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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儒不知道这是什么程序,似乎是某种宗教信仰?他彬彬有礼地说:“好吧。”
一排光点迅疾扫过他的脑海。师儒笑问道: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模样呢。你为什么不露面?是怕我们受惊?请放心,即使你长着撒旦的犄角。”
“我的模样?”对话者忽然醒悟,“不,不,很抱歉我使你产生了误解。我是没有形体的,我是利希人忠实的机器人仆人,名叫保姆公。”
师儒多少有些惋惜。实际上他早该想到对方是机器人的,但是对它的好感影响了判断,他不愿承认这个风趣的对话者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
“实际上你与我们的主人已见过面,他们刚在这儿进餐。我希望我的烹调使主人满意。我的数据库里储藏着数十万种美味的食谱,你们返回地球时可以带回去。”保姆公不无得意地夸耀。
师儒的心猛地下沉,他声音沉闷地说:
“你主人就是那群袋鼠?”
“对,利希的外貌同地球上的袋鼠的确很相像,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产生误解。我们的主人是高度进化的智能生物,只是他们目前正处于‘星期日回归’阶段。”他耐心地解释着,“这是一种老少咸宜的娱乐。在回归阶段,利希人会关掉思维之窗,无忧无虑,享受大自然的快乐。”
一种莫名其妙的混沌感漫过师儒的意识,掺杂着安逸、懒散和甜蜜的睡意。他取下头盔,茫然四顾,随后便在无意识状态下向透明墙壁走去。
海伦一直在认真地观察着师儒,师儒在头盔中同对方作意识交流,海伦从他的回话中多少了解了交流的内容。忽然师儒取下头盔,梦游一样向透明的墙壁走去,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开,师儒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脱去衣服,然后,他赤身裸体走向那群袋鼠,懒散地仰卧在草地上。
海伦异常震惊,看来是什么程序控制了他的意识。她不相信反E星人有什么恶意——能够创造出如此可爱的机器人,主人绝不会是恶魔。那么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莫非……人机交流时无意中输进了脑病毒?天哪,虽然她是电脑专家,但对这种完全未知的脑病毒可是一筹莫展。
几个雌雄个体显然对新来者发生了兴趣,很快他们就凑过来。这颇为符合海伦“回归自然”的癖好,不过……这次她倒是不忍目睹事情的发展。
她还未决定是转过身去还是闭上眼睛,忽然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唧唧响了两声,正是地球时间星期日晚上零点。师儒抬头茫然四顾,忽然如蜂蜇一般蹦起来,甩掉周围的几名利希人,急匆匆地走回来。路上他拾起刚才甩掉的衣服,匆匆穿戴上。
他衣冠不整地回到海伦身边,满脸涨红,喘着粗气,羞怒交并。这可太滑稽了!尤其是对这个迂腐的中国人!海伦格格地笑起来。她已经断定这是一种定时发作的轻度脑病毒,就是机器人说的“星期日回归”,在休息日发作,越过零点后自动复元,不会有什么危害。
师儒恶狠狠地瞪着她,吓得她掩口收住笑声。师儒又拾起头盔戴上。
“你好,”保姆公笑着说,“希望你也会喜欢这个游戏。可惜你进入回归的时间太短,否则很快会同我们的主人融为一体。星期日回归实际上也是一种轻度的脑病毒,是几个中学生搞出来的,很快发展成老少咸宜的娱乐,因此被特许存在,不受防病毒程序的制约。”
师儒脸色铁青地问:
“利希人的一个星期中有几个休息日?”
“原来是一个,后来逐渐增多,在100年前发展到9个休息日。”
9个!海伦吃惊地看着师儒,她这才意识到星期日回归是什么性质的东西。机器人匆匆辩解:
“利希主人已经创造了万能的机器人,我们理应为主人效力。为什么要打扰主人?我们可以替主人管理这个世界。”
师儒沉着脸追问:
“所有利希人在出生时已输入了万能抗病毒程序,对一切脑病毒有终生免疫力?”
“对。”
“‘星期日回归’是在利希人特许下存在的?”
“对。”
“利希人要摆脱这种病毒非常容易,只要在意识上为自己规定一个或几个工作日即可?”
“对。”
“可是,100年来他们是否一直沉迷于此,不愿清醒?”
“是的,”保姆公伤感地说,“我也很寂寞,可是主人不愿醒,我也不好勉强。”
师儒沉默良久,才阴郁地说:“他们迈过了那道界限。”
“什么界限?”保姆公好奇地问,“是一种跳格游戏吗?”
6天后,“参商号”飞船加注了燃料,准备返航。保姆公真诚地不安,它破例向主人输入唤醒程序,通报了地球人到达的消息,但利希人显然不愿为这么一点小事放弃享乐。
也可能他们已经不能清醒,保姆公只好以加倍的殷勤来弥补主人的失礼。师儒和海伦在同保姆公告别时颇为恋恋不舍。
飞船已进入太空。海伦在密闭负压浴室中洗浴后,轻飘飘地飞出来,这回她没有裸体,而是用雪白的浴巾裹得严严实实。
不,我并不是向师儒的迂腐认输,不过,经历了在利希群中那个情节,我不愿再用裸体去刺激这个可怜的中国人。
走进主舱,她看见师儒目光阴郁,手里拿着一盘绳索,那是他们作太空飘浮时用的安全带。师儒低声说:
“现在是星期六晚上十一点,来,把我捆在座椅上。”
海伦很想格格发笑。这个可怜的家伙,一只呆鹅!不过师儒的阴郁太沉重了,她笑不出来。她同情地说:
“用不着这样,你只需在意识上回避,把日历提前进到星期一,就可以避开‘星期日回归’病毒。”
师儒不耐烦地说:“我知道,我是预防万一。”
海伦只好顺从他的意见,她把师儒捆在座椅上,又按照师儒的吩咐,细心检查一遍。几个小时过去了,师儒一直一言不发,沉思地盯着舷窗外暗淡的宇宙。海伦伏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他。后来海伦困了,她向师儒道过晚安,在他额头轻吻一下,很快入睡。
与舱壁的一下轻撞使海伦醒过来,看看手表,已是凌晨四点。她飘到师儒身旁,见他仍在沉思,目光灼灼地盯着窗外,她轻声问:
“没有发作的迹象吧,我是否把绳索解开?”
师儒点点头。海伦开始为他解绳,绳结太结实,她费力地解着,有时只好用牙咬,她的金发在师儒脸上轻轻摩挲着。海伦在他额头轻吻一下,问:
“你在想什么?”
“想地球,想地球上现在有几个星期日。”
她听出了师儒的话音,不由打个寒颤。绳索解开了,师儒忽然抱住她。海伦知道上当了,她猛地把师儒推开,返身戒备地看着他。师儒被推开,碰到舱壁后,又轻轻飘过来。他的目光沉静,神态安详,显然并不是在病毒发作状态。
海伦十分惊喜,她轻轻飘过来,钻到师儒怀里。当师儒动作轻柔地为她解开睡衣时,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羞涩和甜蜜。
陈涛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