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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先前那些身穿轻甲的军士之外,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三十余名骑者身穿的是青黑色的重型铠甲,这些军人说不出的沉静肃然,只有小半面目裸露在外面,青黑铠甲的森冷金属表面因为都上了厚厚的油,所以细雨都根本无法淋湿,只有一颗颗小水珠凝结洒落。这厚重金属铠甲并非魂兵,但是上面也纂刻着许多火焰状的花纹,最为慑人心魄的是这些重甲军人的手中提着的都是足有一人长度的战斧,巨大雪白斧身上似乎有寒意不断的散发出来。
这些重骑后面的军人,大多已经配备了战场作战的长枪和长矛,密密麻麻,森冷如林。
一骑当先的魏贤武冷漠的看着连小巷都已经堵住的民众,一眼就看出了许多人眼中油然而生的怯懦,他便知道带这些威慑性的重骑来是无比的正确,同时在心中也升腾起了冷笑。
“你们的想法我能理解。”
他伸手往后做了个手势,身后的骑军分为整齐的四列,开始略微缓慢了下来,同时,他冰冷肃杀的声音,却是响亮的传了出来:“但你们要明白,我们是军人,执行命令便是我们的天职。而且有云秦律法在,你们身为云秦人,便要相信云秦的法,便要遵云秦的法,不要因为一些感情因素而为人利用。所以请你们让开。”
“我们不是被人利用,而是自始自终都看得清楚,就按你们的说法,做下这些伤天害理的事的,也是你们军人,所以我们现在根本不相信你们。”当下,有很多人的声音在细雨中响起,一时没有人退。
“和军队对峙,这是叛乱大罪。”魏贤武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面对这前方滔滔如海的民众,他只是冷漠的出声,如在宣读某个事实。
“我们手无寸铁,难道也叫叛乱?”
“我们就是不让,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时之间,堵住道路的民众发出了更多鼓噪的声音。
魏贤武和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已经到了镇口,这些民众却依旧不散去,所以他只有停了下来。
“我再重述一遍,身为云秦人,便要守云秦的法,否则会按叛乱论处。”魏贤武看着这些在细雨中不肯退的人,冷冷的说道。
一时有更多的骂声响起。
路依旧堵着。
魏贤武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他伸手握了握拳,往上抬了起来。
“铮!”
一阵刺耳的金属交鸣声齐刷刷的响了起来,一片寒光闪耀,他身后那些重骑和轻骑,都同时将兵刃擎在了手中。
最后方数十骑将身上背着的长弓也取在了手中。
“我们云秦的军人,什么时候竟然沦丧到这种地步?兵刃竟然只会对着我们?”人群中有人愤怒至极的喝骂。
“你们要明白一点。”然而魏贤武脸上冷漠和铁血的神色却是更浓,他冷冷的扫视着前方的人,寒声道:“正是因为军令如山,我们云秦军人才以强悍震慑对手。今日就算不是面对你们,哪怕前方是必死的深渊和刀山,我们也会一样冲过去。这是我们军人的意志,所以你们不要因为一些感情因素而来挑战我们的这种意志。你们要公正,也只有云秦律法才能保证你们的公正,也正是因为你们是云秦人,我才说了这么多,所以,算是最后一遍请求也好。请你们让开。”
因魏贤武身上的气息,因他的话语,人群出现了一些松动,但是很多人依旧没有退去。
“除非大家以命相搏,否则没有人能够逼迫云秦军人,现在没有,今后也没有。”
魏贤武不再多说什么,微微仰起了头,握着的拳张开成掌。
他脚下的战马动了,后方森冷的军队也动了,一柄柄寒光闪动的兵刃举了起来,一声声弓弦拉开的声音传出,一柄柄长弓被拉至满圆,箭矢对准了这一列军队前方的路。
魏贤武有种让人无法怀疑的真正决心,质朴的镇民再也无法承受来自心理和这些森冷兵刃带来的双重威压,主道上的民众开始纷纷退散。
青石板路顿时开阔了起来。
然而所有人马上发现,当这条通往镇督府的主道空出,却是有一个年轻人并没有退。
这个年轻人是汪不平。
绝大多数镇民还并不认识这个外乡年轻人,从汪不平手里拿着的一些竹筒等物,他们只是看出这是一名年轻的伞匠,正在制伞,听到有兵马过来,连手中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放下,便跑了过来。
