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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但想想万一有病毒使人觉得献血是一种乐趣呢?那个老人说每过两个月他就得去献血,否则就感到难受。”
我眨了眨眼:“你是说每次他去献血,就提供给病毒一次传播的机会?”
“对!新的寄主在手术中被老头慷慨捐献的血液所感染,不过它很低调,也不像AIDS那么贪婪。也许它与人之间已经达成共生了……”他看了看我的脸色,挥挥手,“好了好了,不扯远了。因为它没有疾病的症状,所以还没人想到它……”
他已经分离出它了!我猛然想起。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我甚至开始计划如何将自己的名字加到他的论文上,以致漏掉了他的话。
“……试想一个自私的保守党徒突然发现自己有献血冲动,他会怎么想?”
“被施了魔法,被催眠了?”
“瞎扯!这不是人的思维方式。我们经常做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事,我们需要借口,我们要使自己的行为合理!没有明显的理由,就发明一个好理由。自我是很强大的因素。”
“利他主义,”我大声说道,“他们会认为自己是好人,并为此而骄傲,四处吹嘘……”
“太对了,即使是虚假的,他们也会为自己的慷慨而骄傲,并将把这种慷慨带到生活的各个方面去。”
“利他主义的病毒,上帝!当我们宣布这……”
内斯突然皱起眉,我闭上了嘴,他不是个乐于分享荣誉的人,我不该说“我们”。不对,他不该这么严肃呀?
“不,我们还不能发表这一切。”
“为什么不?这可是个大发现,你关于共生的理论不都可以得到证实吗?诺贝尔奖可就在这里面啊!”我有点粗鲁地提到了终极的目标。但,该死的,内斯不是个一般的生物学家,他是个天生的利他主义者。
都是他的错。他和他的美德,使我第一次产生了冲动。
“你看不出来吗,如果我们发表了这些,就会有对付ALAS的检查。那些不能献血的上瘾者会有多痛苦啊。”
“去他妈的!”我几乎叫了起来,引得几个侍者都向这边看,我勉强小声了点,“这样吧,他们都是病人,对不?他们将得到良好的照顾。如果要放血才能使他们舒服,给他们宠物蚂蟥!”
内斯微笑着:“聪明。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我不发表这一切是不想让任何人阻止它,它将广泛传播,成为世界性的流行病。”
我瞪着他,他不仅仅是个利他主义者,他已感染上潜伏在人内心深处的不治之症——救世主综合症。他想拯救全世界。
“难道你看不到自私和贪欲正在毁灭这个星球吗?幸好大自然还有办法,这次共生给了我们惟一的机会,最后一次让人类变好的机会,这就是ALAS。我们必须保守秘密,直到它的传播已无法阻止。”
“多久?到下次选举?”我艰难地问。
他耸耸肩:“至少那么长,5年、7年。病毒只感染最近做过手术的人,他们年纪都挺大了,不过他们多是有影响力的人,就像那个保守党徒……”
他说个不停,我心不在焉。为合作者的头衔而等上7年,对我的事业、名声毫无用处。
我们付帐离开,向学校走去。在一个小店我买了两份冰淇凌,我清楚地记得他要草莓。内斯边吃边高谈阔论他的研究计划,粉红色的冰淇凌沾满嘴唇。我假装聆听,却另有所思,谋杀的场面在脑海中不停地闪现。
这将是完美的犯罪。
谋杀的动机我有的是,不过外人绝对想不到。谋杀的手段?这儿有的是毒药和病菌,虽然我们很小心,可意外总是难以避免的……惟一麻烦的是他的名声。即使我干掉他,也不敢马上跳出来。该死,人人都会说那是他的成果,至少得归功于他“英明的领导”,甚至还会怀疑上我……
因此,他完蛋后,我必须黯然回国,在那里独立开展工作,重新把他的工作做一遍,等上三五年再发表。那时,没人会把我的成功与内斯悲剧性的意外联系在一起。他的去世不是使我的事业严重受挫吗?当我去斯德哥尔摩时,对手们只会充满嫉妒地说:“要是可怜的内斯能看到这一天该多好啊!”没他的份啦!我将是惟一的作者!
