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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爽拿起杯子,吹吹气,喝了一口,说:“咦,这水是甜的。”
“这是白开水而已。”
“喝起来是甜的。”
“这叫苦尽甘来!唉,要是你一开始喝的是白开水,喝到嘴里只有最平淡的味道。可是,喝多了茶水的苦味,到最后,白开水也有了别样的滋味。你想,没有加糖,也没有加任何的东西,就是白开水而已,居然喝出了甜味。是你的舌头自己感觉到的,不是外界调配出来强加给你的。这是多么难得的感受!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回归平淡,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闹腾,活得太累,最后发现最平常的生活,就是最幸福的生活。”我喝着白开水,说:“可是,我还年轻,让我过平淡生活,我也发现不了那种美。唉,人哪,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喂,你答应过我不再胡思乱想了。”
“是!是!是!我答应你了,我不想了。”
我看着杨爽,真的决定把自己的脑子冻结,不再想任何问题。什么事情放一放,也许某一天想法就变了。
六十二、纯粹的男女关系
“李小平住院了,你要去看看吗?”周雁问我。
“住院?什么病?”
“跟你一样,副伤寒!”
“啊!”我深表同情,说:“什么时候?”
“好像昨晚住的院,我们寝室的打算下了课去看她,你去吗?”
我晚上有个约会呢,我心想。“我今晚有事,你明天告诉我她住哪个医院,哪个病房。我明天去看她。”
牛教授走了进来,我们俩闭了嘴。课间,周雁对我说:“我们班的人上课的越来越少了。”
“江成雄不是要想方设法上我们的课吗?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们?”
“高海说下学期就实习了,江成雄恐怕没有机会了。”
高海是我们班主任,我一下子雀跃起来,说:“真的?那太好了!实习就不用上课了。”
“那天方明跟我吹牛,他说,‘听说你们班对×××(牛教授)意见很大,如果对他都有意见,那你们班也太挑剔了。’”
“你还跟他吹牛呀!”
“我们班好多同学都喜欢找老师吹牛。”周雁说:“反正在一起就瞎吹呗!”
“我听我们寝室的说,方明跟他们班上的一个女生好了,那个女生仗着班主任是男朋友,成天趾高气昂。”
“呵呵!”周雁笑着说:“你才知道啊,早公开了!那女生我都见过,长得歪瓜裂枣的,跟方明正好一对。听说她在寝室从不做值日的,就因为男朋友是班主任。”
唉,我原以为师生恋都得藏着掖着,至少没有修成正果以前,不宜公诸于众。可是看那女生,怎么像压寨夫人一样嚣张?“那他北京的女朋友呢?”
“你觉得人家到了北京,还能看得上他?”
“唉,我觉得他跟何艳霞才是天生一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得意门生,可惜人家何艳霞另外有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
“喂,你不要觉得人家长相寒酸,就没有人要。那个男的比她还瘦还小,两人走在一起,像当妈的牵儿子。”
“我好久都没上她的课了。”
“我也是,我们班男生说她那张脸,好像别人欠了她几十万,永远那么臭。”周雁笑着说:“那天我好不容易良心发现,决定给她捧场,结果她趴在讲桌上,站没站相,我听了十分钟,实在困得很,就从后门溜了。”
放学后,周雁和她们寝室的一起去看生病的李小平,我到图书馆消磨了半个小时,然后到食堂吃饭。吃完饭又到校园晃悠了四十分钟,然后慢慢悠悠向牛教授家里走去。我掐好六点半的一霎那,敲门。牛教授来给我开门,我照例坐沙发,他照例搬张椅子,坐在我对面。“米酒能喝吗?”他从地上拿起一瓶酒,什么“高梁王”,度数不算太高,18度而已。我说能喝。他拿出杯子,说:“这是我喝水的杯子,其他杯子我懒得洗,将就一点,我们共用一个杯子吧。反正我也没有传染病。”
我听了,也懒得表现自己的勤劳贤惠,心想一个杯子就一个杯子,有什么大不了。牛教授倒了酒,放在我们之间的小桌子上。他还给我准备了花生和牛肉干,大约他觉得我比较拘束,一个劲叫我吃。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吃牛肉干,花生又太油腻了。我拿起杯子喝酒,还好,不是什么烧酒,味道怎么说呢,不是琼浆玉液,但是也没有到无法下咽的地步。
“跟你男朋友怎么样了?”牛教授问我。
“很好啊!”我有点言不由衷。
“你的梦还没醒?”
“我的梦?”
“你还梦想着爱情,不是做梦是什么?”
“您觉得这世上没有爱情?”
“有,那些都是过眼云烟的东西。”
“可是,我却希望爱情天长地久。”
“所以我说你做梦呢。”
“我不像庄敏霞,我并不要求男人一辈子忠实于我,我只希望他对我诚实。我只是爱到不爱了的一天,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是一年,也许十年,没准就一生一世了。”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
“那您怎么不离婚?”
“男人可以鬼混,但不要离婚。”
我差点吐血,真是大男子主义!我拿起杯子喝酒。
“我觉得男人可以鬼混,但不要脚踩两只船。”
他笑了,说:“那还叫什么鬼混!”
“这是两个人相处最基本的诚意,我不要求别人许诺爱我一辈子,但是我希望他诚恳。这样,即使我跟他分手,我也会感激他,感谢曾经真心实意地爱过我。”
“一个不敢承诺的男人是不负责任的男人。”
“许诺了又做不到,才是不负责任!”我喝着酒,说:“我不要虚无飘渺的许诺,我只要他爱我的时候真心就够了。至于不能天长地久,这不是谁的错,变心是很难控制的事,既然不爱了,就不要勉强。”
“很多女人不这么看,她们觉得失去爱情就失去了一切。”
“我不这么看。”我喝了一口酒,说:“我觉得爱情对于我,就像手和脚,失去它,顶多我的生命不完整,但至少我还活着,生命还有别的意义。”
“你的观点太男性化了!”
