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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德生脸色一变,他旁边的一个随从连忙帮衬道:“高二,你别以为自己了不得,大官人看得起你那是抬举,难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汴京第一不成?识相的就谢了大官人恩赏,老老实实去踢球来得正经!”
高俅本来就最看不起这种为虎作伥的狗腿子,此时的目光中更显鄙夷不屑。“我和潘老板说话,哪有你这种小喽罗插话的份!潘老板难道还要我说第二次么,这一次的比赛,我绝不会参加!”
潘德生本以为收买一个小小球头必定手到擒来,哪想到会碰到一个天大的钉子,此时,他本就显得狞恶的脸顿时挤作了一团。
“好,好!我潘德生在汴京这么多年,还没遇到人敢拂了我的面子。高二,你等着,到了比赛那一天,你一定会自个儿来跪着求我,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他见两个随从还杵在那儿像两根棍子,立刻赏了一人一个耳光,转身拔腿就走。
不等潘德生出门,高俅就语带讥嘲地回击道,“既如此,我就等着潘老板的大手笔。你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你不过一个依附权贵的管事,离手眼通天还差得远。千万别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得不偿失了!”
甫出院门的潘德生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几乎气得半死,不过,他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步子反而加快了几许,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尽管知道不应该这么早和潘德生这样的小人结下仇怨,但是倔强脾气一上来,高俅自己也克制不住←生来就不是那种很会装模作样的人,和苏轼那种闻名遐迩的大文豪来往时,他纵使些心机也不是全在坏处,可面对那等面目可憎的家伙,他的那一丁点冷静就全都不见了。直到进屋之后,他仍是一副怒气冲冲无法自持的脸孔。
出乎他的意料,之后几天风平浪静,无论是朱博闻还是潘德生似乎都销声匿迹,再也没派人上门骚扰,这反而让他觉得心中不安。趁着这几日的闲暇,他便开始不厌其烦地教授英娘女子防身术,单是那一招撩阴腿他就反反复复讲了很多遍,好容易让这个柔顺惯了的妻子接受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意识。
穿越至今,除了当初遇到正牌高俅的那会儿,他还没看到过真刀实枪动手的局面,因此无从比较现代体术和古代武术的优劣,所以,勤练书法的同时,他也没忘记按照当初体力训练的关键,除了俯卧撑之外,跑步跳绳练哑铃,哪天都没有断过,每每引来英娘好奇的目光。
这一日,他正一左一右地提着两个石质哑铃练得起劲,院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警惕地循声望去,只见第一个进来的赫然是米芾,这家伙一面不知嘀咕着什么,一面生拉硬拽地把后面那人拖了进来,竟是驸马王晋卿。
“小高啊,我说话算话,亲自来看你了!”米芾大大咧咧地往草厅石凳上一坐,又拿手指着王晋卿道,“这家伙上次说过要请你去他那里坐坐,我寻思着正好顺路,就从他那个驸马府里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高俅听得哭笑不得,怪道他见这位小王驸马唇青脸白,似乎很有些没睡醒的模样,原来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自从苏大学士之后,这些名人也不知怎么搞的,成天就来一个突然袭击,自己连一点准备的功夫都没有,真是活见鬼了!话虽如此,他却绝不敢怠慢这种贵客,理所当然地把两人往屋内请。
“嘿嘿,看来我比老苏面子大,上次你让他在风地里坐了一刻钟,这次我和老王倒能进屋坐坐,回去非得向他好好吹嘘一番不可。”米芾一进屋便眼睛乱转,见四周陈设虽然简陋,却收拾得一尘不染,再见英娘在一旁裣衽为礼,他不由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有贤妻如此,小高你福分不浅。”
王晋卿也注意到了英娘,目中流露出了一丝惊艳之色,随即微笑道:“怪不得伯章上次不肯让子瞻入内室,敢情是要金屋藏娇不成?”