当然我的言语和表情正常得很。我们都有日常的工作,不过每晚我们都秘密地加班。我们一点也不慌,因为内斯有的是时间。在严格的保密措施下,我们收集资料,分离病毒,提纯病毒,给它照X光,做流行病学实验等等。
“真奇妙!”内斯常常对ALAS给予感染者的影响发出阵阵赞叹。他把它那精致而有效的传播方法归结于自然选择,而我却迷信地认为那是一种内在的智慧。我们越研究就越发现它的高明之处,内斯就越佩服,而我却越来越恨它。
它像是无害的事实——内斯甚至认为是共生——只是使我更加痛恨它。我感到高兴的是我将阻止他疯狂的计划。
我一定要拯救人类,否则人类全将成为它的傀儡。没错,我推迟了我的计划,但我一定会实施它的,而且一定会比他快。
内斯一点也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替我打工,他的每个想法每个发现都被我秘密地记了下来。我周密地计划,谨慎地选择,最后我找到一种恶性登革热病毒。
在得克萨斯有句成语:“小鸡只是鸡蛋为了生更多鸡蛋的方法。”生物学家则说:“人的受精卵只是性细胞为了产生更多性细胞的方法。”聪明吧?有趣吧?可这并没有解决关键性的问题: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有篇科幻小说中说,人类,大脑和肌体存活的惟一目的,是为了给家蝇提供征服银河系的飞船的材料!内斯比这还过分!他居然认为人是病毒、细菌与人体的共生体,我们染色体的大部分都来源于过去的入侵者!
共生?在我脑海中那些“操纵木偶的小东西”,疯狂地拉动着蛋白质“绳索”,强迫我们这些木偶跟随它们那肮脏、自私的旋律跳动着。
而你,你是最坏的!像多数愤世嫉俗者,我仍然忠诚于人性。虽然我是个自私自利好享用别人劳动的家伙,可我敢承认这一点。虽然我们表面上轻蔑地嘲笑着利他主义者,事实上我们却要依赖他们无穷无尽、难以解释、神秘的善行,在内心深处,我对他们充满敬畏。
然而你来了,你强迫人们为善,不再有神秘的东西了,再不会有愤世嫉俗者的容身之处了。去死吧!你这混蛋!
当我开始憎恨内斯莱·阿杰森和你后,我定下完美的计划,在我最后纯洁的日子里,我的决心如野兽一般坚定。我将掌握自己的命运。
没想到最后一切却是虎头蛇尾,我即将成为杀人犯时,CAPUC来了。
CAPUC改变了一切。
恶性肺器官自动免疫系统崩溃症……它使AIDS就像感冒一样轻微。一开始它几乎无法控制,我们对它病毒传播的媒体一无所知。虽然它主要在工业化国家中流行,却没有明确的易染人群,有些地方小学生极易感染,而另一些地方则是文秘和邮递员。
全世界的病毒学家都投入这场战斗。内斯认为那是一种比病毒还要简单但更难发现的伪生命体。开始他被指为离经叛道,而最后绝望的专家们决定照他说的试一下。他们发现了它——在用来贴卡通画、邮票和信封的胶水中。
内斯成了英雄,实验室大多数人也一样。毕竟,我们是第一批起来反抗的人,而我们自己的伤亡也十分惊人。
有段时间,几乎没人愿意参加葬礼和集会,但为内斯送葬的人却有一英里长。我被邀请作悼词,并接手了实验室。
自然,我已淡忘ALASS的事了。全社会的力量都投入到与CAPUC的战争中,即使是只老鼠也知道在船沉时要出把力,尤其是周围还看不到港口。
我们终于找到了对付CAPUC的方法。经过无数次失败,我研制出一种大剂量混合钒针剂,可以诱使病人的骨髓产生抗体。它很有效,但病人必须度过一个危险且痛苦的临床期,常常需要全身换血。
血库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紧张。现在,人们像战时一样慷慨献血,康复者更是成千上万地拥向血库,对此我一点也不奇怪。不错,我好像把ALAS都忘了吧?
