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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康左手伸出抓住关穆伤臂。
关穆似是痛极,禁不住伤臂一挣,猛感狄康臂力甚强,暗道:“好小伙子,你是想老夫死在此处么?”
只见狄康用刀划开袖管,显出伤处,紫肿坟起,沁出豆大毒血,看了一眼道:“不妨事,老前辈这条臂膀可保全了。”刀光疾闪,划开一线,一根蓝色天蜈针黏着刀锋拔起。
狄康迅即在囊中取出一色泽清黑药块放在口中嚼碎後敷在伤处。
屠龙方朔关穆只觉伤处灼痛如焚感觉渐失,转为清凉,不禁大感惊异,暗道:“八指天蜈游彪凭天蜈暗器威慑甘凉,针蕴奇毒,中者无幸,缘游彪所存解药已无多,珍贵异常,而且采集极难齐全,此人年岁轻轻,精华内蕴,似武功极有根基但那有如此精湛医道,并解毒良药。”
但见狄康将月牙小刀摺阖放回囊中,取出一支状如手指,长不及五寸碧绿短香,用火燃着插在桌上,一缕似兰似麝香烟袅袅升起,飘浮散开。
杜紫苓姐弟及黄净脸膛汉子突喷嚏连声,真气立舒,四肢渐可活动。
店主夥计等也均为珠毒迷住,但此杜紫苓姐弟缓慢得多,狄康捏熄短香收回囊中。
关穆瞪着狄康道:“小伙子,你贵姓呀?”
杜紫苓姐弟与黄净脸膛汉子,离座向狄康恭身施礼,杜姓少年道:“在下杜雁飞,少侠相救之德,铭感不忘,街望见告尊姓大名及师承来历。”
狄康抱拳答礼,含笑道:“在下狄康,并非武林人物,少侠之名绝不敢当。”
杜雁飞点点头:“杜兄并不我欺,方才与两贼动手之际,手脚似乱无章法,但棍招精奇,暗含绝乘武功,令人难解。”
狄康玉面一红,赧然答道:“此乃无师自通之学,贻笑大方,岂可挂齿。”
关穆忽面色一变,示意众人噤声,顿时岑寂如水。
忽闻店外传入阴寒如冰语声道:“关老匹夫,你还未死么?”一条庞大身影如飞鸟般掠入。
来者是一狮首人面身躯高大老人。
屠龙方朔关穆目睹来人形像,不禁骇然变色,暗道:“怎么狮面天王厉穹亦与方盘山沆瀣一气。”
狮面天王目中凶光*射扫视店内一眼,冷笑道:“关穆,此乃儿女私事,又非江湖是非,你师徒两人无故插手干预,不嫌太狂妄自负了么?”说着,目光转注在狄康脸上,语声突变沉厉:“无知小畜牲,心黑手辣,连毙二命,老夫若不施予薄惩,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狄康不禁大怒,抄起枣木棍,喝道:“老贼!如不将小畜牲三字收回,小爷定不饶你!”
屠龙方朔关穆哈哈大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厉老儿,这位老弟身手高明,关某望尘莫及,不要将一世英名折在此处。”
厉穹猛萌杀机,右掌飞劈而出。
狄康深守飞天燕魏少荣八臂金刚鲁英峰之教,致胜克敌,唯在抢制先机,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心法,竟比厉穹先出手。
枣木棍呼地一招五雷轰顶击下,势逾电奔,无巧不巧击在厉穹腕骨上。
狮面天王腕骨欲折,痛澈心脾,禁不住惨嗥出声,夺门飞遁而出。
关穆忽眦牙一乐,道:“厉穹也是老来运背,新春年头就遇上鬼啦!”
杜氏姐弟忍悛不住,杜紫苓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屠龙方朔忽正色道:“玉面霸王游文龙绝不死心,何况此事若传扬江湖,与八盘山威望有损,此刻店外四周已布满伏桩,我等寸步难行,厉穹此来为探明虚实,察见我等安然无恙,更难善了。”说着望了狄康一眼,道:“老弟,你虽非武林中人,现已卷身江湖是非中,今後恐难置身事外了!只怪我这老不死的不好,强把老弟拉上。”
黄净脸膛身背铁鞭汉子朝狄康抱拳躬身道:“狄少侠虽是无师自通之学,但秉赋极高,神力惊人,使我辈忝膺虚名而不胜汗颜,兄弟赵恭胜,匪号赛玄坛,相救之恩,无法可报,如有驱策,万死不辞。”
狄康本非江湖中人,更拙於词令,不禁面红耳赤,呐呐答道:“在下不敢!”
