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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一大早就必须离开了——该怪战争不对!我们可能要很久才会再从这条路上经过。”
他何必多此一举写这两行字?珍妮狂乱的想,他就不能让我自己来下结论?
昨夜那惨痛的记忆再度回到脑中,她用手蒙住脸,不知是该恨他还是恨自己。多残忍的人!多不公平一也多个讲理呀!他还认为他既不肯原谅她也无法忘掉她过去,他竟把一切都怪到她身上,也不想想最初其实是他错呀!
噢,上帝,她该怎么办?她突然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任何伤害了,而只要她不拒绝,他会继续不断的伤害她的感情、利用她的身体,永无休止。其实她在他眼里也就是那样吧,一具供他利用的躯体。她自嘲的想,他当然是何乐而不为呀!毕竟是她自己追到这里,逼他接受自己的。
他从没有说过爱她的话,在这方面他至少是诚实的!
而且他自始就表示不会要求她尽婚姻的义务!所以这一向根本就只有我自己在乎一切,是我把心给了他,他只是因为答应了他的祖父才娶我!其实,把他跟一个他显然并不需要的妻子绊在一起,对他也是不公平的!
玛丽端来夫人的早餐时,发现夫人正抱头大哭。她同情的踮着脚尖离开,多可怜呀,才相处了一夜的爱人就要被战争拉开!她真希望先生能赶快回来,让夫人能早日开怀而笑。
摩斯迪此刻正奋力的向护着朴布拉省的群山而去,虽然他比预定的时间更早赶上他的部队,但人却觉得非常的累,情绪更是不佳。
上回替他送信给珍妮的马洛恩来找他,掀着嘴笑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眨眨眼。“如果我有你那种太太,我一定不太可能挣得开她的怀抱。”
他们因为长时间相处而有极亲密的感情,斯迪只懒怠的咧咧嘴。”我不是来了吗?走吧,咱们还有一个多星期的路好赶的呢!”
这支特遣队的成员大都是游击队出身、熟识山里每条小径的硬汉,艾维特上尉之所以获选为领队,也是因他对他们现在即将去造访的这座监狱极为熟悉。
这是官方的任务,所以他们都穿制服,且的是要取得该地的银矿,以便换钱支付华瑞兹派的军队,以及仍从边境潮涌而来的军火枪械。
狄雅士将军已将过程详细说明,这是官方正式的没收行动;银矿的主人早已远逃国外,留下一小撮军队和监狱的守卫在保护他们的利益。银矿现在己归国有,而所谓国家就是华瑞兹总统。
他们已以这种方式轻易拿下多处银矿,这一座则盘据在俯视朴布拉市的山中,占有它不仅能供狄雅上的军队,而且可以不再运往给拉克路士去支持皇家军队。
他们避开公路和常用的小路,采取山羊才走的险径,困难的往上攀爬,有些人喃喃的说,这岂不又像在打游击了。因为他们即将载运白银回去,所以尽量轻装而行,两个人才带一个水壶,食物也不多,有时还必须摘食野果。
愈深入山中,空气也愈冷和稀薄,有时还有既潮又冻的雾,使他们的制服也湿淋淋的。幸好帝国军队忙着守卫麦西米伦仅剩的四个大城市,没有余力巡逻这偏远地区,雾也帮忙掩饰他们的行踪。他们照顾马匹比自己还用心,失去一匹马可能就代表那位骑者的灾难和死亡。他们珍惜睡眠的一点时间,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马鞍上。愈早到目的地就能愈早回去。
摩斯迪发现自从匆匆离开农场后,常有心不在焉的情况出现,这是以前很少有的现象。他生气的告诉自己,这种心事重重会变成一种执迷不悟呢!他妈的,为什么珍妮总是随时在他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出现?
为什么他竟为离开她而觉得有些罪恶感呢?他记得那早仍在睡梦中的她——眼脸仍因他造成的哭泣红肿着,长发纠结的横过她脸上。他没有时间多写,也没心情多做解释,更害怕面对她醒后的眼泪和指责。所以他扔下仍在睡梦中的她走了,而现在却无法将她自心中除去。
过去已经被复仇追上了,斯迪冷冷的想,先是她的,现在该他了。他想起这座监狱,纯然的恨意充满了全身,不知那个阴阳怪气的年轻医官是否还在。这个字眼带着恶臭和苦涩在他的舌头徘徊,他觉得旧伤又痛了起来,深陷入肌肉、甚至骨头里的脚镣手铐,还有那种孤独,以及思想渐渐腐蚀,身体却如行尸走肉般存在着的茫然。他想起那天早上,他们带他来到太阳下,蚂蚁遍爬在他绽开的肌肉,那种几乎是非人所能忍受的惊骇感觉,医生踢入他肋骨内的雪亮靴子……可是他还是活了下来。如今在自由的意志下凯旋而回,这该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讽刺吧!
