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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依旧很冷,寒气入骨,冷得他感觉骨头都在碎裂似的,全身发抖。。
海陵抬起左臂,横在自己的眼前,臂上是三十三道伤疤,从上臂一直延伸到手腕。四年前齐襄划下这些伤痕时,他没有抵死反抗,一半是因为愧疚,另一半是念着齐襄曾经的好。在众皇子中,齐襄虽然骄纵了一些,骨子里却一直是很明理的,所以海陵想所有的阴谋、陷害和误解,总有一天能够解释清楚。。
如今看来,是等不到这一天了。海陵苦笑着想。。
他放下手臂,平静地躺在溪边的草堆上。。
夜已经很深了,星空灿烂,深蓝色的天幕深邃得如同昆仑神俯视众生的目光。
海陵有时候也会想,遇到齐襄难道是自己命中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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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海陵初遇齐襄时,还不满十六岁。不满十六岁的萧海陵已是闻名南疆的少年将军,他十三岁就跟着父帅上战场,十六岁那年的春天他永远地失去了父亲。那一年是武威七年,他一整年都情绪恶劣如纨绔子弟,家里人知道他心里难受,也随便他到处惹祸发泄。直到把五皇子齐襄踢进湖里,他才被爷爷狠狠地处罚了,再跪在清元宫外的台阶上向襄殿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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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齐襄圆滚滚的,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他被宫女扶着走出来,蹲在海陵面前,怯生生地道,“我原谅你了,我们做朋友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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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海陵走到哪里,身后都跟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外加两个武功高强沉默寡言的侍卫。萧海陵起先觉得真烦,后来就习惯了他的跟随,再后来,就顺理成章地好在了一起。
云贵妃对海陵也很好,有时候甚至比对齐襄还好。海陵不是不清楚云贵妃对自己好的目的,可对于自小就失去母亲的他来说,这是久违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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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北疆战事大开,海陵作为萧家的子孙,当仁不让地从军而去。他入了凤翥军,结识了一堆同袍兄弟,然后,遭遇了大雪围困。几次生死关头,海陵都是想着齐襄还在等自己回来,才拼了命死了逃生。与北蛮国的这场仗,打了整整两年,凤翥军几乎赔进了全部精锐,才赢得最后的惨胜。六营十三将,最后毫发无损地回到青都的,只有萧海陵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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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受到了全城百姓的欢呼和迎接,天朝需要一个英雄,来抵消惨胜即将带来的诸多后果。回到萧家后他就匆匆成了亲,婚期定在十月十六,新娘是前朝太傅的义女,与萧家也算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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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都的那段日子里,他一直没有见到齐襄。。
起初是因为他忙于准备婚礼,所以齐襄几次来访都没能见上面。后来则是因为齐襄病了,他听服侍齐襄的宫女说,他成亲那晚上,齐襄在秋雨中站了一夜,硬生生把自己弄成了病人。
海陵一下子明白自己没说清楚就成亲这事肯定伤害到齐襄了,便几次上门去解释,可齐襄就是闭门不见。海陵很无奈,但他也没空天天追着齐襄身后,只好从长计议,慢慢等齐襄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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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二月初四黄昏,清元宫中递了消息出来,请海陵迅速进宫一趟,有要事相询。传话的是云贵妃的贴身侍女云灵,海陵想云妃娘娘大概是想和自己说齐襄的事,便匆匆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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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记忆就模模糊糊的,海陵只记得清甜的桂花香味,和女人温软如玉的怀抱,以及次日凌晨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云贵妃指着他骂的那一句“畜生。“。
齐襄站在众人之中,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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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云贵妃便自尽了,海陵知道这事绝对是被人陷害,可与云妃娘娘的苟合,大概是做实了,他百口莫辩。他在天牢待了半个多月,然后被探访的爷爷狠狠打了一顿,最后跟着齐襄去了云州。
五年为奴,是海陵自己提出来的,他得知齐襄向皇帝提出了要带走海陵的要求后,求爷爷让皇帝答应自己跟着齐襄去云州,他想弥补对齐襄的伤害,他也想找机会对齐襄解释,很多事情不是齐襄表面看到的那样。。