杜紫苓暗觉狄康诚挚纯厚,不禁嫣然一笑,妩媚蚀骨。
杜雁飞忽朗笑催促店夥增添酒菜,藉助长夜之谈。
杜紫苓白了杜雁飞一眼,嗔道:“置身危境,你还有心情饮酒。”
杜雁飞道:“如小弟所料不差,厉穹老鬼身受重创遁去,六盘匪徒必然震慑,在未查明狄少侠来历之前绝不敢冒昧出手。”
关穆不禁长叹一声道:“虎父无犬子,青出於蓝胜於蓝,怎么我这老酒鬼见不及此。”
店夥已将酒菜献上,关穆酒兴甚浓,席间探问狄康来历,狄康答称世居平凉,此次为探望其父远行阜兰。
杜雁飞道:“我姐弟亦是去阜兰,为师门前辈花甲大寿前往祝贺。”
关穆道:“莫非就是少林俗家名宿达摩三剑诸葛湛么?”
杜雁飞点点头道:“这位诸葛前辈自归隐金城关後,便与世隔绝,不再过问江湖是非,花甲大寿也不愿惊动好友,所以我姐弟携来一份寿礼,不知为何被游彪老贼探知。”
关穆忽望了杜氏姐弟一眼,道:“诸葛湛与老朽也有数面之缘,交谊颇厚,但他盛名日方中天之际,八年前突告封剑归隐,武林中虽谣诼迭传,言人人殊,不尽可信,但事必有因,能否见告一二么?”
杜雁飞略一沉吟道:“诸葛前辈与金扇无敌程晓岚交厚,九年前程大侠满门老幼暴毙於王屋,竟查不出一丝凶手端倪,武林谣诼谓诸葛前辈与程大侠论武缔交,惺惺相惜,其实心怀叵测,诸葛前辈谙晓铸剑之术,觊觎金精铁母,故而暗害程大侠满门,将此宝盗去,为此诸葛前辈无法自明,一怒封剑归隐金城关,其隐居之处下临黄河天险,上迎千及绝壁,猿猱难攀,茅屋三椽,松竹为友,来访者概不相拒,以明心迹。”
关穆长叹一声道:“老朽长年奔波江湖,也是为查明此一武林疑案,不错,简直找不出蛛丝马迹可循。”
狄康双眉一剔,张口欲言,似有甚碍难倏又忍住。
这情形全落在杜紫苓与屠龙方朔关穆眼中。
杜雁飞又道:“数月前谣诼又再度传播,关老英雄可曾耳闻?”
关穆不禁一呆,道:“你且说出是何谣诼?”
杜雁飞道:“昔年江东三雄霹雳掌戚斌、飞天燕魏少荣与八臂金刚鲁英峰同投在乾坤圣手东方黎明门下,在金扇无敌程晓岚暴毙之前,鲁英峰曾潜往王屋峰,事後又与魏少荣遁逃无踪,东方黎明抽丝剥茧查证之下,确认鲁英峰与金精铁母大有关系……”说着忽望了狄康一眼,接道:“三月前霹雳掌戚斌、玫瑰仙娘查丽珠、阴阳判董坤奉东方黎明之命寻觅魏、鲁二人下落,在平凉近郊无意发现鲁英峰踪迹,鲁英峰惨罹戚斌毒砂掌,但为其逃去,至今生死未明。又川东二矮也放出流言亲眼目睹魏少荣、鲁英峰二人踪迹,惜川东二矮突告失踪,此乃道听途说之言,本不可采信……”
说至此处,忽见狄康微笑道:“欲查出金扇无敌程晓岚死因,就在眼前。”
屠龙方朔关穆等人闻言不由猛然愕住,八道目光同注在狄康脸上。
狄康忽指着杜紫苓姑娘面前那只玉匣,道:“在下虽非江湖中人,但深知江湖内云诡波谲,未必金扇无敌程晓岚不是死在此珠上。”
此言一出,四人面色大变,关穆道:“老弟委实心细如发,此珠大有蹊跷,恐系八指天蜈游彪所为。”
狄康摇首道:“游彪虽有可疑,但主谋者并不是他,游彪至今仍蒙在鼓中也未可知……”说着微微一笑道:“此乃在下猜测之言,望诸位不可先入为主。”
蓦地……
一股强风涌入店内,烛火尽灭,五人大惊,倏地离座跃出,须臾强风静止,竟是毫无动静。
察啦一声,赛玄坛赵公胜燃开夜行火摺,熊熊火焰亮起,发现桌上那贮有毒球玉盒已不翼而飞。
杜紫苓不禁惊叫出声道:“看来狄少侠之言并非捕风捉影,信而有徽了。”
屠龙方朔关穆疾掠出店外,只见店黑如墨,狂风怒吼,鹅毛片飞雪漫天飞降,无一丝可疑之处,暗惊此人身法奇怪,怅然返回店中。
一夜无事,破晓时分,漫雪仍是飞降,狄康与屠龙方朔关穆杜氏姐弟赛玄坛赵公胜结伴偕往阜兰。
杜雁飞瞧出其姐杜紫苓似属意狄康,故使话由让其姐亲近狄康。
途中并未遇上六盘匪徒滋事,关穆大感诧异,翌日晌午时分阜兰城坦在雪地冰天中显明入眼
狄康道:“在下急於与家父晤面,就在此处先行告别。”
关穆道:“老弟,你我一见如故,忘年投契,此刻你虽非武林中人,老朽却敢断言你日后必扬名江湖,见着令尊後尚望去金城关一行。”
杜氏姐弟依依不舍,坚邀狄康事了赴金城关一游,狄康碍於情面难却,只得应允。
狄康郑重道别后,扬鞭策骑向阜兰奔去。
阜兰,市区繁荣,为皮毛药贩集散之处,虽漫天飞雪,凛列奇寒,仍行商负贩,车马往来如蚁。
狄康策骑停在一家鼎元药材行门首,落鞍下骑走入店内,向柜上一抱拳道:“请问店主在么?”
