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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宝鉴上-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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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凤林敬了几杯酒,那巴英官似气忿忿的站在后面。凤林最伶透,便知他是个卯君,忙招呼了他,问了姓,叫了几声巴二爷,方才踱了出去,姬亮轩才放了心。如今见了京中小旦,觉比外省的好了几倍:第一是款式好,第二是衣服好,第三是应酬好,说话好,因对嗣徽道:“外省小旦相貌却有很好的,但是穿衣打扮,有些土气,靴子是难得穿的。 
  譬如此刻夏天,便是一件衫子,戴上凉帽,进到衙门来一群的三四个,最不肯一人独来,开发随便一两二两皆可。”嗣徽道:“这么便宜!若是一个进来,我便□东家墙而搂之可乎?” 
  亮轩笑道:“妹丈取笑了,东家的墙岂可逾得?就太晚了,二更三更,宅门也还叫得开的。”嗣徽道:“三更叫门,大惊小怪的,到底有些不便。你何不开个后门倒便当些,人不能测度的。”亮轩即正正经经的讲道:“妹丈真真是个趣人,取笑得岂有此理。我们作朋友的,第一讲究是品行,这后门要堵得紧紧的,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才使东家放心呢。”嗣徽尚是不懂,连问何故?一个是信口胡柴,一个是胸无墨水,弄得彼此所问非所答,直闹得一团糟了,亮轩便不与他说。因问凤林道:“你们作相公,一年算起来可弄得多少钱?”凤林道:“钱多钱少是师傅的,我们尽取老爷们赏几件衣裳穿着,及到出了师,方算自己的。”亮轩道:“此时一年;师傅挣得钱多少呢?” 
  凤林道:“也拿不定,一年牵算起来,三四千吊钱是长有的。” 
  亮轩吐出舌头道:“有这许多?比我们作刑钱的束修还多呢!我如今倒也懊悔,从前也应该学戏,倒比学幕还快活些。我们收徒弟是赔钱贴饭,学不成的,十年八年,推不出去,即有荐出去的,或到半年三月又回来了。到得徒弟孝敬老师,一世能碰见几个?真不如你们作相公的好了。”说着自己也就大笑。 
  嗣徽看这凤林道:“凤凰于飞,于彼中林,亦既见止,我心则喜焉。”凤林笑道:“你又通文了,我们班子里,倒也用得着你。那个撂着鼻子秃秃秃狗才狗才的,倒绝像是你,何必这么满口之乎者也,知道你念过书就是了。”亮轩笑道:“此是孙少爷的书香本色。若是我们作师爷的,二位三位会着了,就讲起案情来,都是三句不脱本行的,就是你们唱小旦戏的,为什么走路又要扭扭捏捏呢?”又问嗣徽道:“太亲台今年可以出京否?”嗣徽道:“家父是已截取矣,尚未得过京察。今兹未能,以待来年,任重而道远,未可知也。”亮轩道:“是道府兼放的?”嗣徽道:“府道吾未之前闻,老人家是专任知府的。”亮轩道:“知府好似道台,而且好缺多。太亲台明年荣任,小弟是一定要求栽培的。”嗣徽道:“自然,自然。这一席大哥是居之不疑,安如磐石的了。”两人说说笑笑,喝了几杯酒。嗣徽道”今见大哥有一个五尺之童,美目盼兮。倘遇暮夜无人,子亦动心否乎?”这一句说到亮轩心上来,便笑道:“这小童倒也亏他,驴子、小妾两样,他都作全了。”嗣徽道:“奇哉!什么叫作驴子、小妾?吾愿闻其详。”亮轩道:“我今只用他一个跟班,璧如你住西城,我住南城,若有话商量,我必要从城根下骑了驴子过来。有了他,便写一信,叫他送给官,便代了步,不算驴子么?我们作客的人,日里各处散散,也挨过去了。晚间一人独宿,实在冷落得很。有了他,也可谈谈讲讲,作了伴儿。到急的时候,还可以救救急,不可以算得小妾么?一月八百钱工食,买几件旧衣服与他,一年花不到二十千。若比起你们叫相公,只抵得两三回,这不是极便宜的算盘么?”嗣徽道:“这件事,愿学焉。绥之斯来,盎于背,将入门,则茅塞之矣,如之何则可。而国人皆曰:若大路然。吾斯之未能信,明以教我,请尝试之。”凤林不晓得他说些什么,便送了一杯酒,又暗数他脸上的疙瘩,及鼻子上的红糟点儿,共有三十余处,问道:“你到底说话叫人明白才好。我实在不懂得你这脸上会好不会好。我有个方子给你用香糟十斤,猪油三斤,羊胰一斤,皂荚四两,银硝四两,铺在蒸笼内,蒸得熟了。你把脸贴在上面,候他那糟气钻进你的面皮里来,把你那个糟气拔尽了。”嗣徽道:“放你的屁中之屁,你想必糟过来的,我倒要闻闻你的脸上有糟香乎,无糟香也。”便把脸贴了凤林的脸,索性擦了两擦,凤林心里颇觉肉麻,脸上便痒起来,把手指抓了一回,便道:“好,把你那红癣过了人。” 
