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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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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氏初封即为八子,中五等妃嫔中,就属八子最高。
  而此时公孙氏仅仅侍寝一次。
  公孙氏和戎氏一样,颇有许后的气质,也许这就是她得刘病己看中的原因。
  
  霍姃难受得要死。
  她病了。
  封后不久,她病得昏昏沉沉,我去探望过她,霍显在她身边哭得眼红脸肿,刘病己满面担忧,双眼里泛着的却是寒光。
  霍姃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虽是霍府千金,她却并不跋扈,偶有骄纵,也是刁蛮可爱,为人大方宽厚,端庄之外,更有大家闺秀特有的天真和娇憨。
  她是很好的妻子,可她占了许皇后的位置,并让许皇后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
  独这一条,让她今生也就止步于皇后二字了,她做不了刘病己的妻子,更当不了他的恋人。
  按说我应该挺高兴的,霍姃是霍显的命根子,霍显这样伤心,我就应该高兴。而刘病己越不待见霍姃,霍家就越危险几分。
  我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我为之难过的,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离开恢复了奢靡和富丽的椒房宫,我转身去了张婕妤的猗兰殿。
  小皇子满百日了。他出生时身体很弱,张婕妤衣不解带地照顾到如今,自己瘦了一大圈,小皇子却一天天地好了起来,总算能抱出来晒晒太阳了。
  
  张婕妤穿着一身深绿色的缎子三绕膝曲裾,火红的荷花大朵大朵地绽放,深绿浅绿的荷叶,细致得连叶脉也一清二楚。
  她的头发在脑后束一个最寻常的椎髻,头上只有一根深红色的发带。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有些朦胧,泛着金色。
  她安谧得像一幅画。
  小皇子在张婕妤怀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乳医说多晒太阳有好处,所以下午时分,张婕妤会抱着他出来晒太阳。
  时值酷夏,即使避开最热的时分,也丝毫无法减轻暑热。
  我没进内殿,叫人把座榻放在檐下,张若兰对面。
  她把皇子交给阿保,那妇人接过来,小心背转过身,在离张若兰远远的另一方座榻上坐下,抱着小皇子继续沐浴夕阳,一个小侍儿轻轻地打着扇儿。
  “婕妤安好。”
  “娘子安好。”
  “婕妤变了。”
  “前头生死关前走了几遭儿,现在做了母亲,突然就明白了许多道理,变了是好事。”
  “是好事,希望婕妤求仁得仁。”
  “也希望娘子早日复仇成功。”
  “你有心事。”
  “嗯。十八那天,我给皇后殿下……先皇后殿下烧祭文,无意间听到你和王美人说话。你放心,我因为学音律歌舞,听力超常,才听见了,周围并没有别人。”
  我回忆了一下那天说的话,道:“你不服气?”
  “没有。我不是许皇后,没有和主上一起吃苦,没有多年相伴的深情;年儿也不是大皇子殿下,不是主上的长子,不曾与主上患难,我们母子,拿什么和大皇子殿下争?如果王美人真的按娘子叮嘱的那样,不插手大皇子的教养,关内侯一定会教出一个深得主上欢心的皇子,我们这样的,更无可争。但如果王美人非要插一手呢?”
  “那就各凭本事了。王美人虽聪慧,眼光到底看得不深远。她要生生毁了大皇子,也怪不得别人,是不是?”
  张若兰狡黠地一笑:“到时候,大皇子占着旧情,我的年儿则深效父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我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争斗,不过想让二皇子殿下得到主上的重视,你要下很多功夫啊。若是几年前,我不看好你。但现在,我也觉得你很有希望。”
  “有娘子这句话,我就有底气了。这些年我不停地看书,不懂,就去问,知道当年自己自己的做法有多惭愧,也知道将来该怎么办。总算没白求人,没白花心思。”
  “比起生而聪慧的人,我更欣赏婕妤这样的,人必知耻而后勇,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已经难能可贵,再加以改正,简直比大家也不让多少。”
  “那,娘子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过去和将来呢?”
  “想过。对过去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能担得起结局。对未来,以前我想着复仇完毕,就去父母坟前的草庐过下半辈子,不过现在我有更多想法了。”我心里闪过霍光的脸,稍微停了一下,“告诉你也无妨,我准备去匈奴。别人未了的心愿,我代他了却。一个人,活两个人的份儿。”
  张若兰并不去深究我口中的这个别人是谁,她的消息也很灵通,应当猜得出来,她绕开这个话题,正是她聪明的表现。
  “巧了,主上自去岁大胜来,虽谕旨上不曾明说,可我从主上看的书里分析,主上也对匈奴有想法。难怪政事上只有那位和主上一致,而相处时,主上始终视娘子与别个不同,实在是心有相通,非旁人可比。”
  “独一无二者,自然可以让主人另眼相待。一味地学别人,终究会落败。尤其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王美人若是不开窍,将来有的她苦头吃。学许皇后,易学皮毛,难学精髓,画虎不成反类犬,反而招主上厌恶。现在有霍皇后压着还不觉得,将来霍皇后不在了,这位也就算到头了。不过你也一样,走别人成功的路,固然是捷径,一直走,就是死路了。”
  “多谢娘子赐教,我会好好想自己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最后的欢愉(三)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名词解释:
左贤王,相当于皇太子/皇太弟/皇储,总之如果没意外左贤王会在老单于死后继任单于之位。
虚闾权渠应该是封号,我实在查不到他的本名,所以用封号当名字用。
虚闾权渠单于,即呼韩邪单于的父亲。
颛渠阏氏,单于正妻的称号,非特指。关于阏氏这个称号我有疑问,匈奴单于所有的老婆都算正妻咩?不然为毛都称阏氏(阏氏即匈奴皇后嘛)?然后大阏氏这个称号和颛渠阏氏的区别又是啥?