柜上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着裘衫瘦小老者,拢着双手,望了狄康一眼,含笑道:“店主现在内宅,小哥儿何事须找店主?”
狄康答道:“在下姓狄,由平凉而来,家父与店主系世交好友,三月前来此迄未回返,为此悬念不下赶来阜兰。”
那老者长长哦了一声道:“暂请稍候,容老汉禀知一声。”转出柜外向内宅走去。
片刻,但听宏朗笑声传来道:“狄贤侄也来了么?”
只见一身肥面团团,红光满面老者走出内宅。
狄康躬身施礼道:“小侄拜见郑世伯。”
店主拉住狄康双手,端详了一眼,呵呵笑道:“三年不见,贤侄就长得这么高,来来来,咱们进里面谈去。”
狄康随着店主走入内厅,分宾主落座後,即道:“家父不知尚在世伯府上么?”
店主微笑道:“你父去江南了!”
狄康不禁呆住,几疑不是事实。
店主道:“贤侄不必忧急,两月前金陵威远镖局副总镖头琵琶混元掌郭庆堂与与四位著名镖头押运一批红镖至滇边思芳,不慎中了苗人毒箭,又罹上毒瘴,调治未得法,就立即护送贵重药材赶来阜兰,途中疲困,溃烂毒发,延医调治罔效,经老朽之介,令尊用药,内服外敷,半月后已好了一半,郭庆堂归心如箭,又因总镖头爱孩染一恶疮,缠绵病榻三年,强挽令尊同去金陵,并留下二十两黄金,老朽本欲带信通知贤侄,怎奈未得其便。”
狄康不禁惘然若失。
店主笑道:“贤侄远来不易,就在寒舍住下,不久令尊必有信来。”
狄康问道:“金陵威远镖局阜兰可有分号么?”
店主颔首道:“在南大街首,稍时贤侄不妨去问个讯息。”说罢吩咐厨下准备酒饭。
※ ※ ※
申牌时分,苍穹霾云密布,朔风狂劲呼吼,大雪稍止,狄康头戴黑帽,身穿重裘,出了鼎元药材行迳望南大街走去。
他一路默然忖思,只觉其父去因可疑,远行江南,决不会不告而辞,店主之言似有未尽,其中必有缘故。
金陵威远镖局兰州分号已然入眼,但两扇黑漆大门严紧关闭着,狄康走上敲击门上兽环。
敲打了半天,才闻得语声道:“什么人呀?”
两扇重门才缓缓开启,现出一老迈龙锺苍头,望了狄康一眼,摇首笑道:“朋友来得不巧,新年犹未开春,伙计们均返家团聚未回,主人也去邻县访友,客官倘须找人请改天再来吧!”
狄康不禁大感失望,道声惊扰转身漫无目的走着。
他走入一家古玩店,店内陈设均是先朝古珍、前人字画及善本藏书,仅略一游览,忽发现屋角架上一堆古钱内露出刀鞘刀角,不禁心念一动,拨开古钱,见是一柄连鞘钢刀,连柄长可三尺五六,探手拿起,缓缓拔刀离鞘。
只觉刀身沉重,抽出一瞧,刀身已然黄锈腐蚀,暗道:“原来弃置在钱堆里,无异废物,不屑一启。”不禁意兴索然。
正要还刀归鞘放下之际,忽察觉刀身黄锈内霞光一闪而隐,不禁怔住,忙放在眼前仔细察视。
良久,狄康才恍然大悟,这刀却是价值连城,罕遇难求之稀世宝刀,大概刀主人无法保全此刀,又恐沦入凶邪之手,故在刀身上浇上一层铁汁,才日久湮没生锈。
忽闻身後店主传来语声道:“此刀本是汉物,客官倘见爱,就算一两银子吧。”
狄康闻言忙取出一两白银,转身递与店主辞出,疾转如风往长城上源远楼。
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