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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逃出来了。我们成功了。
我难以相信,这一切已经结来了。
直升飞机升到空中,我看见了远处实验室发出的灯光。
第四部 猎物
第6天 晚上12点12分
“杰克。”
我进了走廊,朱丽亚急匆匆地朝我走来。在头顶上灯光的照射下,她脸庞清瘦,优雅,显得很美。她实际上比我记忆中的模样更美。她的踝骨上缠着绷带,一只手腕上打着石膏。她伸手搂住我,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她的头发散出蘸衣草的香味。“噢,杰克,杰克。感谢上帝。你平安无事。”
“对,”我说话时嗓音嘶哑,“我没事儿,”
“我真高兴……真高兴。”
我木然地站着,感觉到她在拥抱我。后来,我也拥抱了她。我不知所措。她充满活力,可我却筋疲力尽,无精打采。
“你没事儿吧,杰克?”她问,两手仍然搂着我,
“没事儿,朱丽亚。”我说话的声音比耳语高不了多少,“我没事儿。”
“你的声音怎么啦?”她说着,仰着身体看我。她观察了一下我的面部,“伤着哪里啦?”
“他的声带很可能被灼伤了。”梅说。她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她的脸被烟熏黑了,脸颊上被划了一条口子,额头上还有一条。
朱丽亚再次拥抱我,手指抚摸着我的衬衣:“亲爱的,你受伤了……”
“只是衬衣给弄坏了。”
“杰克,你确定你没有受伤吗?我觉得你受伤了……”
“没有,我没事儿。”我尴尬地挣脱她的双手。
“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她说,“我多么感谢你今天晚上做的事情。感谢你们各位,”她补充说,转而对着其他人,“你,梅,还有博比。我表示歉意,我没有在这里帮上忙。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我们深表感激。公司深表感激。”
我心里想,公司?但是,我嘴上说:“嗯,怎么说呢,必须那样做。”
“必须那样做,说得对,当然必须那样做。必须采取迅速而坚决的措施。而你们做到了那一点,杰克。感谢上帝。”
里基在后面站着,不住地点头。他的样子就像那种从玻璃杯里喝水的机械鸟,头不停地上下移动。我有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戏剧场景之中。
“我认为,我们应该喝一杯庆贺庆贺,”朱丽亚说,我们顺着走廊向前。“这里应该有香槟酒,里基?有没有?有吧?我想向你们大家取得的成功表示庆贺。”
“我只想睡觉。”我说。
“哦,来吧,就喝一杯。”
我心里想,这是朱丽亚的典型做法。她沉迷在她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不管别人的感觉。我们这时最不愿意干的事情就是喝香槟。
“还是谢谢啦。”梅说着,摇了摇头。
“你肯定?真的吗?来一杯可开心了。你呢,博比?”
“明天喝吧。”博比说。
“嗯,好吧,毕竟你们才是取得胜利的英雄!那么,我们就明天喝吧。”
我注意到她走路的轻快步伐,注意到她身体的灵活动作。我想起埃伦关于朱丽亚在吸毒的说法。看来,她肯定服用了什么东西。但是,我非常疲惫,不想再考虑她的事情了。
“我把这消息告诉了公司老板拉里·亨德勒,”她说,“他向你们各位表示谢意。”
“那不错,”我说,“他准备通知军方吗?”
“通知军方?关于什么事情?”
