再加上先前取得地银州等地,都需要筑城坚守,就连周边堡寨也需要分兵,所以说,对夏攻势可以暂时缓一缓,否则,一而再再而三地紧逼,狗急跳墙之下,难保李乾顺不会在盛怒之下以倾国之力进犯。”
蔡京闻言大失所望,但仍是竭力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反问道:“那么,伯章的意思是同意西夏的和议?李乾顺一心想要我朝归还故地,届时又该如何?”
“元长公,战胜地人吐出战利品,自古以来何曾有过?”高俅转身看着蔡京,一字一句地道,“之前是因为有辽国频频从中,调停”所以我朝虽胜却不能安边。”他刻意加重了调停两个字的语气,又急又快地说道,“一旦西夏知道辽国兵败辽东,你说他们会怎么办?不外乎两个可能,一个便是疯狂反扑,争取以自己的力量夺回故地;而另一个则是承认此次失败,暂时接受和议,待积蓄了力量之后再卷土重来。以你之见,李乾顺明知我国没有了两面对敌的后顾之忧,他会选择哪一种?”
不待蔡京回答,赵佶便若有所思地道:“李乾顺算得上是有抱负的明主,应该会忍一时之气,等待辽国从辽东抽身之后再别做计较。哪怕此次真的不要故地而求和,将来也必定会重振旗鼓。不过伯章也说得有道理,不但西夏需要时间休整,我朝也同样需要时间。如此说来,不管是辽国、西夏、我朝,抑或是刚刚取胜的女真,最需要的都是时间?”
“不错。”高俅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转而便不再多说了。蔡京虽然看似别有算计,但是,面对这样的景况,对方也应该知道继续进兵所要面对的危险,以蔡京的城府见识,决不会看不到这些。
正如高俅猜测的那样,尽管对于丢掉了龙州和洪州大为震怒,但是,当得知辽国在辽东兵败之后,李乾顺立刻又派了使节往大宋求和。
整兵掠大宋西北是很容易的事,但是,看大宋如今用兵的势头,难保不会遭到更严酷的打击,所以,权衡利弊之下,李乾顺选择了暂时服软。
毕竟,如今的西夏不比当年,倘若没有了辽国的支持,那么,他便失去了最大的底气。
西夏暂时低头,高端礼也得到了国内传来的正式诏令,立刻放下了当初那张矜持的脸。辽主耶律延禧的旨意很简单,那就是尽快解决掉大宋和西夏的争端,然后赶紧回国。只要大宋能够答应不再兵迫西夏,那么归还故地之类的话就不用提了。
既然知道对方有退避的心意,高俅自然不会放过,一番假情假意的拉锯战之后,大宋和西夏终于达成了和议。李乾顺称臣自然是应有之义,而前时所取之地却不再如从前那样归还,原因是西夏负义劫掠西北多年,大宋取此数城作为赔偿。除此之外,这一年多来延帅陶节夫招纳到的党项牧民数千和牛羊数万,乃是对方自愿投效,但今后大宋将不再以此举诱夏人内附。
尽管觉得强词夺理,但是,高端礼也无心再争,两国和议一完他便急急忙忙地归国而去。而签下了这样“丧权辱国”合约的西夏使节更是无颜在汴京多呆,同样是匆匆上路。而赵佶在和议达成之后便立刻下旨昭告天下,然后从蔡京之意,曲赦熙河兰湟路,犒赏西北诸军。
数日后,谍探从辽国传来消息——辽主耶律延禧准备接受女真的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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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纵败将女真求和
高丽王王熙薨!
听到陈令方转述的这个消息,高俅这才恍然大悟。日前政事堂得知女真求和的消息时,都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要知道,女真人不止是把辽国打痛了,那是根本就打到了七寸,这个时候突然提到求和,耶律延禧这种刚愎自用的君主居然会答应,原来是因为高丽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孤悬海外的朝鲜半岛向来就不是中原的重心,即使以当初唐太宗的强势,依旧在远伐高句丽失败的情况下黯然辞世,留下了满肚子遗憾。
尽管高宗日后完成了父皇的心愿,但是,高丽从来就没有进入过真正的中原版图,始终是以一个不尴不尬的属国名义混在中间。直到强大的辽国崛起于北部之后,崇慕汉学的王氏高丽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臣服于辽国之下,但是仍旧时不时和大宋暗通款曲。每年大宋带着各种目的北上高丽的航船,往往就有数百之多。
连家虽然有皇家撑腰,但也不可能独霸整个高丽贸易,不过,除去每年海上的两成折损之外,其利益还是极其丰厚。而最重要的是,他们这种非官方的探子身份让他们每次归来都能够带来大量的消息,此次却不相同,而是消息先传到了登州,然后再传到了正在京城逗留的陈令方处,竟比官方渠道还要快上一点。
“我还以为那些高丽人为什么没有趁着女真和辽国连场大战的时候捞一些好处,原来是因为高丽王那时差不多要咽气了!”高俅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讥诮。对于反复无常地高丽人←并没有多少好感,反正,对于中原强大的各朝而言←们永远都只是一介朝贡的番邦,永远都附骥于最强大地王朝之下。现在的辽国、以后地元、明、清,全都是他们臣服的对象。称臣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生存方式,横竖只是象征性地朝贡一点人参及特产,上至君王下至臣子又没有少一块肉。
陈令方见高俅满脸不屑。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但仍是解释道:“此次薨逝的乃是高丽明孝王王熙,他三十九岁登基,至今不过十年,其中有两年是他父王病重,让他主持国事的,想不到十年之内居然死了两位高丽王。”
高俅微微点头,随即问道:“那这一次高丽即位地又是谁,国内可有纷争?”
“前任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