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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得京城,他们也更愿意留在京畿以及河北京东一带※以,乍一听得这一次可能有不少人要往江南去,进士们顿时议论纷纷,直到有消息爆出那是高俅的建议,沸沸扬扬的流言方才平息了一些。
高俅是什么人?那是天子第一信臣,自藩邸从驾,足足跟随了赵佶十三年有余。光是这份信任,天下有何人能及?纵使如今位居尚书右仆射的乃是赵挺之,但谁知道一旦朝中有变故,赵佶不会想到重新任用高俅?而最重要的是,甚至有传言说,高俅此番下江南并非寻常的外放,而是尚有其他使命!
别人在那边议论的时候,赵挺之却有如坐针毡的感觉←这个尚书右仆射来的轻易,可是,到了手的东西也没有往外送的道理。因此这些天,他在外摆出了十分的宰辅气度,无论是别人提及蔡京当日为首相时的缺失还是指斥高俅的过错,他都只是置之一笑,再不行就打太极拳,总而言之就是用一个拖字知想拖到自己能够顺利掌握所有权柄的目标没达到,却忽然横出了这样一件事。
他虽然上位不久,却仍旧得到了一个坚实的盟友——尚书左丞刘逵。刘逵虽然曾经是京党,但在星变之后已经和蔡京日渐疏远,再加上两人昔日颇有交情,此番一拍即合,很快结成了政治上的联盟。也多亏了有刘逵的支持,他方才能够顺利地在政事堂建立了自己的威信,可现在这种情形,却足以让两人愁眉不展。
“正夫兄,你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宰相,难道圣上在这件事情上就没有和你仔细交过底么?”刘逵的脸上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眉头更是紧紧拧成了一团,“此番星变示警,原本就是上天对我大宋君臣的警告,若是圣上一意孤行,我们不妨让人再度进言。蔡元长罢相之后仍居京城也就罢了,高伯章去区区一个杭州还要弄出这么大的声势,这又是何道理?”
“公路不可莽撞!”赵挺之连忙摆了摆手,沉吟片刻方才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我等如今立足未稳,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动辄便会有大祸上身。”见刘逵似乎有所不解,他便只得含糊其辞地解释道,“圣上如今尚未完全下决心,倘若我等妄动,到时候适得其反那就糟了。”
适得其反?刘逵细细品味着赵挺之的这句话,忽然又想到了蔡京高俅蔡卞告病的时候赵佶所下的旨意,心中遽然一动。能够坐到如今的位子,他当然不是毫无心机的人,在赵挺之的一再提醒下,若是他还是茫然无知,那么,这几十年就白活了。只是,既然得以进入政事堂,若是真的任事不做,岂不是要如当年的王珪那样被人骂旨宰相?
“我和高伯章颇有交情,所以对他也有不少的了解←虽然年轻,但一向为人谨慎,手段也往往是一步接着一步,相当老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和他闹翻。”赵挺之说着便抬头望着墙上那幅高俅送的手书,怔怔地看了好一阵子之后方才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便意味深长地扫视了刘逵一眼,“公路兄若是有办法,也可以试试,但切忌过火,也不要惊动圣上。”
刘逵先是一愕,然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正夫兄放心,我懂得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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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苏元老愿附骥尾
就在朝中风云变幻之际,一个消息骤然传入了所有人耳中——蔡王赵似薨!
那些对朝政不熟悉的年轻官员当然不知道这个消息代表着什么,但是,曾经从绍圣元符年间走过来的老臣心中都清楚,随着蔡王赵似的薨逝,一个曾经辉煌一时的集团再也不复崛起之机。
当高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却是联想到章惇的死讯。去年十一月,舒州团练副使、湖州安置章惇卒。章惇有四个儿子,全都是进士及第,但却没有一个官居显要。而他身死之日,一群姬妾却为了争金帛而闹得不可开交,乃至于章惇死后在床上停尸数日,竟被老鼠吃了一个手指头。曾经贵极一时的宰相却落得这样一个死法,如何能不教人感同身受?
当初力挺赵似的梁从政已经死了,蓝从熙也干脆借了守陵的机会不再回来,章惇死了,蔡王赵似死了,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夺位往事,就这样湮没在了历史之中,恐怕知情者都会讳莫如深三缄其口。只是,他日赵佶要立储的时候,不知道还会不会来这么一遭?
