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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者-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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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正从小巷的一头走过来。 

  王磊挣扎着转了一下头,从指缝里往外看。小巷空荡荡的,尽头一片灯红酒绿,中间并没有人。一阵疼痛袭来,王磊忍不住“哎哟”呻吟了一声。真是奇了怪,明明听见脚步声,却看不到人,难道自己耳朵也让人给打坏了? 

  就在王磊这儿胡思乱想的时候,蓦然间眼前一黑,小巷尽头的光亮被尽数挡住。他依稀觉得好像有个人挡在了他的身前,下意识地双手把脑袋抱得更紧了些。 

  这时,他耳朵里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像是人吃饭被噎着了往外吐,又像是嗓子眼里卡了鱼刺说不出话来。虽然那声音他辨别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但却不由自主地在瞬间,心底升上一股恐惧来。 

  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一股力量撞击他的下腹,热浪涌来时,他知道自己小便失禁了。究竟什么原因让他连看都没看就吓成这样? 

  据王磊事后回忆,是杀气——有形的杀气带着死亡的气息。 

  奇怪的声音终于消失,脚步声这回再度响起,却是渐渐远去。 
  王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确定那人真的已经远去,这才慢慢移开捂住眼睛的手,挣着着,扶墙坐起来。 

  他蓦地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像触电般忽然有了力量。不仅一下子站了起来,而且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发出一声更凄厉的尖叫,转身撒腿就跑——跑得还挺快。 

  谭川还躺在地上,仰面朝天,满脸都是鲜血。血还在不断地从一条伤口往外渗,那道伤口从他的左边太阳穴开始,斜着向下,一直到右嘴角止。刀口很细,也很深,两边的肉都往外翻开,整张脸看上去犹如鬼魅! 

  王磊在奔跑的途中,脑子里蓦然涌上来一个人的名字。 

  ——疤面杀手。 

  没错,记忆里,好像只有去年让整个猫城血雨腥风的疤面杀手,喜欢杀死人后,还要在人脸上划上一刀。但疤面杀手已经死了,死在看守所里,这消息是公安局向媒体发布的,肯定错不了。但现在,谭川的脸上也有这样一道刀口,虽然王磊刚才没胆子去看谭川是死是活,但脸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一动不动,显然是没气了。 

  难道疤面杀手没死,警察编一个故事欺骗老百姓安抚人心? 

  还是疤面杀手的魂魄出现,再度行凶杀人? 

  已经跑到了大街上,王磊仍然惊魂未定。他想到刚才听见脚步声,抬头却看不见人影。而忽然间,有个影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但却根本听不到那人是怎么走到自己身边的。越想心里越发毛,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而且,谭川被血覆盖的一张脸老在眼面前晃悠。他终于受不了这刺激,蹲在路边“呜呜”地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 

  “嗨,怎么了,让人给劫了,还是碰到小流氓了。” 

  他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两个穿制服的巡警。要换了平时,隔着三里远闻到警察的味,他都得避开走,但这会儿,他忽然觉得,警察同志怎么看怎么可爱。 
  警车停在路边,小巷两端拉起了警戒线,穿制服和便衣的警察来来往往,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秦歌倚靠在巷外的警车上,抽烟,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月亮。 

  他刚从巷内现场出来,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是觉得特别累。 

  刚才在尸体身上,他看到了一张黄色的纸片,上面画着一些他熟悉的图案。于是,他慢慢离开现场,不理会身边的所有人。 

  他觉得累,因为知道,接下来又该会有无数个不眠之夜了。 

  第二天上午,刑警队开了个碰头会,局长推掉了市里一个会议,专门来参加。会议时间已经到了,人也差不多到齐了,就缺副队长秦歌。局长冷着脸示意队长开始,队长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再等等吧。” 

  秦歌迟到了大约十分钟,还没睡醒的样子,一脸疲惫。队长想说什么,但还是摇摇头,清清嗓门,宣布开会。 

  死者的身份已经证实,叫谭川,28岁,市区无业人员,有过前科,都是些打架斗殴的事情,为此还曾于2001前,被劳教过1年。据他居住地派出所提供的情况,谭川解除劳教后,一直在社会上游荡,手底下还集结了一批小混混,是当地一霸。 

