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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弓着背,深深地低着头,我大概知道她的想法,也不理她,只埋头写我的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晾干墨迹,将竹简编好,用黑色的丝绦系好,连着令牌一起交给柳江,她去了片刻后就回来了,表示猛子已经去了掖庭。
我拿丝帕将手擦干净,道:“柳江,你叫两个人把若兰洗干净了,拿一套我的旧衣服给她换上,梳个简单的椎髻,然后再领过来。”
柳江带着若兰走后,桃溪就回来复命了,道:“主人,你真想救张家的小郎君啊?”
“为什么不呢?又能给霍晏添堵,又能给主上留个人情,还能给咱们家添个当户的男子。我也不求别的,只要给咱们家留个香火,逢年过节,有个孝子上坟,也就好了。张彭祖的秉性咱们都知道,人是弱了点,可老实,正直。他妻子虽是小门小户的,但是人不坏,能持家。这也就好了。如所托非人,我也不会叫他们好过的。左右二夫人还在富平侯府做妾,我难为难为人家,张彭祖也就听话了。”
桃溪道:“主人英明。那这个侍女……嘴里没一句真话,就想欺瞒主人,主人想怎么样呢?”
“等柳江把她收拾整齐了咱们再看看,没准……是老天赐给我的人呢。”
亥时过半,柳江带着若兰回来。
若兰的容颜极为清丽,柳江拾掇后,远胜卫充衣,身段细长窈窕,更显可怜可爱。她刚才还说她被教以歌舞,想来于歌舞之道亦有出色之处。
我让柳江取粉黛来给她施粉上妆,不时指点几句,眼线在眼尾细长上勾,在眼珠上描粗,下眼线也浓浓地画上;眉毛加重重的黛粉,不学世俗的女子一味地追求细长圆润,而是粗粗地画,略出锋芒。
她的鼻子不够挺,我也没办法改变,略加一些鼻影也不过微微好了一些。
脸有点太过枯瘦,这也补不回来,想让她面颊丰润,就得好吃好喝地养着,但一养,人就重,也就难为歌舞了。所幸现在灯光昏暗,我于是让柳江给她的粉再厚些。
她的唇形稍厚,也用粉盖去原有的形状,再重新描成菱唇。
好容易打扮好了,我让柳江退开些,道:“现在看着,可有几分像我?”
桃溪道:“容貌有三分像了,可气质不太像。”
柳江附和着点点头,我一边仔细打量若兰,一边说:“气质都是骗人的鬼话,容貌像三分就行。若兰,你多大了?”
“婢子十四了。”
“十四,还能长大些,现在确实太小了点。歌舞怎么样?你现唱个擅长的曲子我听听。”
若兰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扭捏着唱了一支《湘君》。
嗓子还行,但若要精彩,还得下点功夫。
不过我手上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心里……可有了人?”
若兰睁大眼,抖抖索索地嗫嚅了许久。
嗣子
送走若兰之后,我重新更衣安置。
第二天一早朝中便有旨意下来,命富平侯张安世幼子张彭祖出继张贺,命张彭祖任侍中。
侍中,就是天子近臣。武帝爱将卫青,最初也是担任这个职位。不仅是喜欢,更是信任。
我感谢皇帝陛下和他的臣子们在忙得昏天黑地时还能想起我的小事。
再顺便感谢一下皇帝陛下在朝政中狠狠抽了张安世一巴掌。
出继这个事前后要延续很久,张彭祖被大夫人放出来后,次日就进宫谢恩,下午便正装肃容上门拜访。
他来时穿着素白的衣服,是个有心人。闻其谈吐,也踏实可靠。他提出愿意在父亲坟前结庐三年,以示纯孝。他诚心诚意的,让我拒绝了。
有那个心,百日即可,再不然,守到母亲第三年忌辰,也足昭孝道。
再守三年,反而耽误了他。
我想父亲会满意他的。
他比若兰可信赖多了。
刚发现若兰和我有三分像的时候,我是想过要把她赎出来,交给红姨好好练练的,不过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欺骗我,着实让我有些灰心。
之前诈我开门放她进来,还可以说是为了小主人,不得不如此。后来我问她可有心上人时,她惊讶归惊讶,含羞带怯地说出夏侯阿郎时,我就绝了赎她的心。
一个十四岁的女子,若是怀春,若是对一个公子求而不得,眼中脸上,不会只剩下直直白白的惊。
没有羞赧,没有情意,这不是在回忆心上人的样子,而是在绞尽脑汁地想,说出哪个名字来会让我留下她。
我能救下张彭祖,我当然有能耐,我估计她在宴会上也没少听贵妇人贵千金说我的闲话,自然能知道我会是个很好的进身台阶。
她捏造自己恋慕夏侯小公子,我几乎要冷笑出来。
夏侯小公子,魏涟的夫君,一个多好的心上人人选。他出身诗书大家,家中没有豢养歌姬舞姬的习惯,更不会纳个歌姬为妾,她当然没办法和心上人双宿双飞。而我知道她有这个心上人,手里又有了把柄,就会放心用她。
等她借我的手飞上了天,我还管得着她么?
