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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走到了第一个陷坑边上,身后有二十张弓弩瞄准了他们的后心,那两个童子下意识停止了嬉戏,扛柴的握紧了藏刀的扁担,卖粽子的也将手伸进筐里……
突然,街边一个小小的木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布少侠,请留步!”
布天雷知道自己现在已是众矢之的,见有人叫他,吃了一惊,侧头看去,只见街边站着一位端庄的中年美妇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似乎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花奴儿却突然面红过耳,她认得二人,正是上官清远的夫人华绣兰和女儿上官蓉蓉。
花绣兰敛衽道:“少侠,此处危险,赶快带这位姑娘出城去吧。”
布天雷一惊,环顾四周,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长街上的五人无疑都是高手,而城墙上已密密排了弓弩手,箭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卧在街心的老丐见事出变故,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路边的悦来客栈中跳出十余名青衣大汉,为首的掌柜打扮,甚是年轻,手中持着一把长剑。
那掌柜的一见华绣兰,不由一呆,脸上变色,急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师娘。”
华绣兰脸如寒霜,冷冷道:“你别叫我师娘。暗箭、陷坑、毒粉,都用上啦,这些下三烂的手段,我可没有教过你。”
萧独蜚脸上一红,道:“师父有令,要我等在此设伏,格杀小魔星。这恶魔心狠手辣,刀法诡秘,弟子怕——”
华绣兰打断了他的话:“你怕打不过他是不是?打不过就暗算么?亏你们还自诩名门正派!你师父呢,他为什么不来,难道他也怕打不过别人吗?”
萧独蜚不敢再说,低头侍立。
华绣兰喝道:“还不赶紧带你的人走,在这里丢人现眼作什么?”
萧独蜚嗫嚅道:“弟子奉令,要杀——”
华绣兰道:“你要杀他二人可以,须得先杀了我和蓉蓉。”
萧独蜚惶恐至极,急忙躬身道:“弟子不敢。”一挥手,撤去弓箭手,然后带着众人匆匆离去。不多时,长街上变得静悄无人。
布天雷在马上抱了抱拳,道:“多谢夫人。”
华绣兰摆手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和这位……这位花姑娘。”她神色略现尴尬,又道,“花姑娘,前路艰险,你……多保重吧。”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终于不言,拉起上官蓉蓉转身而去。上官蓉蓉边走边不住回头,两只大眼睛不住眨动。
花奴儿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她无疑是受害者,但华绣兰和上官蓉蓉同样也是受害者。这两个本应最恨她的人,恰恰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布天雷与花奴儿继续北行。布天雷挂念师父,决意昼夜兼程,赶回仙台山。
走了不到十里路,二人翻过一个山丘,来到一片杨树林。林边有两个岔路口,路口盘膝坐着一个禅定的黄袍老僧。那老僧闭着双目,手中数着一挂念珠,口中喃喃似在诵经。
布天雷翻身下马,来到老僧面前,问道:“敢问大师,前面哪条路通往大名府?”
那老僧倏地睁开眼睛,摇头笑道:“哪条也不通。”
布天雷皱眉道:“这都是北去的路,怎会不通?”
那老僧道:“是北去的路不错,可惜——”
布天雷问:“可惜什么?”
老僧庄容道:“可惜都是死路。此处名唤伏魔岭,施主命里注定该丧命于此。老僧少林寺惠深,在此久候,已经为施主诵过往生咒啦。”突然高声叫道,“结阵!”
一阵衣袂破空之声,林中跳出五名灰袍僧人,将布天雷围在中心。这些僧人,都是手持齐眉大棍,互为犄角,棍头齐指布天雷。这个阵法,竟是少林寺秘传的五行伏魔阵法。
布天雷数日来历经大变,早已见怪不怪。他内心虽对少林寺甚为敬仰,不愿与之为敌,但少林寺的监寺惠明长老被地残所杀,双方已结下了不解之仇,因此这一仗终是无法避开。布天雷握刀在手,心想决不能再伤少林僧侣,否则冤仇会越结越深。
双方一交手,布天雷登时叫苦不迭。少林棍法威猛无俦,而伏魔阵法更是变幻莫测,五个棍僧各踏五行方位,有功有守,有生有克,便如千万个棍僧同时向他进攻一般。布天雷刀光如匹练挥洒,但棍影变幻的圈子却越收越紧。布天雷头上汗出如浆,只觉得压身的力道越来越大,当下灵机一动,盘膝坐在地上。这一来,下三路不用再护,修罗刀法运转如飞,将全身护了个风雨不透。他虽然暂时不致落败,但要脱身却是无计可施。他扫了马上的花奴儿一眼,见她仍是一派失魂落魄的神色,对自己的困境视而不见,不禁心头一凉,心想:这个阵法叫做伏魔阵,将自己克制得束手束脚,难道自己真是魔星不成?
