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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这当然都是机密啦!”乌明清懒懒地说,“于富贵想洗手,经营自己的神农酒业,把手底下十二个制假窝点卖出去九个。于渤海要了两个,冯世贵要了三个,这阵子上制假专业户就数他俩最庞大了,每人都有六七个。”
李澳中迅速转动脑筋,白思茵估计得不错,于富贵想撤了,怪不得上次打击打假组那么卖力,是想营造一个虚假的制假氛围呀!神农镇的毁灭看来只在朝夕之间了。我该何去何从?他感到无比迷茫。
乌明清继续说着:“冯世贵买了三个窝点付出三百二十万,还想和于富贵争这个香城大酒店,他做梦吧!”
“这香城大酒店不是白思茵的吗?”李澳中问。
“是啊!这个小白董事长发了三四年制假财,现在想跟神农镇一刀两断啦,做她的正当生意去,要把香城大酒店给卖了!”乌明清愤愤不平地说,“你根本不知道制假的利润有多大,像白思茵那几个设备一流的厂子,每年的纯利润最低是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于富贵的就更厉害。马克思他老人家说得好,百分之二百的利润,就敢于让资本家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能使他们敢冒绞首的风险。制假的利润有多大?什么是他们不敢干?妈的,中国人一旦没什么害怕的,就全变成了一群疯子。”
“说得好!”李澳中对他最后一句话深有同感,慢慢的给他斟了一杯酒,“现在咱们手里就我这让他们害怕的东西——法律。”
乌明清已经醉醺醺的,哧的一笑:“法律是纸老虎。咱这些虎骨营养大补,在给他们抽了去泡酒坛子里啦!来来来,狗鞭,尝尝,吃完了你开车连夜回家去吧!哈哈!”
第七章 神庙
1
车轮碾在神农大街泥泞的雪地上,发出均匀的刷刷声。弯月照积雪。视野像压着一块重铅,满目灰白暗淡,长安车向镇外驶。也许真是那条狗鞭,李澳中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强烈的渴望布满全身的每一根毛孔,哧哧地向外喷射着热浪。不过奇怪的是出现在脑海中的形象不是妻子康兰,而是白思茵。妈的,这是怎么回事?李澳中急忙把这种念头压下。
车子驶过鲁一刀门前的巷口。他心里一动,鲁一刀的死一定和那本笔记有关,否则他不会因为自己那么一问而吓成这样,匆匆躲避自己而遭了毒手。凶手如果不是于富贵,那就是笔记中出现的另一个人。那笔记所记载的事已经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了,有关的人和事都在三十年前,而人到现在也有五六十岁以上啦!对,问问鲁狗剩,鲁一刀以前是否常和什么老人来往!
冬天的十二点已经很晚了,但自己这一回去只怕三天后才能回来,案情一日千转,还是把他从热被窝里揪起来吧。李澳中调转车头,回到那条巷口。巷子太窄,进不去车子,他把车子横在巷口。来的仍是后门,他一直搞不清鲁家前院的门到底在那儿,每次都从这儿进去,倒也轻车熟路。刚一进巷子,两侧的院落里就响起汪汪的狗叫声。他干惯了警察,最讨厌狗叫,别别扭扭地来到后院门口,刚想拍门,里面想起咯吱咯吱的脚踩积雪声,响声此起彼伏,还不止一个人。仿佛是职业习惯,他闪身横移,躲在了一堆柴垛后。
门开了。鲁狗剩的声音响起:“彪哥,兄弟我全照实说了,回头你得让他老爷子照顾我点儿生意才行。”
“放心吧!我董大彪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不然这么要紧的事能让我来吗?”名字耳熟,声音也耳熟,好像鼻孔里塞了两块破抹布,“哎,我再问你,你给我吃得到底是啥猪肉,我怎么老感觉不太对头?”
“嘿嘿!彪哥,咱自己兄弟能小气吗?给你吃的是比较好的了。”
“什么!”那人惨叫起来,“你他娘的!还兄弟!小心我揍你!”
一听这一个“揍”字,李澳中想起来了,董大彪!围攻打假队那天他曾向自己叫嚷来着。是他!