主意是不错,就是嫩了点。想来是没受过多少挫折,也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我还是决定给她个机会,但我也会让她知道,我能让她生,就能让她死!
那晚我告诉若兰,我和霍家不死不休,所以若是由我将她送入宫廷,可能她不出一个月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叫她磨练歌舞的技巧,安心呆在侯府,后面的事,我来安排。
若兰欣喜若狂,面上佯装镇定,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我没有欺骗她,我说的都是实话。
上官太后连许平君都能打压得灰头土脸,何况区区一个妃嫔或者宫人。
送走张彭祖,没几日又迎来了霍光。
霍光为了政事在宫里和刘病己讨论了很久,今天打点整齐了登门,还是遮不住憔悴的神色。
面容憔悴,遮不住他心情很好。
他的心情很少见诸颜色,我也是根据感觉判断,他此时的心情很好。
他果然是为了张彭祖的事来的,这次他没办法责怪我,我并未插手朝政,只是在二夫人求助时将消息递给了皇帝陛下。
至于皇帝陛下怎么处理,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最多就是在写上书时,多提了一句彭祖系我亲弟,当初与他关系好,同样为主母不容,再哭诉了一下父亲无子,致使我孤女当家,不得不亲自写上书告知主上实情。刘病己怎么联想到将张彭祖出继张贺,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就算霍光想到了这一层,他也不能怨我什么。
相反,他若是有一字不悦,我倒有一车话等着他。
霍光只是来问我,是不是还在恨张安世。
我反问他,我父母的死,是不是与张安世有关。
他没回答。
他说是,我就要问他父母之仇,是否可以消泯。
他说不是,我就要问他,我双亲之死、我失信悔婚于主上,又是谁之过。
张安世欠我一个父亲,甚至还可说欠我一个皇后之位,虽然我并不想要那个位子。
霍光搓着手,就是不接我的话茬。
我自己先心软了。
这样的一位人物,智量远胜于我,不是说不过我,更不是对付不了我,只是让着我,我又不是不知趣的人,他默然,我也没话可刺他。
那么他上门来做什么呢?就问我一个他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和他对坐许久,下了两局棋,他才又起了话:“见过彭祖了?”
“嗯,见过了。挺懂事的,很乖巧。”
“我也觉得是个好孩子,很老实,不会堕了张贤弟的名声。”
我不由带上了两分讥讽:“大将军这样说,小鸾就放心了。像我这样满脑子都是算计的人,就得找个单纯些的弟弟。”
霍光停下提子的动作,闭上眼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身倦意,好吧,我又心软了,压下了顶回去的话,换成了:“大将军,小鸾套车送您进宫吧。您既然离府,必然是不喜欢府里的气氛。小鸾这不能留您,主上那肯定有您的地方,小鸾送您去?或者,附近的客栈旅店,有个汤伯开的,干净又安静,小鸾送您过去?”
霍光挥挥手,道:“我只想见你——”
我的心突然乱跳,他就是有这个本事,随口一句话,就能让我方寸大乱。
霍光自知失言,迅速拈走了一颗白子,我努力平静下来,反杀他一片。
这局很快进入了速杀状态,不再是之前一步三推敲的样子,你来我往的,不过两刻就完了此局。
柳江数目,霍光道:“你棋艺见长,不过杀气越来越重了,是心乱了,这得怨我。”
我淡淡地说道:“大将军的杀气也很重,不过到了大将军这份上,等闲事已经无法左右您的情绪了,这样的杀气……”我略停顿了一下,道:“是要出征了么?”