“关于失控的试验。”
“噢,杰克,现在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是你们解决的。”
“我无法确定我们是否已经解决了,”我说,“有的集群可能逃走了。或者说,那里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巢穴。为了稳妥起见,我认为我们应该让军力介入。”
实际上,我井非真的觉得我们遗漏了什么,但是我希望让局外人到这里来。我很累了,我希望别人接着干。
“军方?”朱丽亚向里基迅速地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把目光转向我,“杰克,你说得很对,”她语气坚定地说,“这是一种极端严重的局面。如果存在任何有所遗漏的可能性,我们必须立刻通知他们。”
“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就通知。”
“对,我同意你的意见,杰克。今天晚上,事实上,我现在马上就通知。”
我瞟了里基一眼。他一边走路,一边机械地点着头。我不明白。单基早些时候表现出来的惊慌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担心这项试验被公诸于众?现在,他看来一点也不担心了。
朱丽亚说:“你们三个可以去睡一会儿,我给五角大楼的联络人打电话。”
“我和你一起去。”我说。
“那样做真的没有必要。”
“我想去。”我说。
她瞟了我一眼,然后笑了:“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可是,他们可能提出我可以回答的问题。”
“好吧,没问题。好主意。非常好的主意。”
我觉得这里有问题。我觉得我仿佛层是在演戏,而且每个人都扮演了一个角色。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一部什么样的戏剧。我瞟了梅一眼。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肯定也有所察觉。
我们经过气压过渡舱,进入宿舍区。这里的空气寒冷,使我感到很不舒服,我颤抖了一下。我们进入厨房,朱丽亚伸手抓起话筒,
“我们打那个电话,杰克……”她说。
我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姜汁无酒精饮料。梅拿了一瓶冰茶。博比拿了一瓶啤酒。我们三人都渴了。我注意到冰箱里有一瓶香槟酒,等着人来饮用,我摸了摸它是冰凉的。冰箱里还有六个杯子,也是经过冰冻的。她已经计划好要搞庆祝会。
朱丽亚按下免提键。我们听到一声等待拨号的长音。她按了一个电话号码。但是,没有接通,没有反应。
“嗯,”她说,“我们再试一试……”
她又拨了一次。还是没有通。
“这就奇怪了。里基,我的外线打不出去。”
“再试一次。”里基说。
我一边小口喝着姜汁无酒精饮料,一边观察他们。毫无疑问,这全是在演戏,一种为我们提供的表演。朱丽亚负责地拨了第三次电话。我很想知道她拨的是什么号码。或者说,她是否记得五角大楼的电话号码。
“唉呀,”她说,“一点声音也没有。”
里基抓起话筒,看了一眼话机,然后又把话筒放下,“应该没有问题。”他说着,做出了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我说,“让我猜一猜。出了事情,而我们无法把电话打出去。”
“不,不,我们可以打出去。”里基连忙说。
“我几分钟之前刚刚打过电话,”朱丽亚说,“就在你们回来之前。”
里基离开桌子:“我去检查一下通讯线路。”
“你去查吧。”我说着,怒枧着他。
朱丽亚盯着我:“杰克……”她说,“我担心的是你。”
“嗯,嗯。”
“你不高兴。”
“我被愚弄了。”
“我向你保证,”她静静地说,与我对视,“你没有。”
梅从桌子旁边起身,说她要去冲一个澡。博比晃晃悠悠地走进客厅去玩电子游戏,那是他通常使用的放松力式。我很快便听到机枪开火的声音,听到要死去的坏蛋的喊叫声。
厨房里只剩下朱丽亚和我。
她俯身凑近我。她用低沉而诚恳的语气说:“杰克……”她说,“我觉得我应该向你解释清楚。”
“不,”我说,“不用了。”
“我的意思是,解释我做的事情。解释我最近做出的决定。”
“没有关系。”
“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还是过些时候再说吧,朱丽亚”
“我现在需要告诉你。你看,当时的问题是,我只是想挽救公司而已,杰克。没有别的意思。摄像头试验失败了,我们无法找到解决办法,我们失去了供货合同,公司就要完蛋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把公司搞砸过。我管理的公司从来没有出过大问题,我不愿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成为第一个。我在公司里有投资,我在公可里有利害关系,而且,我想我有自负感。我想挽救它。我知道我的判断有问题。我铤而走险。不是别人的错误。他们都想制止它。我强迫他们继续干。它是……它是我搞的重大项目。”她耸了耸肩,“而它却没有结果,公司几天之内将会关门。我已经失去了它。”她靠得更近了。“可是,我不想也失去你。我不想失去我的家庭。我不想失去我们。”
她降低了声音,把手伸过桌面,放在我的手上。“我想补救,杰克。我想改正错误,使我们重新和好。”她停顿了一下,“我希望你也那样做。”
我说:“我无法确定我的感觉如何。”
“你累了。”
“对。可是,我已经不再确定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吗?”