他们朝一座名叫马力奇的山深入时,遇上一场倾盆大雨,泥泞的小径滑不留足,幸好密生的矮杉替他们阻挡了一些雨势,但目的地己近,实在无法停留。寒冷透过湿衣服更是叫人咬住牙还不见得忍受得了。斯迪也跟每个人一样竖起衣领,拉低帽沿以抵挡冷剑一样的雨。
走呀,上呀,雨打枝叶发出这样的声音,他们的右方某处湍急的水流过陡急的坡汇人滚滚东流入海的河。他们到监狱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们谨慎做成的计划会成功吧?
斯迪抬眼偷看一下散碎在枝叶间的天空,雨会停吗?
可是那铅灰色天空的冷冽,满含着敌意。打这种仗真不是人干的!不过除此之外,他还会做什么吗?他惊骇的发现自己已把三分之一的生命耗在这件事上,流浪、迁移、迫人或被迫,夜里就耗在烂酒馆的楼上,数不清的、没有面孔的女人身上,永远想凭运气在追爱一项不可预知和预见的结果。回顾起来都只是简短而毫无意义的片段。只有一次,他记得太清楚了,与她同骑在雨中,她弓着背紧贴着他,身上的热透过薄薄的一层毯子传过来。咸咸的泪水混在雨中溜进他嘴里。
他害她受了多少苦!而且还在毫不自知中,将她送进了更苦更羞辱的地狱。可是坚强的她却挣扎了过来,甚至变得更坚强。她的伤痕虽然用肉眼看不见。其实不知比他深了多少,而她的自尊使她不愿诉苦,她太骄做了!她有太多自尊,也太坚强,他想要她跪下来求他饶恕,可是她不肯!
她唯一肯承认的是她对他的爱,可是他却把它摔回她脸上,懦弱的不敢承认他是在逼她招认那本来是他加在她身上的罪,他的行为就像第一次恋爱的羞涩少年,无法忍受他的偶像有任何污点。其实,那有什么关系?她有过其他的男人,她曾经把身体当成求生存的工具,难道他宁可听到她的死亡吗?那时他会更好受吗?
她曾求他谅解,他却拒绝了。丧尽天良的人!他咒骂着自己蓦然忆起她心碎的表情。我自称文明人,行为却比没受教育的野蛮人更恶劣!我仅为了满足一时的胃口睡过多少女人?她的第一次不也在这种理由下糟蹋了?他想起被赶走的康妮,珍妮这个小泼妇一定曾和她大打出手一切只是为了争取他!他突然有一种疯狂的渴望,渴望感觉到她的手臂缠着他,渴望紧紧拥住她,无尽的亲吻她。,珍妮——珍妮——我勇敢的爱人,我爱你……”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总是那么困难呢?
雨势渐小,变成细雨霏霏的雾,他转身看看跟在后面浑身狼狈的同志。“继续努力吧!快到了。”他们已走出狭小的山径,开始沿着山腰而下,各种贝岩开始取代原来的森林。一上一下后监狱的红墙就该看得到了。
斯迪留下五个人尽量分散开来担任掩护的任务,率领剩下的二十人壮起胆子朝通往正门的空地行去。
他们行抵对方看得见他们的制服的地方时,了望塔上有人出声挑战了。“站住!什么人?”
斯迪发现他竟然必须咽口水才能回答,他尽可能的把声音弄成最严历和最命令式的语气。“我是狄雅士将军旗下第九骑兵团上尉、有事与你们的指挥官讨论,快点开门,我和手下都湿透了。”
对方有短暂沉默,似乎有些惊讶和失措,最后终于有个满是怀疑的声音向下喊道:“狄雅士将军?你们是华瑞兹党?”