案发当日,他与同伴——另一个无业人员王磊一块儿去新开业的金海岸夜总会,因为态度恶劣,无故谩骂夜总会工作人员,结果被老板叫人暴打了一顿,丢到后面的小巷里。能开夜总会的人肯定会有些来头,金海岸老板以及当晚动手的几名打手,都已经接受过调查。他们承认了殴打谭川与王磊的事实,但对于谭川的死亡,表示跟他们无关。警方也相信,他们不会只因为谭川的酒后失态,便将他杀死,而且杀完人后还将尸体丢在夜总会后门口。因此,现在可以排除夜总会老板作案的嫌疑。 

  谭川的死因,是被一根钢丝勒毙,死后,脸上被划了一刀。这种作案手法,和半年前死去的疤面杀手如出一辙。甚至,钢丝的规格,脸上刀痕的位置轻重,都和疤面杀手连环案一模一样。惟一与疤面杀手作案不同的是,死者的身上,留有一张黄色的纸片,上面是些奇怪的图案,它与杜刚死亡时,用指甲在自己身上划下的图案一模一样。要知道,虽然疤面杀手连环案当时搞得满城风雨,但警方直到后来向媒体公开杜刚的死讯,仍然没有将其中的细节公诸于众。 

  案发时,与谭川同时被打的王磊就在现场,据他反映,当时确实感觉到有人接近他们,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没能看清来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随即,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现在证实,那些声音是凶手用钢丝勒住谭川脖子时,谭川发出的呜咽声。 

  死者谭川生前在社会上鬼混,跟他有过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排除其中一些人对他恨之入骨,否则,为什么凶手只杀死他一人,而放过跟他躺在一块儿,同样不能动弹的王磊? 

  这无疑是桩凶杀案,虽然其中有些蹊跷之处,但是,杜刚死亡是个不争的事实,所以,必定是有人模仿疤面杀手风格作案。如果不能尽快破案,一旦消息传开,或者凶手再度作案,势必会在社会上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 

  案情介绍完毕,局长宣布成立专案组,仍然由他挂帅,副组长还是刑警队正副两位队长。队里的所有同志暂时放下手上的其它案件,全力以赴,来侦破此案。 

  会议进行期间,秦歌一直保持沉默,只用一种茫然的眼神盯着会议桌的某个地方。直到局长宣布完成立专案组的事,他好像才从梦中醒转过来。 

  他将一张照片慢慢举了起来,上面,是杜刚赤裸上身死亡后的模样。 

  “血符。”秦歌说。由于宗教局那位专家将杜刚胸前图案的名称告诉他时,已经是在杜刚死亡数月之后,所以,秦歌没有将这一情况向队长汇报,因而,队里除了他,还没人知道那图案其实是太平道的一道符箓。 

  说完了符箓的名称和出处,秦歌一脸的凝重:“知道杜刚死前在胸口划下再生符的人并不很多,除了看守所的同志,就是我们刑警队的人。因为当时案子已经审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杜刚既死,虽然还有些问题没有搞清,但案子已经破了,这道符箓与案情无关,所以,它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之上。如果确实有人模仿杜刚作案手法,那么,他是怎么知道这道再生符的,难道,他跟看守所或者我们刑警队的人,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凶手会是我们内部人?”局长问。 

  秦歌摇头:“我想不会。凶手在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如果他仅仅是想杀死谭川,根本没必要模仿疤面杀手作案风格。但他那样做了,我想目的不会是为了隐藏自己真实身份,稍微有点正常思维的人都会想到,不留下任何线索,就已经是最好的隐藏了。” 

  “那么你的看法是什么?”局长再问。 

  “人做事,都有目的性,这凶手必定也不例外。我想如果真是凶手模仿杜刚作案,惟一能达到的效果,就是制造恐怖,给社会造成不安定因素。这样的动机,这样的手法,除了对社会怀有刻骨仇恨的人,就是精神类疾病患者。这样的人要是能混进我们公安队伍里来,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队长和其它同志都赞同秦歌的分析。 
 “但是。”秦歌话锋一转,“如果不是我们公安系统的人,不是参与过杜刚案件的警察,他又怎么知道这道再生符的,如何知道杜刚使用的钢丝的规格的,甚至死者脸上的刀伤,长短粗细及位置都与杜刚的手法一模一样,这难道仅仅用模仿就能解释的吗?” 

