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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夫见说动了何执中,心中登时大喜,连忙又添了一把火:“论资历,伯通兄你不在蔡相公之下;论才具,举朝也难以找到几个可以和你并肩地人;论德行,那些两面三刀之辈又怎能及得上你?原本若是高伯章辞相,这个位子怎么都应该是你的,但是,郑居中横空出世,却是何公你最大的对手。”
他一下子把伯通兄两个字改成了何兄。脸上神情亦随之一正:“郑居中何许人也←中进士的时候已经人到中年,又是靠着攀附后宫郑贵妃,得了一个外戚的便利。方才一步步从起居郎一直升迁到中书舍人以及馆阁学士之职,论资历浅薄不说,才干也不过中人之资,圣上如今任用他,不过是权宜之计。否则,若是他以外戚之身成为宰相,又置天下苦读的士大夫于何地?所以,伯通兄你理当有所作为,尽快将尚书右仆射之职拿到!”
“这又哪里是说拿下就能拿下的?”何执中自忖已经老迈,也想在致仕之前过一回真正宰相的瘾。但是,别看尚书左丞和宰相只差那么一步,但是这一步却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过去。想到自己从神宗年间开始为官,到老来却一直被几个年轻之辈压在头上动弹不得,他便不由一阵叹息。”高伯章地辞呈,可是到如今还未准呢。”
“何公,高伯章的辞呈至今未准方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郑居中之辈反而不是你最大的障碍。”刘正夫突然压低了声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何公久在都堂,想必应该知道,高伯章那几位宅中人,可是和郑贵妃王贵妃相交莫逆,还有高伯章那位千金,一直都在宫中走动,哪怕是如今居于圣瑞宫的孟后,对于这个小丫头也是颇为宠爱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何执中闻言愣了一愣,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奇怪的感觉。这郑贵妃王贵妃的事已经不是什么奇闻了,刘正夫知道也不奇怪。但是,他偏偏在最后还加上一个高嘉在宫中受宠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原因?
陡地,他眼睛大亮,脸上也随之露出了一缕红色,竟忍不住站了起来。郑居中之所以能够进入政事堂,是因为他不过是郑贵妃地族兄,没有嫡系地关系,所以赵佶方才能用一句话搪塞了群臣的劝谏。毕竟,确实不可能因为宫里有一位郑贵妃,就堵住了郑氏一族出仕的路子。但是,倘若是嫡系血脉,情况就不同了。
见何执中起身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刘正夫知道今天地劝说说到了何执中心坎里′说响鼓不用重锤,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想顺势功德圆满:“圣上如今春秋鼎盛,再加上已经立有太子,膝下更有诸多皇子,眼下一个个也都大了。论年纪,高伯章那位千金和太子殿下以及嘉王年龄相仿,所以”
大宋虽然竭力遏制外戚,但是,在皇帝驾崩之后,太后临朝主政的却不在少数′然没有外戚专权,可这样一位太后的权势仍然是无法小觑的。房中的两人无疑都不希望高俅家里出一个皇后,所以,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可是,那位殿下可是刚刚十岁出头”
“那又怎样?”刘正夫冷笑一声,眼睛也眯了起来,“十岁出头自然不能成婚,但是,这种风声却是大家会相信的。再加上圣上对于高嘉的宠爱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要说不是把她当作未来的媳妇,谁会相信,谁能相信?”
何执中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岔开了话题。又扯了一阵闲话后,何执中便亲自将刘正夫送了出去,等到回转来之后却换了另一幅面孔。招来一个心腹家人之后,他便神情郑重地吩咐道:“你带几个可靠的人,去刘家附近打听一下,这些天有什么人常常出入刘府,记住,要暗地打听,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等到那家人领命离去,他才皱起了眉头。刘正夫的主意虽然好,但是,以他对此人地了解来看,这样的主意绝对不会出自他的手笔※以说,刘正夫的背后必定有人在出谋划策。可是,昔日和刘正夫交好的刘遣如今不在京城,除此之外,还会有谁能够有这样的资格,给刘正夫出了这样阴损的主意?