“狄雅士将军是华瑞兹总统麾下的大将,我们代表墨西哥政府!这样拖延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你得等一下,等我去找我们的队长……”
他们只能等待,分秒都像永恒。菜板上肉的感觉真不好受,斯迪心中祈祷着,如果他们必须极快的撤退时,希望那五个人有能力掩护他们。不过身在对方射程内的他们有几个人可能全身而退?
大门在锁链叽嘎声下缓缓的打开,一个身着皇家军队上尉制服的人出现在门口,门开得更大时,站成半圆持枪护在上尉身后的土兵便更清楚可见了。
“你们可以进来,但请你们先解释一下……”
斯迪故意在彼此正式行礼相见时露出不屑的微笑。
“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解释?上尉先生?战争完全结束,我们已占领了朴布拉市,整个朴布拉省己在我们指挥官狄雅土将军的控制下了。”
他心里直祈求这个监狱的孤立地位使他们缺乏最新的消息,他可以感觉到他身后这些骑士散发出来的紧张,他自己的肌肉也因绷紧而作痛。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上尉?”监狱的指挥官仍紧张的卷着他的短髭,好像不知该怎么办。
“我负责前来通知你,这一个地方已是国家的财产。
你当然了解政府对某些阴谋叛乱人士的处理方法吧?”斯迪好像不想那么严肃下去的耸耸肩。“至于你和你手下,不去,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将你们的力量奉献给目前的正统的墨西哥政府。”他笑笑,“说实话,上尉,我和我的弟兄都不喜欢这种任务,这儿太偏远了,谁不想随着大军凯旋而入墨西哥城呢?”
“你说墨西哥城?战争的进展那么快呀?”
“幸好现在已经不是战争,只是大溃散!我们的总统现在在圣路易斯波托西,等瓜得诺一拿下他就要去墨西哥城正式就职了。现在你们该向谁效忠还不明显吗?”
虽然也许只是两个心跳的时间,可是斯迪却觉得上尉迟疑了好久,最后他终于作了决定,两个脚跟一并,正式的行了礼。
“我是范奕强上尉,听候吩咐。请你谅解我早先的迟疑,正如你所指出,我们这儿是偏远了些,消息比较不灵通,不过,请你相信我,身为军人,我们以效忠墨西哥政府为荣!”
斯迪简短的回了礼。“我是艾维特上尉,为求彼此更了解以及除去你的疑问起见,你想检查我的证件以及派令吗?”
范上尉接过包在防水封套内的文件时,似乎松了一口气。
“范上尉,你可以发现那上面不止有狄将军,而且还有总统的亲笔签名,我希望它能清楚的说明我此趟来的任务。”
范上尉仔细看着文件,一边手卷着短髭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噢,当然,当然,上尉。”
签名当然都是真的,不可能假嘛,范上尉心想,我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其实这样最好了,这座监狱,这些白银,实在是太大的责任,如今他能在生命和名誉都没有损失的情形下移交出去,真是太好了。
斯迪把他脸上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至此才让自己一点点的松下来。“成功了!他会乖乖交出来!”范上尉把文件仔细折好还他时,一阵胜利和宽心的感觉漫过全身。
“艾上尉,请你务必原谅我的失礼,各位请下马,也许你们愿在办理正事前跟我喝一杯?”他清清喉咙,略带尴尬的说:“其实,技术上来说,这儿现在是由你们负责指挥了,我和我的手下将会很乐意协助完成你们的任何指示。”
“谢谢你,上尉,这一趟路的确辛苦,这定会向狄将军报告你合作的最佳诚意。”
酒过数巡,再尝过一星期来的第一顿热食后,气氛变得很融洽了。留做掩护的五个人回来会合时,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
“唷,你们上尉办事可不含糊,不打没把握的仗嗯?”
“当然啦,”老马夸大的说道:“所以狄将军才会派他执行这项任务,他是好领队!”
混血种的范上尉对数世纪来统治墨西哥的欧洲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尊敬,眼前这位年轻的艾维特上尉,不止口音像上流人,而且不像一般白人军官那么草包,坚毅的棕脸和灼人的蓝眼一见可知是身经百战的人,他甚至肯倾听他的诉苦,以及奉派来管理一座监狱的屈辱感。
“也许我们可以安排调职,我会亲自跟狄将军讲。”斯迪答应他。
“你认识狄将军?跟他有私人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