此刻在已经开始变得空空荡荡的青石板路上,这名站在路中的年轻人显得十分突兀。
原本魏贤武看到在自己以真实死亡的威胁下,这些镇民的退却,他的心中已经再次浮现出鄙夷的冷笑,然而看到人群分散,还有这样一名年轻人留下来,他的眉头却是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面色更为寒冷。
汪不平却是并没有看他和身后的森冷军队一眼,反而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坐了下来,开始嵌着竹条,专心制手中的一柄伞。他的脸色十分的苍白,手也有些微微的颤抖,但是面色却是说不出的固执。
一时整个街道再次变得无声。
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年轻人,独自坐在地上,对抗着强悍的云秦军队。
又一名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就是临江小楼的莫老人,他是从后方的人群中走出来的,走出来之后,也直接从旁边的铺子拿了一条长凳,坐了下来。
“死则死尔。”
莫老人的神色极其的平静,只觉自己一生平庸,死时能够轰轰烈烈一些,也是极好,只是因为老读书人的迂腐心性,所以他坐下时他还重重的吐出了这四个字。
一名额头上带伤的朴素老妇人也沉默的走了出来,坦然着迎接可能随时到来的死亡。
这是冯泽意的母亲,她由清河镇来,却只是看到了自己儿子冰冷浮肿的尸体,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子之中,也并没有她儿媳。若是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至亲的人的话,那便只有为了给她一个公道而不惜以身犯法的小林大人。
“好威武雄壮的云秦军队啊。”
一阵掌声响起,一名中年人走了出来,走到了老妇人的身前,坐了下来。
这是朱四爷。
“莫老,先前多有冒犯,对不起了,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坐下之后,他认真而歉然的对着莫老人微微欠身,低声致歉道。
“你还算是条汉子,我先前对你的评语有失偏颇,若是这次你能活下来,我那临江小楼可以卖给你。”莫老人看了朱四爷一眼,说道。
“这口气没有了,便也没有什么好争的了。”朱四爷笑了笑,摇了摇头。
就在这说话之间,更多的人走了出来。
有老人,有妇人,渔民,挑夫。片刻的时间,也聚了四五十名之多。
这个世间,毕竟还是有许多不怕死的人的。
魏贤武的眼皮沉了下来,即便他有着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和意志,但他已经感觉到了身后的军队都有了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这条街道尽头的人群,突然分了开来,淋湿了一切的细雨之中,出现了一名年轻人。
一名打着一柄青伞的年轻人。
他的瞳孔微缩。
这打着伞的年轻人就是林夕。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打伞,任凭这细雨淋着,林夕打着伞,却是没有给人任何不协调之感,因为他的手里拿着一卷发榜公文,他手中的伞,可以不让这卷发榜公文淋湿。
看清林夕手中发榜公文上的印记的同时,魏贤武的心中冒出了丝丝的冷意。
怎么可能?
他来得很快,而且这数镇不知道有多少人拼了命也不想让这榜文发出,那上疏处官员即便把自己砸昏,都不可能这么快让林夕的这卷发榜公文完成。因为只要他到这东港镇时,林夕就已经不是提捕,而是一名囚徒,他便可以阻止林夕的一切事务。然而不知道林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逼的这份公文这么快就出来了。
细雨之中,打着伞的林夕似是看出了魏贤武的心中所想,认认真真的将发榜公文贴在这条主道旁带着雨檐的公告牌下的同时,转头看着远处马上的魏贤武微微一笑,道:“魏贤武,你来的怎么这么慢。”
魏贤武沉默的看着林夕,足足十数息时间过后,出声道:“案犯林夕,你可知罪?”
