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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它呢。我们现在正在谈你和你的嘛烦。想想吧,你愿意让你周围的人都把你叫作对牛弹琴的人吗?”
韦思利笑起来,莫西也笑了。
“唉;人们还用更糟的名字叫过我呢。”
“那该结束了,爸爸。”
韦思利把日光转移到猎枪上。
“不,”莫西说,“那也不是办法。你必须停止听它们说话。”
韦思利摸着下巴说:“那就如同你忽视了你的妻子!”他转身朝帐篷走去。
安娜从树下冲出来,气势汹汹地喊:“你离帐篷远一点;我的孩子在那儿!”
“我决不会伤害我的孙子!”
“要是有一只鸟让你这么干呢!”
韦思利终于感到了真正的恐惧。突然,他内心的愤怒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恐惧。
“噢。安娜……”
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别让事情变得更糟,爸爸。”
他低下头,转身朝河边走去。枪已经不见了,他儿子站在船边。韦思利觉得自己像一只被鞭子抽了的狗,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来:“你让我觉得自己像只动物;所以你也会把我当成动物来对待。”
“你在说什么,老家伙?”安娜恶狠狠地说。
“把我带回村子,用铁链栓在房子外面。我总是这样对待那些捣乱的狗。”
“爸爸,我没有时间带你回克拉霍查。这几天鱼群越来越多,正是捕捞的好时机。只要你保证不再跟那些动物说话……”莫西看了他妻子一眼,“离孩子们远一点,好吗?”
韦思利弯下腰,捡起一截链子说:“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栓在树上?”
“我,我不能那么干!你是我父亲。孩子们会怎么说?”
“把我送到几百码外的斯桑塔河去,再把我栓在一棵树上。那样,不管再发生什么事,都与我与关。”
莫西和安娜交换了一下眼色说。“爸,我不想那么干。”
“那么,我会把箱子里的鱼扔回河里,只给渡鸦和狗留一条。我对这一切都厌倦了,没人愿意帮助我,我累了。”他说。
“就这么办吧,”安娜对她丈夫说,“如果不这样,我们就永远得像看孩子和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着他。”
“不管怎样,这正合你意,对吧?”韦思利刻薄地问。
莫西看看父亲,又看看妻子,他不知所措。韦思利对他儿子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最后,莫西走上前拿起铁链,又在一个工具箱里找了两只扣锁。
“是你逼我这么干的。”他直起腰说。
“我是在逼你做出决定,要么帮助我,要么遗弃我。”
莫西一脸怒容,把头一扬,抬腿就走。
“快点,让我们把这事了结了;我还有活要干呢。”
在离他们的鱼场三百码的斯桑塔河岸上,莫西用链子的一头捆住了韦思利的腰,把另一头牢牢地栓在树上。韦思利完全可以够到河水和灌木丛。
“我把今天的鱼捕完,就马上回来,好吗?”
韦思利没理他。
“见鬼。爸,只要你合作一点——”
韦思利冲他乱叫了一通。
莫西诅咒着,摇摇晃晃地朝下游走去。
西边的天空只剩下一缕淡淡的光线了。安娜向脑后捋了捋飘在额前的头发,说,“好吧,到时候啦。我来收拾这儿,你去接你父亲。”
收拾干净的鱼,装满了两只咸水缸,厨房里已经没有地方了。他们俩都累得筋疲力尽,孩子们却早已睡着几个小时了。
“好吧,我去接他。我想你给他弄点吃的,好吗?”
“当然。你要到早晨才能把他弄回来,莫西。”
“我知道。”
他急匆匆地穿过黑魆魆的树林。可是他恨不得能躺下睡上十个小时。斯桑塔河水在他的身边泊泪流淌,河里尽是产卵的鲑鱼,它们在这儿不会受到人类的搔扰,因为这时太浅,不能用捕鱼车。
他知道离栓着他父亲的那个地方已经很近了,可他怎么也找不着他。
“爸?爸,你在哪儿?”