高俅差点被这句调笑呛着,连忙撇清道:“驸马就不要开玩笑了,上次内子身染疾病,我当然不敢让学士入内,否则万一感染了时气,那后果我可承担不起。”他不想在这些话题上浪费时间,连忙言归正传道,“二位今日联袂前来,不知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不能来?”米芾**地顶了一句,这才百般无聊地拣了一张椅子坐下,“我在汴京待不了几天,再过几日就要回襄阳去了。只可惜那些家伙一个个忙于朝政,只有老王是个闲人,我只好拉上他到你这里找点乐子了。”
敢情自己竟成了开心果高俅的脑中转过这样一个念头,却真不敢得罪这位性子“独特”的米大家,否则还不知道对方会弄出些什么啼笑皆非的事情。王晋卿却比米芾更通人情世故,他见英娘荆钗布环毫无配饰,略一沉吟便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含笑递了过去:“伯章,初次见到你家娘子,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玉佩就算我的见面礼吧。”
高俅见那环形玉佩通体纯色,显然价值不菲,连忙出言推辞,最终,他仍是拗不过王晋卿,只得示意妻子收了下来,少不得又是一番道谢。这样一来,米芾倒觉得自己两手空空有些尴尬,可他不像出身世家的王晋卿,身上总是带着各色贵重的小饰物,摸遍了周身上下也没找到东西,最终还是看到架子上的笔墨才松了一口气。就这样,高俅家里便多了一幅号称“价值连城”的米颠墨宝。
看到高家这家徒四壁的状况,王晋卿不免和苏轼一样都提到了迁居一事,他甚至还提出让高俅搬到自己那里居住,就连一向疯疯癫癫的米芾也在那里唠叨襄阳的好处。
对于王晋卿的邀请,高俅着实意动,毕竟,他的目的本就和这位小王驸马有着脱不开的联系,结识赵佶还要着落在此人身上。在这巨大的诱惑面前,他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顿时有些沉默了。
别看这些文坛大家都对自己甚为亲厚,但是,按照史书所记载,这些人往往更注重气节,所谓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的操守,都是被文人墨客津津乐道的,若是自己很快应承,传出去免不了会为人诟病。更何况,他知道的只是大略历史方向,不像那些穿越的先辈那样能够事无巨细无所不知,在这方面更应该小心谨慎一点。想到这里,他便婉言谢绝道:
“二位好意我心领了,陋室虽小,为一居处已经足够,所以不敢叨扰驸马。至于元章先生也不必耿耿于怀,他日我若有闲,大可去襄阳拜访,不必急在此一时。”
“真是个执拗的小子,我还想”米芾嘀咕了一阵子,突然瞅了一眼英娘,猛地一拍大腿,“嘿,有了!”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也不顾什么礼法,疾步走到英娘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到把对方看得面红耳赤方才开口建议道:“丫头,这样吧,你认我当干爹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不仅高俅目瞪口呆,就连王晋卿也愣住了,虽然都知道这米颠行事不循章法,可这突如其来要认女儿,这就未免太奇怪了。高俅正想开口问个究竟,米芾就滔滔不绝地自己解释了缘由:“老苏不够厚道,我说了用一幅珍藏画作交换那劳什子的百米宴,他却坚决不肯。嘿,要是我成了高小子的岳丈大人,那幅字自然就应该归我了”
这都什么人啊!高俅打定主意今后不让妻子再接触这个米颠,因此忙不迭地一口回绝了过去。“内子的父亲犹在,所以元章先生的这个要求她没法答应。”此时此刻,他巴不得赶快送这位老先生离开,免得再惹出什么事端,而凑巧的是,外头那扇院门再次被人拍得震天响。
如蒙大赦的高俅自然是一溜烟地奔到了门外,可入目的景象却让他心胆俱裂。院门前的地上,不成人形的徐三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左右脚跟处,两道深深的疤痕宛然可见,令人心悸胆寒。不远处,一群人正朝着这里指指点点,脸上夹杂着好奇和畏缩的情绪。
高俅怎不知这是他人的杀鸡儆猴之举,他蹲下身去试了徐三鼻息后,猛地抬起了头,凶狠犀利的目光有如利箭一般朝那帮看热闹的人射去,双拳捏得喀喀作响。良久,他也顾不得徐三躯体肮脏,双手用力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地朝房内冲去。
第十四章 小王驸马
眼看这幅惨绝人寰的情景,别说生性有洁癖的米芾,就连王晋卿也不由大惊失色。高俅也不敢耽误时间,一边令妻子准备热水,一边略拣要紧的对两人讲述了前一次的冲突。听到潘德生这三个字,王晋卿的脸色登时变了,霍地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须臾又追问道:“伯章,你真能确定此人名叫潘德生?”