  会场里鸦雀无声,空气变得凝重,好像有些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秦歌你有什么想法?”局长似乎很不满现在的气氛,要知道这可是刑警队。 

  秦歌慢慢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些忧虑。 

  他当然不能将心里想到的,在会上说出来。如果那样,对队里的同志将会是多大的打击。就连他自己,其实都不能接受那样一个推测。今天上午来晚了,其实他昨夜一夜未眠,他承认自己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凶手,而是对接下来将要面对的调查。 

  给你一堆缠绕在一块儿的线团,让你找到线头,并将它理成条直线。开始时尽管你会觉得很难,但还不会有什么异常。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你发现手中的线团越理越乱,而且意识到你根本没办法将它理成直线。时间过去愈久,你就会愈发烦躁,甚至,到最后,你都会生出一种绝望的心理。 

  秦歌觉得现在自己手里就握着这样一团线头,他没有选择,必须将它理直。 

  散会。队长叫住贺兰,让她这几天跟着秦歌。谁都看出这件案子发生后,秦歌的人有些不对劲,案子刚开始查,他就好像特别累的样子,这不禁让人有点担心。 

  贺兰说保证完成任务,从现在开始,秦歌除了睡觉上厕所,一步都别想把她落下。 

  秦歌到了楼下,刚打开车门坐进去,另一边的门开了,贺兰笑嘻嘻地坐了进来。秦歌瞪她一眼,皱着眉头道:“老头让你跟着我?” 

  贺兰竖大拇指:“老刑警就是不一样,一猜一个准。” 

  秦歌“嘁”一声,居然默认了队长的安排。车子开动,慢慢驰上街道。秦歌一声不吭,边上的贺兰就老歪头瞅他。 

  “我说秦队,你就不能说点什么?” 

  秦歌吁口气:“成,那我们就说点什么。你干嘛叫这名字,老土。” 

  贺兰立刻来了精神:“我还没生出来,我爸就替我取了这名字,取的是岳飞《满江红》中‘踏破贺兰山缺’中的两个字。他希望生出来的是个男子汉,没想到是个闺女。听我妈说,就为这个,他郁闷了整整一个月。后来我问老爸是不是真的,他死活不承认,还说男女都一样,他从头到尾就没有过重男轻女的思想。” 

  “我保证自己没有过重男轻女的思想,这点你就别怀疑了。”秦歌说。 

  贺兰愣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一巴掌拍过去:“就你那样还占我便宜,先想上哪儿泡个小姑娘回家当媳妇,再琢磨怎么生闺女吧。” 

  秦歌没接话,却微微一笑。他这会儿还会笑,贺兰看了,就觉得心里挺踏实。 
  “真吓死我了,你们别看我尿裤子,可我腿没软,跑得照样比兔子还快。”王磊正跟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那儿瞎扯,看到门开了,进来俩人,虽然没穿制服,但一看模样就知道是警察。他慌忙闭了嘴,拿眼神示意几个小青年出去。 

  这是在医院里,病房。王磊昨晚被打出脑震荡来,身上还有多处外伤,医生让他住院观察两天。现在,这小子头上和胳膊上都缠着绷带,但精神气却挺好,显得有点亢奋,好像是昨晚的事对他刺激太深。 

  秦歌站门边,冲着低头要往外走的那拔小青年说:“都别走,过来聊聊。” 

  那几小子心虚地缩到墙边,眼神都有些发虚。 

  “警察,市局刑警队的。”贺兰亮了一下证件,“这是我们队长。” 

  秦歌走到床前,坐椅子上,后边的贺兰就关了门,倚站在门边。看这架势,又知道来人是刑警队队长,王磊心里“扑腾扑腾”乱跳,猜到是为了昨晚的事,但又担心他们会不会趁这机会,把自己给拿下。 

  “别害怕,就你们那点事,我们随时都能把你们给收拾了。”秦歌知道这些所谓在外头混的,谁手上都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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