附近树上有一只渡鸦“嘎”地大叫了一声,然后用清晰可辨的声音说:
“我们警告过他,如果他不按我们的要求做,他会受到惩罚的。以后我再给你细讲。”渡鸦向远处飞去。
莫西走到树根前,望着拖在地上的铁链。光滑的白桦树皮上有爪子的印迹;地上铁链圈里躺着一条鲑王鱼的遗骸,莫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显然跟他父亲的身高一样长。他面如死灰,毛骨悚然。河水还在汩汩流淌,一条鲑鱼欢跳着溅起水花。
远处传来一头饿狼的嗥叫声。
《动物庄园》作者:'英' 乔治·奥威尔
张毅 高孝先 译
第一章
故事发生在曼纳庄园里。这天晚上,庄园的主人琼斯先生说是已经锁好了鸡棚,但由于他喝得醉意十足,竟把里面的那些小门都忘了关上。他提着马灯踉踉跄跄地穿过院子,马灯光也跟着一直不停地晃来晃去,到了后门,他把靴子一脚一只踢了出去,又从洗碗间的酒桶里舀起最后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才上床休息。此时,床上的琼斯夫人已是鼾声如雷了。
等那边庄主院卧室里的灯光一熄灭,整个庄园窝棚里就泛起一阵扑扑腾腾的骚动。还在白天的时候,庄园里就风传着一件事,说是老麦哲,就是得过“中等白鬃毛”奖的那头雄猪,在前一天晚上作了一个奇怪的梦,想要传达给其他动物。老麦哲(他一直被这样称呼,尽管他在参加展览时用的名字是“威灵顿美神”)在庄园了一直德高望重,所以动物们为了聆听他想要讲的事情,都十分乐意牺牲一小时的睡眠。当时,大家都已经同意,等琼斯先生完全走开后,他们就到大谷仓内集合。
在大谷仓一头一个凸起的台子上,麦哲已经安稳地坐在草垫子上了,在他头顶上方的房梁上悬挂着一盏马灯。他已经十二岁了,近来长得有些发胖,但他依然仪表堂堂。尽管事实上他的犬牙从来没有割剪过,这也并不妨碍他面带着智慧和慈祥。不一会,动物们开始陆续赶来,并按各自不同的方式坐稳了。最先到来的是三条狗,布鲁拜尔、杰西和平彻,猪随后走进来,并立即坐在台子前面的稻草上。鸡栖在窗台上,鸽子扑腾上了房梁,羊和牛躺在猪身后并开始倒嚼起来。两匹套四轮货车的马,鲍克瑟和克拉弗,一块赶来,他们走进时走得很慢,每当他们在落下那巨大的毛乎乎的蹄子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草堆里藏着什么小动物。克拉弗是一匹粗壮而慈爱的母马,接近中年。她在生了第四个小驹之后,体形再也没有能恢复原样。鲍克瑟身材高大,有近两米高的个头,强壮得赛过两匹普通马相加,不过,他脸上长了一道直到鼻子的白毛,多少显得有些戆相。实际上,他确实不怎么聪明,但他坚韧不拔的个性和干活时那股十足的劲头,使他赢得了普遍的尊敬。跟着马后面到的是白山羊穆丽尔,还有那头驴,本杰明。本杰明是庄园里年龄最老的动物,脾气也最糟,他沉默寡言,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少不了说一些风凉话。譬如,他会说上帝给了他尾巴是为了驱赶苍蝇,但他却宁愿没有尾巴也没有苍蝇。庄园里的动物中,唯有他从来没有笑过,要问为什么,他会说他没有看见什么值得好笑的。然而他对鲍克瑟却是真诚相待,只不过没有公开承认罢了。通常,他俩总是一起在果园那边的小牧场上消磨星期天,肩并着肩,默默地吃草。
这两匹马刚躺下,一群失去了妈妈的小鸭子排成一溜进了大谷仓,吱吱喳喳,东张西望,想找一处不会被踩上的地方。克拉弗用她粗壮的前腿象墙一样地围住他们,小鸭子偎依在里面,很快就入睡了。莫丽来得很晚,这个愚蠢的家伙,长着一身白生生的毛,是一匹套琼斯先生座车的母马。她扭扭捏捏地走进来,一颠一颠地,嘴里还嚼着一块糖。她占了个靠前的位置,就开始抖动起她的白鬃毛,试图炫耀一番那些扎在鬃毛上的红饰带。猫是最后一个来的,她象往常一样,到处寻找最热乎的地方,最后在鲍克瑟和克拉弗当中挤了进去。在麦哲讲演时,她在那儿自始至终都得意地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压根儿没听进麦哲讲的一个字。
那只驯顺了的乌鸦摩西睡在庄主院后门背后的架子上,除他之外,所有的动物都已到场,看到他们都坐稳了,并聚精会神地等待着,麦哲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