霍光愣了一下,我道:“我从大将军的棋风上猜的。大将军的棋风素来宽和,只有先帝驾崩前岁,北征乌桓那会,大将军的棋风带了些杀气,今日手谈,前两局虽然大将军努力想下得平稳,可杀气是藏不住的,更不谈这一场,我不过稍微快了些,大将军的杀意就暴露无遗了。”
霍光叹道:“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么?”
我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顺手接过桃溪煮的甜浆啜一口,道:“大将军的心,小鸾就不知道。”
霍光又哑口不言了。
怀人
下完棋,我送霍光去了汤伯的旅店。
汤伯其实是母亲的旧人,我出了钱,让他把旅店翻修了一下,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经营的不错,消息也滚滚而来。
送霍光到汤伯店里却不是为了打探什么,而是我的地方我清楚,虽然简单,却很舒适,能让他休息好。
后来霍光很久没上门,而我忙着张彭祖过继的事,也没时间想东想西。
年底张彭祖举家搬入刘病己赏赐的宅子,开了宗祠后,正式过继我家,当日张彭祖便上书刘病己辞官回家丁忧,刘病己再三挽留,固辞,遂准其守孝至明年母亲忌辰,并发遣二百户人家为我父亲守墓。
张彭祖于是请人在父母墓前结庐,约莫年后就可以将房子建好,到时候我会和他、以及他的夫人萧氏一起搬过去守完最后的一段时间。
元旦宫中开宴,我们这些有孝在身的人可以回避,故而就自己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了。
张彭祖这个孩子,非常干净,眼底澄澈如晴空,不染纤尘。
萧氏闺名鹄,小字朱绣,她的容貌让我觉得有些眼熟,只想不起来像谁;人有点傻傻呆呆的,不过很听话,很乖。
他们这对小夫妻,是怎么在富平侯府活到现在的?
我真的很好奇。
由此观之,张彭祖的母亲二夫人,一定是个相当有手腕的女子,才能将自己的孩子保护得这样好。
晚膳是我亲手做的,八种小菜,藕葵菽薤,能找到的都找到了。
小郎君乳名百儿,才四个多月大,乳母已经奶过了,正被萧鹄抱在怀里。
左邻右舍都请了跳傩仪的人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隔着层层院墙传来,好叫我们家的元旦不至于太过安静。
用过膳,我与张彭祖略说了几句,宫里的赏赐就到了。
我和张彭祖虽然都无官职,但爵位都在,所以年节下的赏赐从来不少,次日我还得和他一起进宫谢恩。
刘病己这天并没有休息,他还有许多朝政要计划好,去年的收成,今年的农耕,他都要亲自过问,不求能有什么帮助,但需了然于心。
昭帝是个好人,可我觉得在做皇帝这件事上,昭帝不如刘病己也远矣。昭帝手中无权,他便不怎么钻研政务,刘病己照样没亲政,可他会关注大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任何一个细节,虽然无法动手做什么,总还是在熟悉政事。
我听令德说刘病己大清早的在看卷宗时,已经做好了见不到人的准备,但是出乎我的预料,刘病己让冬山亲自出来接我和弟弟到宣政殿的书房。
行过大礼后,刘病己换上很轻松的语调,说道:“二位一个伴我寒窗,一个解我忧愁,本是一家人,又成了一家人,天机真是难料。”
“依小鸾看,不在天机,在天子。若非陛下相助,小鸾万不敢想还能给父亲留下一线血脉。”
“凑巧罢了。”刘病己道,“也算是了了我心头的一件大事。张伯父膝下无子,我记挂了好多年。本以为能有你出继,已算难得,没想到还有彭祖的机缘。彭祖,你姐姐是个明白人,你要和她相互扶持,你们家就剩你们两姐弟了。”
张彭祖伏地叩道:“是,彭祖一定会和阿姐好好地过下去,不堕张家门风!”
“快起来,你和你阿姐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