可齐襄,甚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忍受着齐襄几近疯狂的虐待,齐襄却在他每次想说什么的时候,用酷刑来回应。最后一次,齐襄拿匕首指着他的喉咙说,“你再提我母妃一个字,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自此后,海陵再也没有提过当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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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在安乐山庄,是确确实实地做了个下贱的奴隶。。
海陵看着深邃的星空,心想或许四年前自己就不该退让,一旦退让了,就一退再退,在重刑的折磨下,最后连一点自尊都没有留下……。
他最初没有想到齐襄会这么心狠的,后来,后来被折磨得什么都不敢想,齐襄说什么就做什么。可即使这样顺从,只要有一丁点的地方惹齐襄不满了,下场就是今天这样……
冰锥刺身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海陵颤抖地从怀中摸出了瓷瓶,里面还有两颗“涅槃”,这是陆越亭嘱咐了短时间内不能多吃,多吃就会耗尽气血的死士之药,可这次哪怕全吃了,或许也压不下棠梨之华的毒性。。
可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萧海陵一咬牙,把两颗药都吞了下去。与其让棠梨之华的药性渗入骨髓,变成人尽可夫的性|奴,他宁可让自己被“涅槃”耗尽心血,就此死去,也算是死的干净了。
棠梨之华啊 ……。
远在青都的爷爷,若是知道这药再次用在了萧家人的身上,必然会震怒吧。
可齐襄你今日如此对我,让我又如何为你考虑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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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的药性,总是上得很快,海陵躺在地上,屈指成拳,竭力压抑着袭上身来的烈焰焚身的剧痛。火焚之痛让人难忍,却渐渐把冰锥之寒压了下去,海陵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但此时他只能赌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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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翻滚,耗尽所有力气,最后死尸一般地躺在溪水里,心知自己大概是熬不过去了。
溪水清浅,海陵微微侧过头去,看着自己脸颊边游来游去的溪鱼,轻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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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蔺太医那里出来后,萧纹鬼使神差地又去了一次祠堂,或许他是担心海陵,也或许只是想要一个死心。结果一进小院就看到东厢房的门开着,里面是砸东西的声音。萧纹害怕着,却仍然不由自主地靠近了窥视。。
里面只有发怒的齐襄一人,他不由担忧地想,海陵呢?。
便鼓起勇气跨进门去,小心翼翼地行礼道,“主子,您……您没事吧?”
齐襄只回了他一个“滚”字,萧纹是聪明人,立马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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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不在齐襄身边,看主子生气的样子,海陵大概又得罪主子了。这个事实,竟让他心里有些窃喜。。
他连忙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沿着原路慢慢退了回去。。
海陵现在会在哪里呢?村口?还是村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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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主子和海陵冷战的那些日子,海陵总是在齐襄歇息的帐篷不远的树林里休息的,便跟随着直觉往村口走去。。
他心里有一点欣喜,可又莫名地有一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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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口他看到了血迹,一点一点地向村外延伸着。萧纹一下子就慌了,匆匆沿着血迹向前寻去。他穿过树林,走到了溪流深处,才看见海陵躺在浅浅的溪水里,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一溪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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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海陵!”萧纹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把海陵从溪水里拖出来。。
还有心跳,也还有呼吸,他破涕为笑,赶紧拿干草遮住海陵的身体,然后跑回去请蔺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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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醒来已是数日后的黄昏,他一睁眼就对上了萧纹疲惫又欣喜的表情。