“嘿嘿嘿!”鲁狗剩发出憨厚的傻笑。董大彪也不再说了,踢了他一脚,捂着肚子往巷子深处走去。李澳中本想等他往自己这边来时当场逮住他问个究竟,见他往里走,心想正好跟去见见那二叔是谁,于是远远地吊在他身后。民房里密集的狗吠掩盖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李澳中不敢紧跟,凭着远远的微微可闻的踏雪声,跟着他转了两三个弯儿,听见砰砰砰的拍门声。李澳中心中狂跳,向前蹿了几步,贴在一家大门的门板上。吱呀,门开了。
“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是我,大彪。七叔,你给开点儿药,刚才吃了点病猪肉,吃坏了肚子。”董大彪说。
李澳中气的眼前发黑,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怕死!一点坏肉就吓成这样,你他妈整天造假害人就不替别人想想。那老头和董大彪一块进去了,李澳中对院内地形不熟,不敢贸然进去,忍寒受冻缩在门墩上候着。董大彪一进去就不见出来,李澳中等了半个钟头,冻得脸都没了知觉这才听见门响,董大彪热气腾腾地走了出来。门在身后掩上。
“这回该去找你二叔了吧?”他暗暗嘀咕。
2
董大彪又往前走了。这回走得挺快,也挺远。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直到镇子最南端一座两层小楼前,他拍响了一家的大门,李澳中放下了心。这回跑不了了,这楼挺气派,也只有这种人才能照顾鲁狗剩的生意。
门还没开,董大彪也不管深更半夜,就扯着脖子喊:“小娥,快给我倒洗脚水,扒开煤球炉,我快冻死啦!”
原来是他家!李澳中恨不得踹得他两脚取取暖。门一开,董大彪刚闪身进去,李澳中快步冲进去插上了门,不由分说拧着董大彪的胳膊把他推进了屋。那女人刚想惊叫,他一把也扯了过去推进了屋,自己进屋反手关上了门。好暖和。
董大彪夫妻两人惊恐地瞪着他:“你……你是谁?”
“把煤球炉给我搬过来。”李澳中摘下帽子、手套,呵出一道白气。
“你……李……李澳中!李所长?”董大彪认出来了,神情更慌了。
“小子,知道我跟你多久了?差点没把我冻死。追捕杀人犯也没这么痛苦。”李澳中抽了一眼那女人,“你老婆?”
“不……不是。”董大彪和小娥合力把巨大的煤球炉抬到他的沙发前,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她……她男人出车祸死了,我们就……就有时呆在一块了。”
“嘁。”李澳中撇撇嘴,“不是你老婆你三更半夜在街上咋呼什么?怕别人不知道?”
董大彪苦笑了:“我就怕别人不知道。她一方面跟我好,一方面跟刘石柱明里暗里的,都这样了还不肯嫁给我。所以我就常常嚷嚷几句,传到街坊邻居耳朵里她就不好意思不嫁我了。”
“你个死鬼!”小娥愤愤地骂道。
“哈!”李澳中烤着火忍不住笑了,“你这家伙真他妈有趣。说吧,你知道我找你干吗!”
董大彪冒了汗,连连作揖:“李所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是没办法,死的那个是小娥的外甥女婆家的二姨,我一听小娥唠叨能不表现一下嘛!那刘石柱骂您更狠,当众骂,要不要学学?”
小娥听他给自己和刘石柱栽赃,忍不住骂他:“你这死鬼,那死老婆子是你二姨呢!撒谎也不撒点儿好听的!”
李澳中一摆手:“你那笔账我先放下。我问你另一件事,今晚你干吗去了?”
“在冯建设家打麻将……哎,不是,看别人打麻将。”
“我问你后来。”李澳中不耐烦地打断他。
“后来……后来……”董大彪看看小娥,欲言又止。李澳中冷笑一声,他连忙说:“和冯建设他们去小桃红那儿洗桑拿去了……我啥都没干,冯建设他们干了。”小娥杏眼圆瞪,揪住他的耳朵上发条似的狠狠拧了三圈。他鬼叫几声,还忙着辩解:“没干!没干!哎吆吆,干了!只一会儿!”
“够了!”李澳中吼了一声,心里窝火,今天怎么净碰见这烂事儿,“我问你正事,后来!”
董大彪揉着耳朵:“后来,去找鲁狗剩喝酒。”
“都谈了些什么?”