何执中一心求进不假,但是,他更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甚至心中有数,哪怕这一次和蔡京的攻势能够将高俅拉下马,也可能只是一时之功,不可能彻底绝了对方的仕途。而即便是高俅那位千金嫁给了嘉王,有损地不过是高俅子嗣的前程,而对于高俅本人决不会有什么损伤。
韩琦的儿子韩嘉彦当年还曾经尚主,而韩忠彦也不是曾经出任尚书左仆射?什么外戚不能重用,什么与宗室联姻便会有损仕途,那也得看联姻的是什么人←已经为了蔡京搭进去了一半,倘若真的全部搭进去,那他就太愚蠢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坐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严严实实地封口之后又找来另一个可靠的家人,郑而重之地嘱咐其将信送到城外高俅的庄子,并让其找上其他一些仆人,夜晚出府,然后找个客栈宿一夜,第二日再出城去,以达到故布疑阵的效果。
如此一番作为之后,他方才想到自己还没用过晚饭,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闹腾得颇为难受。只是既然已经饿过了头,想到养生之道,他只是命令厨下煮一些红枣,并熬了一锅子粥送过来。用这些将肚子填了个半饱之后,他正想早些歇息,谁料外头又有家人敲门。
“老爷,蔡三少爷求见!”
蔡家的老三?
何执中心中哀叹一声,却知道蔡京如今正栽培这个老三处理文书,并有意让其进入朝堂为官,因此只得吩咐传见。等到蔡絛笑吟吟地进来行了礼,他便点了点头:“贤侄这么晚前来,莫非是元长相公有什么吩咐?”
蔡絛此时满脸笑意全消,低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犹豫许久方才说道:“何伯父,今次并不是爹爹有事让我来见,只是我有一件事郁结在心中不得不说,却又不敢贸然告知爹爹,所以只能前来求教何伯父!”
求教?何执中心中暗自叫苦,蔡京的四个儿子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材料,而除了老大蔡攸之外,这个老三亦是满肚子心机,这一点他心中有数得很。蔡絛这么晚来见,若说没有大事,那才是见了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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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煽风点火暗报信
连着在老爹蔡京跟前呆了一段时间,蔡絛颇感到眼界开朗。以往他只知道父亲权大势大,哪里知道暗地里还有那许多勾心斗角的名堂?正因为如此,他也对大哥蔡攸的权势眼热十分。在他看来,蔡攸的龙图阁学士根本就是徒有虚名,倘若天子官家不是看在蔡京的面子上,凭一个不学无术的蔡攸,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所以,他才打定主意要从父亲看重自己的这一天开始,竭尽全力为自己争取力量,而身为蔡京至交的何执中,便是最好的人选。
此时,他装作满脸为难的样子,沉吟许久方才开口说道:“何伯父,实不相瞒,我是因为觉察到大哥这些天有些不对劲,所以才向何伯父求教。原本兄弟和睦是应该的,我也不想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去告诉爹爹,只是”他又犹豫了一下,眼睛却偷瞟何执中的脸色,见其眼神微微一变,连忙趁热打铁道,“那一天我看到爹爹书房最得力的蔡平的婆娘,拿着一块玉佩和人家炫耀,我一问才知道,是大哥赏给他的。”
何执中心中一突,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不过是你大哥一时兴起拿了东西赏人而已,不值什么,难道贤侄还会没见过玉佩么?最多也不过几十贯钱,你大哥将来也是要执掌家业的人,如今对元长公的心腹人示好,那也是应该的。”
话虽这么说,何执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早就听说过,蔡攸在不少事情上都颇有自作主张之处,而且平常几次接触下来,他也觉得此人野心极大,只是一直想着对方是蔡京的儿子,父子连心,应当不会做出什么针对蔡京的事情,因此一直没有在意。但是此时此刻←却有些不放心了。蔡平是什么人,蔡京曾经隐约对他透露过,据说,蔡府的很多机密事,包括蔡京一些不方便让人出面的事,都是蔡平暗中摆平的。这样一个人外则认识百官,内则手揽大权,蔡攸对这么一个人示好干什么?小说wWw首发
然而←却不好公然挑唆别人兄弟相疑,所以才有刚刚一句息事宁人的话。长幼有序,看蔡絛的架势,似乎很有些趁机给蔡攸下眼药地意思,所以他不得不警告一句。
早有准备的蔡絛又怎会被何执中这一句话点醒,脸上只是微微一怔,他又陪笑道:“何伯父,并非是我存心多疑,而是那玉佩并非寻常货色。而是昔日节下爹爹送给大哥的,论价值别说几十贯。便是几百贯也未必能够买到。这些都是事小。可此事偏偏就发生在那一日爹爹将蔡平派出去公干之后,你说,大哥是不是在暗中侦测爹爹的举止?”