也许是我太大女人,我心里想。这一杯酒快被我喝完了,牛教授说:“你慢一点,这酒后劲大。”
我说我不怕,我酒量好。
“你让我也喝一点。”
我吐了一下舌头,把杯子放在小桌上。
“我觉得你跟你男朋友很快就会分开。”
“为什么?”
“我对你很有信心,但对你男朋友没有信心。要不然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我一手支颐,看着牛教授手中的杯子。他以为我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打算考研吗?”
“做您的学生?”
“你现在做不了我的学生!”
“为什么?”我心想难道他嫌我成绩太差?知识素养不高?
“你不是还有男朋友吗?”
我很纳闷,有男朋友跟做他的学生有什么冲突?
“我,不做女奴。”
“做学生也一样啊。”他说:“做我的女弟子,是要奉茶拜师的。而且,我的女弟子也要绝对崇拜我。”
我没有说话,每次跟他面对面,我的脑子都不够用。
“我打赌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来找我了。”
“什么时候?”
“你跟你男朋友分开以后。要不我们打个赌?”牛教授说。
我拿起杯子喝酒,说:“打赌?”
“这样吧,我们打赌,你毕业之前一定会和男朋友分手,赌大一点,要是你输了,请我吃三千块钱的一顿饭。要是我输了也一样。”
我很感兴趣。“我毕业以前?”
“对,你领到毕业证的那天来找我,那时候就知道打赌的结果了。”牛教授把杯子拿过去,喝了一口酒,说:“但是有个要求,这个打赌,你不能跟男朋友说。”
“为什么?”
“万一他知道了,一定会千方百计表现。他为了争口气跟你在一起,你觉得好吗?”
“行!”我点点头,说:“我不跟他说。”
“记住了,领到毕业证那天来找我。”他发现酒瓶子空了,又拿出了一瓶,打开,倒酒,说:“毕业之前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噘着嘴,说:“为什么?”
“我是一个率性妄为的人,跟你喝酒我不能率性妄为,我必须维持起码的道德和良知,这是件很艰难的事。真正率性妄为起来,我是不顾一切的。”
我想,所谓的“率性妄为”,就是超越一切,也就是脱光衣服面对面。对于男人来说,精神的裸裎是不够的,还要有肉体的佐餐。可惜,我当初是冲着上半身来的,没想到要跟他下半身交流。
“那您为什么要跟我喝酒?”
“我跟你喝酒是出于真诚,我不想扼杀你的真诚。”牛教授一边喝酒,一边说:“我不想跟你喝酒,万一我喝醉了,酒后乱性怎么办?”
我再愚蠢再迟钝,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只是,囿于学生与老师的身份,我常常忽略了性别。我是他的学生,这是命运的安排,我刚好在这所学校读书,他又刚好在同一所学校教书,巧合使我们成为师生。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在他眼里是个女人。
我第一次把他当作一个男人来看待。牛教授很有男人的味道,一米八的魁梧身材,五十多岁的人了,经常在足球场上运动奔跑,看不到一丝衰老的迹象。他比徐文清更有男子汉的气概,徐文清过于精致和一丝不苟,牛教授则有一种粗犷的魅力,就像他经常赞赏的岩石,带着粗粝的棱角。这样的棱角平时会刺伤别人,但是激情的时候就不会了。他就是一个激情状态下的人,跟他在一起,也必须卷入激情的漩涡,忘掉世俗的一切。
世俗,总是把男女关系搞得很复杂。比如女人不可以随便失身,否则找不到男人嫁。清白的性史跟美丽的容貌、贤惠的性格、温柔的性情一样,成为推销女人的筹码。有时候,男女关系甚至成为一些女人向上爬的台阶。男人喜欢占有女人,与其说享受女人的肉体,不如说他们享受金钱和权势带来的予取予夺的快感;女人则更直接,她们享受的就是男人的金钱和权势。
有没有那种纯粹的男女关系?跟婚姻无关,跟爱情无关,就是男人享受女人,女人享受男人?
牛教授眼里的男女关系是非常简单的。但是要做与他相匹配的女人,太难!首先,要跳出婚姻的框架,做一个鬼混的女人。可是我偏偏崇拜肉体的忠贞。我进一步看清了自己,我苦守着我的忠贞,就是为了有一天跟徐文清结婚。忠贞是世俗对于婚姻的规则,我憧憬婚姻,所以我固守规则。其次,要对爱情具有免疫力。跟牛教授在一起,不谈爱情。什么是爱情?恋爱对于男人或女人来说,就是受宠,面对你爱的人,你可以任意撒娇,肆意发脾气。但是对着牛教授,他可以由着性子胡来,你却一点脾气都没有。跟他在一起,规则他说了算。
牛教授喜欢女奴,可是他的“女奴”,要比一般的女人坚强得多,神经也要粗硬得多。你受伤的时候,你的“主人”不会保护你,你伤心的时候,他也不会安慰你。你必须独立面对生活的一切灾难,然后微笑着面对他。现代的社会,连男人都需要安慰,如果真的有不需要疼爱的女人,她一定是个超级男人。
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找牛教授,享受一次纯粹的肉体关系。如果我跟徐文清分手的话。
六十三、死于爱情
我和牛教授喝了两瓶高梁米酒,然后他赶我走,说天晚了,他要休息。我耍赖,说我不走。他柔声说,乖,听话!你不听话我就不喜欢你了。我说那我听话您是不是就喜欢我了?他说我喜欢你,只不过你是有主的人了。
有主的人?我离开牛教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