“同志们,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个你们都已经听说了,但我想等一会再提它。我想先说点别的事。同志们,我想我和你们在一起呆不了多久了。在我临死之前,我觉得有责任把我已经获得的智慧传授给你们。我活了一辈子,当我独自躺在圈中时,我总在思索,我想我敢说,如同任何一个健在的动物一样,我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活在世上是怎么回事。这就是我要给你们讲的问题。
“那么,同志们,我们又是怎么生活的呢?让我们来看一看吧:我们的一生是短暂的,却是凄惨而艰辛。一生下来,我们得到的食物不过仅仅使我们苟延残喘而已,但是,只要我们还能动一下,我们便会被驱赶着去干活,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旦我们的油水被榨干,我们就会在难以置信的残忍下被宰杀。在英格兰的动物中,没有一个动物在一岁之后懂得什么是幸福或空闲的涵意。没有一个是自由的。显而易见,动物的一生是痛苦的、备受奴役的一生。
“但是,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吗?那些生长在这里的动物之所以不能过上舒适的生活,难道是因为我们这块土地太贫瘠了吗?不!同志们!一千个不!英格兰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它可以提供丰富的食物,可以养活为数比现在多得多的动物。拿我们这一个庄园来说,就足以养活十二匹马、二十头牛和数百只羊,而且我们甚至无法想象,他们会过得多么舒适,活得多么体面。那么,为什么我们的悲惨境况没有得到改变呢?这是因为,几乎我们的全部劳动所得都被人类窃取走了。同志们,有一个答案可以解答我们的所以问题,我可以把它总结为一个字——人,人就是我们唯一真正的仇敌。把人从我们的生活中消除掉,饥饿与过度劳累的根子就会永远拔掉。
“人是一种最可怜的家伙,什么都产不了,只会挥霍。那些家伙产不了奶,也下不了蛋,瘦弱得拉不动犁,跑起来也是慢吞吞的,连个兔子都逮不住。可那家伙却是所有动物的主宰,他驱使他们去干活,给他们报偿却只是一点少得不能再少的草料,仅够他们糊口而已。而他们劳动所得的其余的一切则都被他据为己有。是我们流血流汗在耕耘这块土地,是我们的粪便使它肥沃,可我们自己除了这一副空皮囊之外,又得到了什么呢!你们这些坐在我面前的牛,去年一年里,你们已产过多少加仑的奶呢!那些本来可以喂养出许多强壮的牛犊的奶又到哪儿去了呢?每一滴都流进了我们仇敌的喉咙里。还有你们这些鸡、这一年里你们已下了多少只蛋呢?可又有多少孵成了小鸡?那些没有孵化的鸡蛋都被拿到市场上为琼斯和他的伙计们换成了钞票!你呢,克拉弗,你的四匹小马驹到哪儿去了?他们本来是你晚年的安慰和寄托!而他们却都在一岁时给卖掉了,你永远也无法再见到他们了。补偿给你这四次坐月子和在地里劳作的,除了那点可怜的饲料和一间马厩外,还有什么呢?
“就是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我们也不能被允许享尽天年。拿我自己来说,我无可抱怨,因为我算是幸运的。我十二岁了,已有四百多个孩子,这对一个猪来说就是应有的生活了。但是,到头来没有一个动物能逃过那残忍的一刀。你们这些坐在我面前的小肉猪们,不出一年,你们都将在刀架上嚎叫着断送性命。这恐怖就是我们——牛、猪、鸡、羊等等每一位都难逃的结局。就是马和狗的命运也好不了多少。你,鲍克瑟,有朝一日你那强健的肌肉失去了力气,琼斯就会把你卖给屠马商,屠马商会割断你的喉咙,把你煮了给猎狗吃。而狗呢,等他们老了,牙也掉光了,琼斯就会就近找个池塘,弄块砖头拴再他们的脖子上,把他们沉到水底。
“那么,同志们,我们这种生活的祸根来自暴虐的人类,这一点难道不是一清二楚的吗?只要驱除了人,我们的劳动所得就会全归我们自己,而且几乎在一夜之间,我们就会变得富裕而自由。那么我们应该为此做些什么呢?毫无疑问,奋斗!为了消除人类,全力以赴,不分昼夜地奋斗!同志们,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个:造反!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造反会在何时发生,或许近在一周之内,或许远在百年之后。但我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