见何执中一瞬间脸色大变。蔡絛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痛心疾首地道:“人说兄弟合力,其利断金,我也一直这么想。爹爹看重大哥,无非是因为他稳重,在圣上面前圣眷又好,正好可以当我们兄弟的表率。然而,大哥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如今朝廷风云多变,爹爹的棋局也正下到关键之处,倘若因为他的胡作非为而使得满盘皆输。岂不是我们一家人都要因此而受累?”
末了,他方才起身深深一揖道:“何伯父,你是爹爹的至交好友,又是朝廷重臣,有些事情我实在不方便相劝,只能拜托你了。时候不早,我告辞了,还请何伯父早日休息?”
何执中呆呆愣愣地看着蔡絛起身离开,竟连打一声招呼也忘了。及至良久←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好休息?一晚上遇到这许多乱七八糟地事情,他怎么好好休息!
他恨恨地站了起来,拿起旁边的一个茶盏要砸,忽然又笑了起来。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况,他并不是为首之人,要急也应该是蔡京急才对。再者,胜负成败还未分明,他那么气急败坏干什么?
想到这里,他悠悠然地将茶盏搁在旁边,踱着步子优哉游哉地出了厅堂,径直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高俅便接到了何执中派人送来的信,打开一看,他的眉头不由一蹙,旋即又舒展了开来。命高升取来炭火盆将信笺焚毁,他便起身来到了书房,展开一张纸笺,可一提笔却又放了下来。
何执中毕竟是蔡京的人,即使是这样一封信,也未必就是投靠的意思,更多的可能是一条后路。然而,何执中在信上提到的关键之处却不得不令他心中存疑。要知道,刘正夫可不是什么寻常人,要能指使这样一个人,那该有多大的能量?
想到这里,他不由高声唤道:“高升!”
高升闻声而入,掩上了房门便束手而立:“相爷有什么吩咐?”
高俅沉吟片刻,遂吩咐道:“你回京城一趟,让小七赶紧来一趟,我有事要问他〕便告诉夫人,该送礼地地方不要吝啬,比如说谁家生辰,谁家婚庆,一律不能拉下。否则,别人还以为我真地是闭目不管世事。”
“是,小人理会得。”高升却没有立刻转身就走,而是站在那里犹豫了一阵,方才开口问道,“七公子一向独立独行,倘使小人找不到他,或是他说另有要事”
高俅闻言气结,但是,燕青的脾气就是如此,当下他只能说道:
“你先回去告诉夫人就成,如果碰到七公子,就告诉他有要事,别拖延,不管有什么其它大事都先搁一搁。”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大事,连忙又加了一句,“顺便把嘉儿带回来,我不在京城,不能再把她放在外面混了!”
听说要把高嘉一起带回来,高升顿时更是苦了脸,可是,这又是推辞不得的事,当下他只好满脸愁容地答应了,然后便骑上马往城里赶。
等他到了京城高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地事了。
找燕青倒是简简单单,这一日燕青正在家里,听说高俅找他有急事,问了一句便立刻骑马去了。而高升四处问了一通之后,方才知道高嘉这一日并不在府中,而是被圣瑞宫孟后召去宫中了,这不由得让他连连叫苦,慌忙去正房找英娘。
“相公急着找嘉儿?”
英娘满脸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怎么想也不明白。这一次高俅借口出城养病,她先是跟着去了,两日后又赶了回来,毕竟,家里一摊子事情无人照应不行。京城高官云集,她身为高俅的正配,有不少场合便是推都推不掉,而京城的贵妇圈子中,就以她的人缘最好,哪家嫁女儿哪家生孩子,她往往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