他正在书桌前想得出神,却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只听门外有人低声禀报道:“相爷,苏公子来见!”
“让他进来吧!”
自从前几日礼部奏名的进士名单公布之后,高俅便知道苏元老一定会登门拜访。大宋学子千千万万,能够过五关斩六将成为进士的却名额有限′说比唐朝每科几十人已经大有增加,但是。数千人云集京城待考,考中的数百人无疑仍旧是幸运儿。否则,像苏过这样继承了苏轼衣钵地人又怎么会没考中进士?
“拜见相公!”苏元老一进门便弯腰行礼。尽管一向沉静淡薄,但是。一朝得中进士,他的脸上还是多了几分喜色。”我听说相公不日便要下江南,他日临行之际,我不便相送,所以此次特来拜会。也想听听相公的教诲。”
宋制,首相次相副相枢相,乃至使相,俱可当相公之称,因此蔡京高俅尽管不在中枢,旁人却依旧恭敬有加。此时,他连忙起身扶起了苏元老,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子廷此番高中进士,正可告慰老师在天之灵,就是子由大人知道了也必定会为之欣喜。”
苏元老谦逊了几句。然后便顺口问起了另一件事。照例地琼林赐宴之后,他便听到有官员提起此番要重新挑选官员前去江南任职,还听说是高俅的建议。因此他疑惑之下便想前来问个究竟。按照惯例,进士出身地官员往往都是先授虚职,待到吏部考核之后方才选派到各官任上,此次江南一下子便要几十个进士。这无疑是大大破例,他这个一向不喜欢走门路的人也不免为之愕然,所以想要前来问一个究竟。
“原来子廷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高俅闻言莞尔,他和苏元老虽然没有深谈过几次,但亦觉得此子的政见和苏氏兄弟很有共通之处,所以当然知道对方担心的是什么。”你可是认为,倘若以一批不懂民政的官员前去江南上任,恐怕会坏了膏腴之地?”
“不错。”苏元老毫不避讳,略略欠身道,“江南乃是税赋重地,民风却较河北京东京畿更为柔婉一些,若不能在其他地方加以磨练,我恐怕新进士上任不仅于民无利,反而有害。旧制,进士登科最多只授县尉职,此番我听说居然要越职授县令,恐怕”
“这话子廷你是听谁说地?”高俅脸色倏然一正,人也严肃了下来。须知事情的始末除了赵佶知道之外,他就只和蔡京赵挺之通了气。
根据赵挺之当日回京面圣时的做法,不见得会对京党赶尽杀绝,也正是因为朝局还能够保持稳定,他才会亲自领衔准备再改税法,谁知道短短时间竟会传出这样的流言。一朝算错满盘皆输,难道他还是漏了某个重要人物么?
“这是新科进士中间正在传的。”苏元老见高俅脸色不对,顿时醒悟到事情恐怕还别有内情,连忙解释道,“大家都在说相公怕是别有深意,所以有不少人都愿意跟着相公去江南,只不过,中间有多少是秉承报国之志而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高俅闻言稍稍放心了一些,但仍是追问道:“此话只在新科进士中间流传么?”
“我是听别的进士说的,因为还未正式授官,所以大家还有些懵懂。不过,听说已经有不少进士被达官显贵或是殷实人家挑中了,人多嘴杂下,很多消息便是这么流传出来的。”
若是换作平常,兴许高俅还会取笑一番这种抢女婿的行为,但现如今他却不敢小觑其中关键。事情发展到如今地地步,明眼人都能够看出,赵佶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地罢斥他和蔡京,而这个时候若是还兴风作浪,无疑是在和天子官家过不去。而倘若真的是自己那个条陈走漏了风声,那么,事情就很可虑了。毕竟,那个条陈虽然写得还比较粗陋,但是,在厘定田亩改革税法之外,还涉及到了好几条与之相关的政策。
“子廷,我不妨实话对你说,此次我虽然有意调新科进士下江南,却不是为了让他们直接做官地。”高俅终于定下了心,见苏元老面色一愕,他便反问道,“圣上推崇王荆公,以子廷看来,王荆公当日的变法,究竟是利民还是利国?”