“也没谈啥,就说些今天卖猪多少钱啦啥啦的。”
李澳中盯着他:“你别以为我冻得骨头发硬是白冻的。你不想在这儿说也好,车子就在前面停着,咱到所里说。”
“不去!不去!我说!”董大彪哭丧着脸,“确实谈的这些,不过我还问了他爹鲁一刀的事。”
“没到正题。继续说。”
“我问他爹的死洛阳那边怎么看的,开始查案了没……”他偷瞥了李澳中一眼,“还问了你和他一块儿去一块儿回,路上你问的啥说的啥……没了。真没……还有,我告诉他有你的动静马上告诉我。真没了。”
“鲁狗剩的原话。”
董大彪详细重复了一遍,连嗓音也惟妙惟肖。李澳中听得好没意思,心想鲁狗剩这小子真是狗吃剩的,没一点记忆力。李澳中摘下腰间的六四手枪,用桌布擦了擦,漫不经心地问:“是谁让你去问的?”
董大彪脸都黄了,苦着脸嘟囔了半天:“秃头四。”
“嘿!”李澳中冷酷地一笑,“再给你三秒钟。”
“不!不!不!是于渤海!”
“好啦!”李澳中站了起来,“你不想说就跟我去所里吧!那儿可没炉子。”说完把枪口瞄准他脑门,缓缓扣动扳机。
董大彪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声音散成一团沙:“是……是……于……于……于渤海!”
啪!撞针击空。
李澳中收起枪:“别以为我拿枪吓唬你,对付你——”他伸手拿起挂在火炉上的火钳子,单手一握,粗厚的铁质半圆手柄向内陷了进去,“呆在这儿好好想想吧!”他放下钳子,戴上帽子、手套,走了出去。好冷。
董大彪像根木桩一样戳着,连头也没敢回。很久,他才回过神,问小娥:“他走了?”小娥点点头。“真走了?”他仍不放心。小娥说:“真走了。”
“我的妈呀!”董大彪松了口气,脚一软,虚脱下来,“好玄呀!这脏栽给了于渤海……不妙……回头得给老爷子解释一下。”
3
车里开着暖气,闷热的空气在冰冷的挡风玻璃上凝成薄薄的白雾,前面的马路和杨树在雪亮的车灯下模模糊糊地晃动。李澳中拿抹布摸了一下,玻璃上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区域,杨树的颜色重了起来。天快亮了。
到了县城已经六点了,街上冷冷清清,只有清洁工和卖早点的人影在晃动。车窗外闪动着铲起的积雪和通红的火炉。李澳中眼睛盯着路面,脑袋里盘旋着董大彪的供词。他在一个卖稀饭油条的摊点前停下车,要了一份早饭,在清洁工的垃圾车和通红的火炉间坐了下来。
这条线索应该怎样入手呢?乌明清?不行。此人极其善变,虽然消息灵通,但弄不好又会被他卖了。叶扬?也不行。毕竟丹邑县并没有接手鲁一刀的案子。自己调查太引人注目……他踌躇了半天,掏出手机,在电话薄上查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
“澳中,是你吗?”白思茵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昨晚梦见你在天上飞,朝南飞。”
“吵醒你了?”
“我宁愿一个晚上不睡觉,等你的电话。”
“希望你帮个忙。”李澳中说。
“真的?我能够帮你吗?”白思茵欣喜地说,“你说吧!”
“你让冯士贵查一下于富贵的行踪,11月28日上午他在哪里……”
“11月28日?”白思茵惊诧了,“不用查,从27号到29号,他一连三天都和我在一起。”
李澳中更惊诧:“和你在一起?”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疑心。他昨晚逼问董大彪,董大彪招出于渤海后他就没再问下去。因为答案明摆着,绝不可能是于渤海,他的年龄还不配称做“老爷子”,而神农镇能使董大彪敢嫁祸于渤海也不敢出卖的人,只有一个——于富贵。如果非逼董大彪招出于富贵,让他早一步知道了自己对他怀疑,只怕还没有行动就会被他给算计了。白思茵居然和于富贵在一起呆了三天!这是为什么?
白思茵在电话里笑得极其爽快:“哈!你吃醋了吗?真希望你为我吃醋。不过我更怕你误会。那三天是他邀请我到郑州谈生意,他想买我的香城。”
“那么……28号晚上十一点到一点呢?”他问,这是法医鉴定出来的鲁一刀的死亡时间。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思茵说,那天我们在一起吃过晚饭,然后谈一些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