“海陵你终于醒了。”萧纹喜极而泣,“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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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活着?。
萧海陵动了动手指,恍如梦中。再侧过脸去看萧纹,萧纹擦干眼泪,拧了下海陵的手臂,道:“会疼,是不是?”。
海陵轻轻点了下头。身体能动,也感觉得到疼痛,连意识都是清醒的,就好像棠梨之华从来没有毒发过一样。他略想了想,便明白棠梨之华的毒性大概是被”涅槃“的药性压住了,那时自己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赌,结果好像赌对了。。
好像每一次,自己都能赌对的样子,这样的运气,下一次还会有么?海陵异常清醒地想,往后他再也不要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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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霞光透进来,温柔地照着床帏。海陵看了一眼屋子里雅致的陈设,平静地问道,”这儿是哪里?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嗯嗯。“萧纹使劲点头道,”你昏睡了整整十七天呢。我们现在到临风镇了,这儿是临风镇的驿舍,主子说我们要在这儿等偃城的人来迎接。“。
海陵哦了一声,便转过头去,闭目假寐。。
见他这样,萧纹隐隐有些不安,”海陵你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马上去请蔺太医过来。老爷子很担心你,知道你醒了肯定高兴……说真的,我还从没见过老爷子这么生气过,他当着大家的面就给了主子一巴掌……“。
海陵静静地躺着没有说话,似乎真的睡着了,萧纹说着说着,就慢慢停了下来。
第十七章 这回海陵虽是醒了,身体仍需要好好调养,萧纹便每天守在他,一日三餐照顾得十分妥当。于是很快萧纹、蔺和以及海陵身边照顾他的下人都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海陵自醒来后,话一直很少,而情绪也实在太过平静。对所有的事情,他都视若无睹,连齐襄过来看他他都没有多少回应。
按照常理推断,此时萧海陵多少该有些怨恨,或者愤怒才对。齐襄都做好了被他骂的打算,结果他只是淡淡瞥了齐襄一眼,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
他沉默不语,齐襄便也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就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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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襄出去后蔺和扣着海陵的手腕,又重新诊断了一次,然后神色凝重地问,“海陵你实话告诉我,知道自己身上中的是什么毒么?” 。
海陵脸上这才有了一点表情,“我知道,当时齐襄他就告诉我了,棠梨之华。”
“那么棠梨之华的来历和药性……”他继续谨慎地试探。 。
“萧家人没有不知道的。”海陵轻笑,“我很小的时候,便听过那个故事。对萧家人而言,这是几代都解不开的心结……或许对齐家来说也是一样吧。” 。
蔺和便很慎重地问,“那你打算今后怎么办?大将军若知道了这事的话,恐怕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
海陵沉默了片刻,才道,“先不要告诉爷爷。” 。
他想了想,神色转而坚定,“若真的毒发了,海陵只能做出与那位萧家先祖同样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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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和听后便长叹了一声,起身收拾药箱。 。
棠梨之华根本是无解之毒,当年太医院的御医耗尽心力都配不出解药来,以至于孝烈帝与靖骑将军之间粉碎了十几年的情谊,最后靖骑将军忍受不了毒发的痛苦与屈辱,举火自焚,以无比惨烈方式写下了一生最后的结局。 。
海陵身上的毒,虽然如今相当奇怪地潜伏沉寂了,可将来终有一天,还会再次发作。到时候终是要面对现实的。 。
真是孽缘啊,也不知道瞒着大将军,又能瞒上多久。大将军又如何接受,唯一的孙子步上弟弟当年的后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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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襄的心底堵得慌,海陵越是不生气的样子,他越是难受。 。
海陵不知道的是,那天凌晨他得知海陵昏迷在蔺太医那儿时,匆匆赶去然后就挨了蔺太医一巴掌。 。
蔺老爷子愤怒地问他,“殿下你给海陵下了什么药?” 。
他便无所谓地回答说:“棠梨之华。” 。
“殿下你知不知道棠梨之华的药性?” 。
“知道啊,这药能把不听话的人变成听话的性|奴。”齐襄觉得挺奇怪的,蔺太医怎么看上去这么激动。 。
眼看着蔺和又扬起手臂打过来,他不躲不避,冷然道:“蔺太医我敬你是照顾我多年的老太医才不计较你这次的犯上,请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
蔺和颓然放下手,跪在齐襄面前道,“老臣冒犯,任由殿下处置。可是……”他抬头盯着齐襄的眼睛,“臣再问一次,殿下您真的了解棠梨之华为何成为宫中禁药么?” 。
看到蔺太医如此郑重其事,齐襄心底其实也有点担心海陵的身体状况,可嘴上还是强硬着,“不就是因为药性阴毒,传出去有伤皇族体面么?那又如何,昨晚我既然敢给海陵下这个药,就根本不在乎所谓颜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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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明白了。”蔺和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