我说:“我讨厌这种倒霉的谈话。”
我真的讨厌。我讨厌她在我精疲力竭的时候——我刚刚经历了一场磨难,那场磨难险些要了我的命,而且是她一手造成的——进行这样的谈话。我讨厌她把她自己的所作所为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判断有问题”,而实际情况比那更严重。
“哦,杰克,让我们恢复以前的状态吧。”她说着突然从桌子那边俯身过来,试图和我接吻。
我往后一仰,把头转开。
她望着我,两眼露出乞求的神色:“杰克,求你了。”
“这样做的时间和地方都不合适,朱丽亚。”我说。
她停顿片刻,一时语塞。后来,她说:“孩子们想念你。”
“我肯定他们想念我,我也想念他们。”
她泪流满面。“可是,他们不想念我……”她抽泣着。“他们甚至不关心我……不关心他们的母亲……”她伸出手来要抓我的手。我让她抓。我试图估量自己的感觉。我只是觉得累,觉得很不舒服。
我想让她停止哭泣。
“朱丽亚……”
内部通话系统昨嗒响了一声。我听到里基的声音,经过放大的。“喂,伙计们,我们的通讯线路出了问题。你们最好马上到这里来。”
通讯室设在维修室一角的一个大壁橱里。它装有厚重的安全门,安全门上端安装了一扇强化玻璃小窗户。我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连接实验室通讯终端的全部接线控制板和开关架。我还看见了大把大把的电线已经被人从插口上拔了出来。我看见查理·戴文波特瘫倒在大壁橱的一个角落里。他看来已经死了。他的嘴巴张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前方。他的皮肤是紫灰色的。一个黑色集群围着他的脑袋,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我无法想像这是怎么一回事,”里基说,“我检查他时,他正在呼呼大睡……”
“那是在什么时候?”我问。
“可能在一个小时以前。”
“那集群是怎么一回事’它是怎么钻进这里来的?”
“我无法想像。”里基说。“一定是他带来的,从外边带来的。”
“怎么个带法?”我问。“他是通过几个气压过渡舱进来的。”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里基?这怎么可能呢?”
“可能……我不知道,可能它在他的喉咙里,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
“在他的喉咙里?”我问。“你是说,藏在他的扁桃体里?你知道,这些东西会弄死人的。”
“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耸了耸肩。“我弄不懂。”
我盯着里基,想从他脸上的表情中知道点什么。他刚刚发现他的实验室遭到一个致命纳米集群的入侵,但是他一点也不显得焦急。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梅匆忙进了房间。她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有人检查过录像的重放没有?”
“我们无法检查,”里基说,他指着壁橱,“控制系统失去了作用——就在里面。”
“这么说,你不知道他怎么到里面去的?”
“对。但是,他显然不愿意我们与外界取得联系。至少……看样子是这样的。”
梅问:“查理什么要到里面去?”
我摇着头。我不知道。
朱丽亚说:“那里是密封的。可能他知道自己被感染了,想把自己封闭起来。我的意思是,他从里面反锁了门。”
我问:“他反锁了门,你怎么知道的?”
朱丽亚说:“嗯……我只是假设的……嗯……”她透过玻璃,看了看里面。“而且,嗯,你可以看见那个铬套管上反射出来的锁的样子……看见那个位置了吗?”
我没有去看。但是,梅看了,我听见她说:“哦,对,朱丽亚,你是对的。观察得很仔细。我自己刚才没有看到。”她的话听起来不可信,但是朱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