他心中惶急,那阵外的老僧惠深更是吃惊莫名。这个伏魔阵法,是少林寺秘传的上古阵法,威力极大,自建寺以来,寺内武功高强的僧侣都难以破阵而出,罗汉堂五大护法联袂施为,纵使方丈苦禅大师也在阵中走不了五十回合。而这个年轻人坐在阵中应敌,以不变应万变,竟与五大棍僧斗了个旗鼓相当,伏魔阵法被卸去了一半威力。好个可畏的后生!
双方正斗得难解难分,忽然林中几声琴音响起,有人咏道:“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布天雷闻得声音,大喜道:“大哥!”
林中走出一个年轻公子,脸上带着洒脱不羁的微笑,正是卓若水。
卓若水对那老和尚惠深深深一揖:“大师,得罪啦。”剑光突然一闪。惠深大师听到布天雷叫来人大哥,料得是敌非友,长袖一摆,大力金刚掌雷霆般击向来人前胸,掌势刚出,却突然觉得胸口连连刺痛,竟被来人刺中了六处要穴。
卓若水一击得手,扑到阵前,道:“贤弟!春秋破金木,修罗水火土!”
布天雷心领神会,道:“好!”跃起身来,骤然发难,向两侧和身后的三僧各递出一刀。与他对面的二僧见有破绽可乘,刚要出棍,却觉得背后寒意侵人,已被卓若水的剑尖点中了穴道。其余三僧见布天雷的出刀快如闪电,各挺长棍封在身前。布天雷三刀都是虚招,踏上一步,身子盘旋,刀柄一一弹出,点了三僧的腰间要穴。
卓若水与布天雷相视一笑,兄弟二人在此重逢,心中都甚是激动。
布天雷道:“大哥,我现在已是……已是人人要杀的魔星,我怕连累于你。”
卓若水笑道:“魔星?你这样的憨小子,居然会被人叫做魔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恐怕叫你魔星的人,才是真正的魔星。”
布天雷心中火热,紧握住卓若水的手:“大哥,我想喝酒。”
话音未落,南边天空中嗖地飞起一支响箭,在空中炸开一团蓝色的烟雾。卓若水回头看着那团烟雾,知道是本门召集弟子的讯息。他转头对布天雷说:“贤弟,我与你久别重逢,正当痛饮一番,不过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此处不宜久留,你与花姑娘先行一步,两天后,咱们在流沙驿会合。那里有家老店,有上好的二十年窖藏状元红,醇香至极,届时你我兄弟不醉不休,可好?”
布天雷道:“好!大哥,咱们不见不散。”
布天雷不敢再到城镇,带着花奴儿只拣荒僻山路迤逦北行。入夜,布天雷在一个荒岭上找到一个山洞,铺了些干草,然后在洞外点了一堆篝火。他抓了两只山鸡,烤得焦熟,花奴儿丝毫不动,只是痴痴地望着篝火。布天雷这些天该说的话都说了无数遍,实在不知该怎么劝解,自己也没有食欲,将山鸡丢在一旁,和花奴儿并肩坐在篝火边。过了好一会儿,花奴儿将头靠在布天雷肩上,昏昏睡去。在火光照耀之下,她清瘦的小脸红扑扑的,反射出点点亮光,似乎点缀着颗颗珍珠。布天雷仔细端详,心忽然像鞭子抽疼似的缩成了一团:那是花奴儿的眼泪。
布天雷抬手轻轻拭去花奴儿的珠泪,突然觉得她的脸颊火烫,竟是发起烧来。布天雷大惊,手忙脚乱将她抱到洞里躺好,将斗篷解下来给她盖上,撕下半幅袖子蘸些凉水为她擦拭额头。却听到花奴儿闭着眼昏昏沉沉低声呼唤:“上官!上官!”