(本来今天的确想爆发的,但是没想到很久没有感冒过的我居然悲催的感冒了,头重脚轻。。。所以只能恳请大家耐心等等了,在尽力着。。。)
第四十一章 请君看
就在魏贤武冷漠出声时,镇督府内,先前呵斥了连战山的董镇督都差点气急败坏到差点摔坏了镇督大印。
负责提捕发榜公文最后审阅的是上疏处江问鹤。
这名老文官碌碌无为,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然而今日竟然称突发重疾紧急就医。
而且这称病还是在林夕的发榜公文批复之后。
这名老文官,竟然非但没有故意拖延时间,相反是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林夕发榜公文的审阅,然后马上称病躲避,连董镇督等人都避而不见。
就在魏贤武冷漠出声,将林夕称呼成案犯时,原本一些已经踌躇退缩的民众却是不知因何种情绪驱使,不顾真实的死亡威胁,再次涌上了街道。
也就在此时,一名身穿黄色粗布衣,脸上有不少黑色老年斑的干瘦老人和一名背着书箱的青衣童子,却是没有管这汹涌的民愤和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射出箭矢和发动冲锋的云秦军队,走到了林夕刚刚张贴上的发榜公文前,慢而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名老人和青衣童子的衣衫都已经被雨湿透,而且前面湿得比后面厉害,衣衫后面和下摆却都是溅满了泥花。
此刻林夕并没有注意到这名老人和青衣书童。
面对着魏贤武这捕带案犯公事公办般的发声,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道:“未知罪,但我可以跟你走。”
他收起了伞,行走在细雨之中,走到了汪不平等人的身前,转身道:“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而且你们要是死了,除了让他身上多负些罪之外,也于事无补,根本就不值得。”
微微一顿之后,林夕又毫不留情的讥诮道:“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多背负几条人命,也已经根本不顾今后的前程。而且若是有反抗之意,他说不定正好借故可以当场格杀我。”
“小林大人!”
一片悲声。
“散了吧,散了吧。”林夕朝着四周颔首行礼,微雨青袖湿,认真的说道:“真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后方张二爷带着些行礼也行了过来,里面有林夕的两个木箱子。后面有杜卫青等捕快押着徐乘风、高辙等一列涉案人员前来。
看到林夕的这些行李,再看到微笑站立在雨中的这名丝毫不畏前方铁骑的青衫少年,想到这样一名为了这里的清明而绝不低头的好官今日注定反而要被当成犯人带走,一时四周的悲声更响。
“林大人。”
一名黑面年轻人带着淡淡的鱼腥气从悲声大作的人群中走出,对着林夕异常庄重的躬身行礼,轻声道:“我徐笙服你。”
林夕拍了拍这名管理鱼市的年轻人的肩膀,微笑道:“那以后要是能再抓到铁头狗鱼之类的,就都卖给我吧。对了,我那小楼前面的水缸里,还有一头老江团和一条铁头狗鱼,你有空帮我照看一下。”
许笙再度躬身行礼,不再说话。
“走吧。”
林夕微仰着头朝着魏贤武走去,看着这名森冷的军人,道:“你的不顾一切用错了地方就如我能比你想象中要快的速度把发榜公文完成,接下来,恐怕还是要让你失望。”
“不会有接下来。”魏贤武又是微微躬身,冷冷的看着林夕和林夕身后的张二爷,依旧用只有林夕和他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没有机会再让我失望。”
想到上次这名军官离开时的那句“请君等着”,林夕的嘴角便泛出了一丝傲然的笑意出来,他看着魏贤武,也一字一顿道:“那便请君等着看。”
云秦铁骑准备转身,林夕已经开始动步。
朴素老妇人再次跪了下来,额头及地。
“等等!”
但就在此时,一声老而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下,在场的人终于注意到了那名脸色并不好看,长满黑色老年斑的干瘦老人和那名青衣书童。
此时还飘着雨丝,但天空还算是明亮。
可这名干瘦老人却是没有打伞,反而提着一个点燃了的灯笼。
林夕有些愕然的止步,他不认识这名老人,他看得出这名干瘦老人脚步虚浮,应该不是修行者,可这名老人却是又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度。
魏贤武的眉头已经深深的皱成了川字形,他也看得出这名老人并非普通民众,而且他擅长的是战阵冲杀,今日和这些普通民众的对峙,已经让他开始烦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