我们彻底打败了CAPUC。它的病媒太不可靠了,可怜的小东西,它甚至没机会和我们“谈判”。
我得到所有的褒奖。国王授予我帝国骑士的称号,因为我亲手拯救了威尔斯王子的性命。我被邀请到白宫进餐。盛大的晚宴。
人类有了喘息的机会。对CAPUC的恐惧迫使人们加强合作,相互了解,人类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合作时代。我应该对此有所怀疑的,但不久我就到了世界卫生组织,被各种各样的杂务缠身。
到那时,我已几乎忘记了ALAS。我忘记你了吗?岁月流逝,我成为名人,受人尊重。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没在斯德哥尔摩,而在奥斯路得到了诺贝尔奖——诺贝尔和平奖。看看你多会糊弄人啊。
不不不,我没有真正忘记你,ALAS,绝对没有。
和平条约被签署了。发达国家的人民投票同意削减福利以与贫困作战,保护环境。转眼间,人类似乎成长起来,人类携起手来了。连对人类命运悲观的人都感到前途一片光明,真是太光明了,光明得像地狱的火光。
不过,我可没那么乐观,在潜意识中,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于是,第三次火星探险成功了,全世界都在欢呼他们的归航,欢呼他们带回的TARP。
直到那时,人类才意识到自己星球上的病菌对人类是多么友好啊!
漫漫长夜,精疲力竭的我站在内斯的肖像前,诅咒他和他那该死的理论。
试想人类最终和TARP达成共生!这可真他妈好,内斯,那些外星基因,就将插入人类身上了!只不过TARP可没多大兴趣和人类“谈判”,它对人类的追求可怕而致命。它通过风传播。
全世界都注视着我,向我呼救。虽然我取得了巨大的功绩,有崇高的声望,我自知自己只是个高明的骗子,比起那个天才,差了十万八千里。
夜深人静时,我一遍又一遍地翻阅内斯莱·阿杰森留下的笔记,寻求灵感,寻求希望。我又碰到了ALAS。
我又发现你了。
不错,你使我们行为良好。四分之一的人类一定已经含有你的DNA,那种毫无理由、神秘的利他行为给其他人树立了典范。在灾难面前,人们互相帮助,照料病患,该死的,每个人都表现得如此之好!
真滑稽,如果没有你,我们不可能如此乐于合作,也许人类还不会去那可怕的火星。即使到了火星,也许会有很多偏执狂坚持隔离检疫吧,
但我又提醒自己:你并不是有计划的,是不是?你只不过是一堆躲在蛋白质外套里的RNA,碰巧需要人类献血才得以传播。你就这么简单,对不对?你并不知道你使我们变“好”,从而导致我们去火星并带回TARP,是不是?是不是?
我们已研制出一些缓解剂,一些新技术亦见成效。我们还可以拯救15%的病儿,至少一半还能生育,这真是条好消息。
这是指那些多种族混血的国家。多样性的基因更具抵抗力,而那些“纯粹”的人却更易倒下,这是种族主义应得的报应。
在灾难面前,每个人都很坚强。没有发生过去瘟疫中常有的大恐慌,大家互相帮助,人类似乎真的成长起来了。
但我的钱包有张卡片,注明我是一个基督徒,我的血型是AB-,我对几乎所有的药品过敏。输血是现在最普遍的疗法,我决不接受输血,即使我在流血。
你得不到我,ALAS,你休想。
我不是个好人,但我这一生却干了很多好事,那不过是这变化莫测的世界意外的产物罢了。
我无法控制世界,但至少我可以控制我自己。
我从高高的研究大楼来到大街两旁遍布的诊所,这才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和其他人一样努力工作。他们以为自己在为他人做贡献,其实他们只是些活动的木偶,他们都是你的傀儡,ALAS。
但我是一个人!听见吗?我自己做决定。
拖着因发烧而极度虚弱的身躯,我来往于张张病床间,紧握病人们的手,安慰他们,为他们减轻痛楚,尽己之力拯救他们。
你得不到我,ALAS,你休想。
这就是我的决定。
《从抓痒开始》作者:罗伯特·谢克里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奇怪的梦。
我梦见一个声音对我说,“请原谅,打扰了您先前的那个梦,可是我有一个紧迫的问题,只有您能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