布天雷心神激荡,颤声道:“花奴儿,你……你忘了他吧。”
花奴儿念道:“宝剑赠壮士,美玉送佳人。”然后轻轻哼起了小曲,声音清婉,仿佛花儿在春夜里悄悄绽放。布天雷眼角湿润了,在曲声中如醉如痴,只欲放声大叫。
花奴儿时而念叨上官清远的名字,时而哼唱曲子,时而说胡话,竟是不曾停歇。布天雷失魂落魄,终于坚持不住,在天蒙蒙亮时,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梦见花奴儿薄嗔微怒,瞪着他看,突然跑远。他想追,却怎么也抬不动脚步,上官清远出现了,拿着剑狞笑着向他走来。他似乎感到了那剑刺入身体的冰冷,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猛地醒来,冷汗已湿透了衣衫。他定定神,又是一惊:花奴儿不见了。
他像只豹子似的翻身跃起,冲出洞口,一眼就看到花奴儿的身影挂在一根罗带上,而那罗带的一端,系在洞口边一棵树上。布天雷大叫一声,刀如电光,削断了罗带,将花奴儿接在怀中。花奴儿剧烈咳嗽了几声,突然抱住布天雷的脖子,放声大哭。
花奴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他……他……不要我啦……”
泪水顺着布天雷的脖子流进去。他抱紧了花奴儿:“我要你。”
花奴儿道:“他……不娶……我啦。”
布天雷咬了咬牙,热血沸腾,一字一顿说道:“我娶你。”
洞外落起了瓢泼大雨,洞中却是温暖如春。
花奴儿换上一袭艳红色的衣服,她轻轻摸着上面的刺绣,眼泪又落了下来。上边的花凤、牡丹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当时她对着上官清远,满怀柔情蜜意,一针一线刺绣自己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可是刺绣未完,梦已破灭。
布天雷没有看到花奴儿的泪水。他大喜之余,却遇到了难题,翻遍了包裹,无助地搔搔头,道:“我……却没有新衣服呀,可怎么办?”
花奴儿偷偷拭去眼泪,强笑道:“我有办法。”她从布天雷的包裹里将自己的那件粉色衣服拿出来,轻轻为他穿上,又将那个花环戴到他头上。花环的花叶已枯,但仍透出暗红的颜色。
花奴儿上下端详布天雷,扑哧一乐:“你可真像个新郎官啦。”
布天雷面红耳赤,心中却是欢喜无限。他看着艳丽无俦的花奴儿,一时还如在梦中:“这就是我的娇妻么?”
壶中还有烈酒,二人在洞中你一口我一口,将十斤女儿红喝得精光。花奴儿面色酡红,颜若桃花,低声对布天雷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郎君啦,你可要好好待我,不许欺负我。”
布天雷望着花奴儿的眼睛,道:“好奴儿,我一定好好地待你,再不会惹你流泪啦。”
花奴儿将头靠在布天雷的胸前,额头仍如火一般烫,柔声道:“你喜欢不喜欢我?”
布天雷连连点头:“喜欢,我喜欢死了。”
花奴儿又拿起那块宝玉,目不转睛看了半晌,道:“这是我的心,你还要吗?”
布天雷道:“要。”
花奴儿亲手将宝玉掖到布天雷的怀中,道:“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做吗?”
布天雷抱紧了花奴儿的身子,道:“我愿意。”
花奴儿道:“那好,你给我再念一遍那两句诗。”
布天雷的手僵硬了,默然片刻,终于低声念道:“宝剑赠壮士,美玉送佳人。”
花奴儿嘤的一声,也抱紧了布天雷,眼角眉梢欢喜无限,她醉眼迷离看着布天雷,道:“你说过天上的明月是咱俩的见证,说过地老天荒也不负我,说过要与我青天比翼,缔结连理。你现在娶了我,证了咱俩的前盟,我……心中真是欢喜。”
布天雷一颗心直沉下去,整个胸中一片冰凉。
花奴儿将樱唇凑了上来,柔声道:“郎君,亲亲我。”
布天雷身体僵如木石,直觉魂魄悠悠飞升,竟不知今夕何夕。
花奴儿双唇火热,在布天雷的脸颊上不断亲吻。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喃喃叫道:“亲我,亲我……上官……”
布天雷恶狠狠推开花奴儿的身子,冲出洞去。
布天雷在雨中狂奔。
他扒掉了身上的粉衣,甩掉了头上的花环,眼泪如泉水汹涌流淌,和着雨水流下脸颊,流进冰凉的胸膛。他翻过山丘,冲过树林,穿过壕沟,不知奔了多远,突然一脚踏空,身子跌翻在烂泥中,滚了两个滚儿。他连吐了几口酒,索性不再起身,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