  腮边真抓出一个小块来,把嗣徽脸上掐了一下。嗣徽笑道:“你说我过了你癣,为什么从前不过,今日就过呢,未之过也,何伤也。”又把凤林抱在膝上道:“有兔爰爰,实获我心。” 
  凤林把嗣徽脸上,轻轻的打了一掌,两个眼瞪瞪儿的说道:“人家嫌你这红鼻子,我倒爱他。”索性把嗣徽的脸捧了乱擦,跳下来笑道:“也算打了个手铳罢。嗣徽赶过来,要拧他的嘴,凤林跑出屋子,嗣徽赶出去,凤林又进来了,嗣徽便狠起那斑斑驳驳的面皮道:“你若到我手,我决不放你起来。”亮轩替他讨了情,敬了一杯酒,夹了两箸菜,嗣徽方才饶了凤林。 
  凤林又敬了亮轩几杯,那个巴英官红着脸,在廓下走来走去。姬亮轩叫他来装烟,他也不理,又去了。嗣徽见了说道:“大哥,方才小弟要请教你的话,我只知泌水洋洋,可以乐饥。 
  至于蒸豚之味,未曾尝过,不识其中之妙,到底有甚好处,与妻子好合如何?”亮轩笑道:“据我想来,原是各有好处,但人人常说男便于女。”嗣徽道:“你且把其中之妙谈谈,使我也豁然贯通。”亮轩笑道:“这件事只可意会,难以言传,且说来太觉粗俗难听。我把个坐船坐车比方起来,似乎是车子轻便了。况我们作客的,又不能到处带着家眷,有了他还好似家眷。至于其中的滋味,却又人人一样,难以??述。有一幅对子说:“瘦宽肥紧麻多粪,白湿黄干黑有油。最妙的是油,其次为水。至于内里收拾,放开呼吸之间,使人骨节酥麻,魂迷魄荡。船之妙处,全在筛簸两样。不会筛簸的,与挛橼无异。若车一轩一蹬,则又好于船之一筛一簸,其妙处在紧凑服贴。” 
  尚未说完,凤林便红脸道:“你这个赶车的,实在讲得透彻。 
  你那辆车是什么车?像是辆河南篷子车。罚你三杯酒,不准说了,说得人这么寒。”嗣徽道:“快哉,快哉!竟是闻所未闻。小弟船倒天天坐的,车却总坐不进。到了门口,竟非人力可通,又恐坐着了粪车,则人皆掩鼻而过矣。”亮轩笑道:“也有个法子,就是粪车,也可坐得的。大木耳一个,水泡软了,拿来作你的帽子,又作车里的垫子,那管粪车,也就坐得了。”嗣徽大乐道:“领教,领教。”对着凤林道:“我明日坐一回罢。”凤林啐了一口道:“不要胡讲了。天已晚了,我还有两处地方要去呢。吃饭吧。不然,我就先走了。”姬亮轩因同着相公吃酒,知道他的巴英官要吃醋,不敢尽欢,也就催饭,吃了要散,嗣徽只得吃饭。大家吃毕,嗣徽拿出两张票子共是五吊钱,开发了凤林,合着点子牌一张的么四。又算了饭帐,各自回去。 
  此回书何以纯叙些淫亵之事,岂非浪费笔墨么?盖世间实有些等人,会作此等事。又为此书,都说些美人、名士好色不淫。岂知邪正两途,并行不悖。单说那不淫的不说几个极淫的,就非五色成文,八音合律了。故不得已以凿空之想,度混沌之心,大概如斯,想当然耳,阅者幸勿疑焉。要知孰正孰邪,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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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回 说新闻传来新戏 定情品跳出情关
  这回书要讲颜仲清、王恂二人。这一日在家,仲清对王恂道:“你可知道,这几日内出了许多新闻,你听见没有?”王恂道:“那两天因你弟妹身上不好。我天天候医生,有些照料,没有出门。”仲清道:“我昨日听得张仲雨讲的,有个开银号的潘三,从三月间想买苏蕙芳作干儿子。头一回是拉着张老二同去缠扰媚香,没有法儿,媚香故意殷殷勤勤。待那潘三借了他二百吊钱,听得说要敬他皮杯时,假装鱼骨鲠了喉。后来把他们灌得烂醉,竟到不省人事,却叫他们在客房内同睡。那姓潘的便滚了下来,在自己鞋里撒了一泡溺,后来醒了。查起来,他家说被华公子叫了去,姓潘的吵了一夜,没有法儿也只得回去。到四月里又去闹他,偏偏碰着假查夜的来,唬得潘三跑了,倒丢了一个金镯。”王恂笑道:“媚香原是个顶尖利的人,就是湘帆能服他。这潘银匠自然要上当的。”仲清道:“还听得那个李元茂,在东园闹了一个大笑话。”王恂道:“怎么样?” 