“自然能确定。”高俅手中不停地替徐三止血包扎,随口答了一句才察觉到不对劲,手中动作立刻慢了下来,惊疑不定地问道,“我听说八仙楼的东家是一位驸马爷,难道就是”
啪,王晋卿用力一掌拍在木桌上,倒是让米芾吓了一跳。只见他脸色铁青银牙紧咬,显然已是怒极。“这个混账竟然如此胡作非为无视王法,简直是翻了天了!我当初见他颇为能干,再加上家里没有善于经营的人,所以才用了他这个远亲,想不到他竟会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样的事情!”大约是兹事体大,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一个人在那里暴跳如雷,许久才冷静了下来。
“此事非同小可,我那两个随从应该就在附近茶馆,待我去找了人来再作计较。元章,你赶紧帮忙去找一个大夫,此人伤势不轻,一定要设法救他性命!”他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去,竟连和高俅打招呼都忘了。
眼见米芾也消失在了视线中,高俅不禁陷入了极端矛盾的境地。看刚才的情景,王晋卿自己显然也并不知晓内情,可是,这岂能是推说一句家人妄为就能够遮掩得了的?据自己刚才粗略察看徐三伤情来看,这位曾经在球场上活跃过的年轻人很可能就废了,将来是否能够走路都很难说,毕竟,此时不像现代能够接筋续骨。
他没法判断事情究竟是朱博闻还是潘德生做的,但单单凭他们先前离去时的态度,他就可以肯定这两人都可能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若真的是潘德生做的,那么王晋卿就逃不了放纵家人伤害无辜的罪名,自己却还要依靠他提早接触到赵佶,那徐三的伤
怔忡间,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他顿时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只见徐三已经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肌肉都痉挛得变形了。
“徐三,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二二哥,是是潘德生那个那个”断断续续吐露了几个字,徐三便再次昏厥了过去,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足以使得高俅明白了事情始末←再一次捏紧了拳头,浑然未觉指甲已经深深卡在了肉里,殷红的鲜血正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阿峰,你,你不要吓我!”英娘见丈夫痴痴呆呆,手上又鲜血淋漓,连忙上前推了几下,又使劲掰开了他的拳头,扯了一半手帕便包扎了起来,“这是别人的错,不关你的事,你不需要”
“英娘,别说了!”高俅突然厉喝道,随即轻轻用左手拭去了妻子的泪水,“你让我好好静一静。”
就在刚才,他心中那一根软弱的弦被触动了。当年也是这样,自己在体校最好的朋友因为得罪了人,被一群流氓地痞用刀废了两条腿,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赛场。而在这件事发生的三个月之后,他的朋友在房中开煤气自杀,留下了年老体迈的双亲。和现在的情景比起来,两者的遭际何其相像?虽然徐三为人饶舌了一点,两人之间又说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是,一个好好的人被人折腾成这样,自己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不多时,米芾拉着一个大夫飞也似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人推到了床前,口里还急匆匆地催促道:“快点快点,要是误了伤势,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大夫是正在坐堂的时候被米芾硬打断了,随后莫名其妙被拉到这里的。作为汴京的大药堂——惠民药堂的坐堂大夫之一,他的眼睛自然毒得很,只略略一瞟便知道这一家没什么油水,因此搭了搭脉便慢条斯理地道:“此人一身外伤极重,要治的话,少不得要用上不少名贵药材,所以这费用问题”
高俅心中一沉,突然狠狠抓住了那大夫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道:“大夫,该你得的诊金我一分一厘也不会少你的,但若是你治不好这个人,那我可以担保,今后一定拆了那惠民药堂!你别以为这是虚言恐吓,我高俅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