苏元老顿时愣了,但只怔了一会儿,他便坦然答道:“相公,恕我直言,王荆公当日推行免役青苗市易诸法,小民不见其利反见其害,而朝廷却从中取利巨大,所以说,当初韩相公等人才会一力反对。”
“你说的是,当初神宗皇帝之所以会竭力支持王荆公变法,只不过是为了国库已经空了。而自熙丰之后,国库确实较以往充盈不少,但百姓却为之怨声载道,原因在何?不过是因为朝廷从百姓的口袋中掏出钱放到了自己地国库中!”高俅越说越觉得心情激荡,忍不住站了起来,“遥想太祖开国之初,每年岁收数百万贯还能有所盈余,如今却岁收五六千万贯仍不能填补亏空,这其中一是冗官所致,其二则是因为冗兵所致!”
苏元老此时方才如梦初醒,他咬了咬牙,突然站起身问道:“那么,相公可是希望借此裁撤冗官?”
“说是裁撤却也未必,我只是不希望,朝廷有那么多寄禄的闲官!”其实,高俅心中还有一个隐衷没有说出来。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这是中原数千年来的至理名言。如今因为他的来到,不再有花石纲,不再有蔡京专权,不再有阉宦横行,女真的起事也提早了数年,所以说,大乱的隐患已经消除了大半。但是,这也同样带来了问题,官僚地主看不到盛世之下的其他隐患,这几年里没有内乱,谁能担保今后几十年乃至百年间仍然能够太太平平?而那些拿着俸禄不干事的官员未必就不想干事,只要给他们机会,也许就能够打开一条路子。
“相公,倘若可以,请在此次下江南的名单里算我一个!”苏元老掂量许久,终于下了决心,“我愿意附骥于相公麾下为民做些实事,还请相公体谅我一片诚心!”
“哈哈哈哈,你就算不愿,我也要算你一个!”高俅伸手拍了拍苏元老的肩膀,突然涌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我倒有一件事忘记问了,你说有达官贵人在新科进士中间挑女婿,怎么没有人选中你?以子廷的品貌才学,理当是第一流的人选才对?”
苏元老顿时来了个大红脸,他怎么都没想到,刚刚还在说正事的高俅竟会突然问这么一个促狭的问题。大宋进士的晚婚大概也是历朝历代之最,一旦登科之后的诸多好处,往往胜于那个进士虚名。在没有高门大阀存在的情况下,进士就成了权贵和殷实人家择婿的最好选择※以,有时甚至有四十多岁的新科进士娶一个年方二八美娇娘,老夫少妻其乐融融。
尴尬了好一阵,他才嗫嚅道:“曾经有几家找上门来投帖,甚至还有上门说媒的,我都让苏桥拒绝了。”
这下换成高俅真正奇怪了:“咦?人说成家立业,你如今既然已经立业,为何仍不思成家?”
见高俅一再追问,苏元老只得一五一十地道:“先父在世的时候,曾经给我定下过亲事,只是我后来父母双亡,家境孤贫,所以对方也就再未提起过。如今我既然中了进士,便应该履行旧约娶亲,怎敢轻易毁弃当年之约。”
这年轻人还真是守约的典范!高俅心中暗自嗟叹,对于苏门的家风又有了更深的见识。不以贫贱时受到的屈辱为耻,反而仍然愿意履行旧约,这样的人到哪里找去?可惜自己家的侄女女儿都未曾到年纪,否则若是招了这么一个女婿,也就不用操心再有什么变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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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因别情婚事生波
自从赵挺之拜相,赵府便几乎日日门庭若市,车马络绎不绝。这几天中,赵挺之的长子和次子也相继护着大队家眷抵达了京城,这顿时让赵府上下更加热闹了起来。等到全家上下安顿完毕之后,赵挺之便将三个儿子全都叫到了书房。
对于三个儿子,赵挺之一向管教极其严厉,当初他任副相的时候,便一直不允许他们交结外官,以免惹祸上身。如今他升任宰相,更是不想在这一点上被别人抓住把柄。
“如今不比往日,你们在外面都要谨言慎行,别让别人笑话我赵家没有家教!”赵挺之扫视着面前的三个儿子,心中很有些欣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