  仲清道:“有人看见李元茂在土窑子,一个人去嫖,被些土棍打进去,将他剥个干净。李元茂围了草帘子,不能出来,惹得看的人,把那土窑子都挤倒了。后来不知怎样回去的。”王恂道:“有这等事?或是人家糟蹋他,也未可知。”仲清道:“张老二的蔡升目睹,也是仲雨讲的。”王恂道:“李元茂外面颇似老实,何至于此?”仲清笑道:“老实人专会作这些事,不老实的,倒不肯作的,近日被你那个虫蛀舅爷领坏了。”王恂笑道:“都是你的好作成,若论女貌郎才倒是一对。只我那泰山、泰水听见了,是要气坏的。”仲清道:“我还听得说,那魏聘才进了华公府,就变了相,在外边很不安分:闹了春阳馆,送了掌柜的,打了二十还不要紧。又听得陆素兰对人说,魏聘才买出华公府一个车夫,一个三小子,去糟蹋琴言,直骂了半天。琴言的人磕头请安陪了不是,又送了他几吊钱才走。“王恂道:“奇了,这几天就有这许多事。我们从前看了这两个人都是斯斯文文的,再不料如今作出这些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仲清道:“我又听得一件快活事,庾香与琴言、素兰倒游了一天运河。近日他们二人病都好了。”王恂笑道:“庾香竟公然独乐起来,也不来约我们一声。”仲清道:“是素兰请他与琴言相会,各诉相思,外人是不可与闻。”王恂道:“我真不知庾香、琴言之情,是何处生的?世间好色钟情,原是我辈。但情之所出,实非容易。岂一面之间,就能彼此倾倒?想起正月初六那一天,庾香只见琴言一出《惊梦》,犹是不识姓名,未通款曲。及怡园赏灯之夕,就有瑶琴灯谜为庾香打着,因此度香就请庾香与琴言相会。闻宝珠讲,那一天先将个假琴言勾搭庾香,庾香生气欲走,而真琴言始出,已是两泪交流,此心全许。以后偏是会少离多,因之成病,人皆猜是相思。即媚香生日这一日,琴言因病不来,庾香便觉着心神不定,后来生起病来。据我看来,庾香即是一个钟情人,也想不出这情苗,从何处发出?似乎总有个情根。在琴言则更为稀奇,于大千人海中,蓦然一盼之下,即缠绵委曲,一至于此,令我想不出缘故来。若是朝夕相见熟识性情脾气,又当怎样呢?他们两个人真是个萍水相逢,倒成了形影附合,这难道就是佛家因果之说乎?”仲清道:“他们两人的情,据我看来,倒是情中极正的,情根也有呢。我说给你听,这至正的情根,倒是因个不正的人种出。我问过庾香之倾倒琴言,在琴言未进京之前,那魏聘才是搭他们的船进京的,细细讲那琴言的好处,庾香听熟了,心上就天天思想,这就是种下这情根了。后来看见琴言之戏,果然是色艺冠群,又闻其人品高傲,性情冷淡,爱中就生出敬来,敬中愈生出爱来。若从那日一笔勾消,永不见面,就作了彩云各散了。偏有天作之合,又出了一个度香,从中作氤氲使,将假试真,探微烛隐,遂把个庾香的肺腑,摄入琴言心里。设那日庾香为假琴言所误,则琴言也就淡了。你想一想:一个人才见一面就能从他的相貌,想出他的身分来,说我爱你者,为你有这容貌,又有这身分;若徒有容貌而无身分,也就不稀奇了。这两句在他人听了,也还不甚感激,而琴言之孤高自赏,唯恐稍有不谨,致起戏侮之渐。不料偶一见面,如电光过影之梅公子,即能窥见我的肺腑。又想人之所爱唯在容貌而已,而爱我容貌之心,究竟是什么心,虽未出之于口,未必不藏之于心。就算也没有这片心,但世间既爱此人,断无爱其拒绝,反不爱其逢迎之理。所以庾香一怒,而琴言之感愈深;琴言一哭,而庾香之爱弥甚。虽然只得一面,他们心上,倒像是三生前定,隔世重逢,是呼吸相通的了。此即是庾香、琴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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