左大且渠是匈奴的官职名。  我说等复仇完毕,就去找匈奴的麻烦,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能感受到霍光提起匈奴时,心中的不甘,又想起昭帝临去前,未尽的遗憾,再想起刘病己去年大胜时发自内心的喜悦,今年的壮志满怀……反正我的人生,到复仇完毕,就算结束了,何妨将剩下的日子,都活在他们身上。
  霍光笑我明明就很讨厌匈奴,却还忍着恶心去学他们的文字,我没好声气,道:“要灭匈奴,怎可不知匈奴身在何处,首领何人,打仗什么风格,其风俗如何,有牛羊几多,战马几匹,战刀锋锐否,要塞何处,山形如何?不学匈奴的文字,怎么搜集匈奴的情报?”
  霍光便放下手中书卷,道:“那你说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三年之内,匈奴必有内乱!”
  “何以见得?”
  “壶衍鞮单于年迈,其妻颛渠阏氏专权,颛渠阏氏的父亲左大且渠为大贵族,手下牛羊壮士无数,左贤王虚闾权渠素与颛渠阏氏不和,左贤王也有自己的势力,手下也有兵马数千,还有一个妹妹,被许配给汉使苏侯,育有子女数人,苏侯十年前回汉了,可他的子女和匈奴妇都在匈奴,虚闾权渠待他们很好,已有结交大汉的意图。细算下来,虚闾权渠和颛渠阏氏差不多可算势均力敌。单于百年后,左贤王继位,颛渠阏氏能服他么?有这个矛盾在,即使他们乱不起来,咱们也能让他们乱。解忧公主和冯嫽尚在北地,我们做好安排,托付她们,我想,为了大汉,她们会答应的。”
  “如此,他们内乱了,你要如何做呢。”
  “先让他们厮杀,或可遣人挑拨。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我们再插手。或者等一方忍不住向大汉求援,咱们再趁势出兵,将不愿归顺的匈奴逐出大汉境内,赶到瀚海以外,叫他们世代不敢踏入汉土。愿意归顺的,就叫他俯首称臣,年年来朝。”
  霍光笑道:“你竟然没有说赶尽杀绝,最近你好像仁慈了不少?”
  “我仔细想了,赶尽杀绝太难,弄不好还会激化矛盾,使得匈奴内部团结一致针对我等,还不如安抚归顺的匈奴人,倘若匈奴内部再有对大汉不敬的,就让归顺的匈奴人去攻打他们。归顺的匈奴人一则怕自己权势地位不保,二则怕大汉恼了匈奴连带的也看不上他们,自然会比大汉更乐意对这些不臣之人动手。”
  霍光沉吟片刻,道:“说得很好。若你是男子,和你弟弟共同辅政,大汉又要出一个将相名门了。”
  “名门有什么好,长陵王氏已见没落,卫氏当年何等荣宠,结果又如何呢?若不是主上继位,早已不知沦为几流。大将军家可谓炙手可热吧?到底怎么样,大将军心中,会没有数么?不如彭祖这样,做个纯臣宠臣,虽无权,到底尊贵,活得也长久。多少人说阿弟无能平庸,我看他,是大智若愚。”
  我说完,才抬头看向他,他有些黯然。我又戳到他心里的痛楚了。
  我将书册卷起来,堆在一旁,道:“不说这些了,说好了咱们不提别人的。柏树林边的栀子开了一花墙,大将军陪我去玩陆博,好不好?”
  霍光满口答应:“好,走。上回赢了你,不过赢在我手熟你初学,今天大约要负了吧。”
  “这可不好说,推演兵法,我不如大将军也远矣。陆博,比的不就是行军打仗的本事么?”
  说话间我吩咐松格带霍光的侍从在照水小轩里放下坐榻,布好棋盘,摆上漆几凭几,准备好点心、熏香、冰块等物,一时松格回说安排好了,我便与霍光一前一后离了书房,走到小池塘旁水晶轩里坐下。
  这个别院的水池不大,并没有种荷花,池中只有些浮萍,岸上有些芦苇芙蓉,几棵高大的柳树探出半边枝条在水面上,阴影里,有些水鸟飘飘荡荡。
  陆博以前我确实没玩过,这游戏算计太甚,比对弈更莽撞直白,□裸地把战场搬到了棋盘上,杀气外显。
  今年和霍光谈起了匈奴,不知为何,心里多了些煞气,这才对陆博有了些兴致。
  霍光一般会让着我,除非我因为不满主动揭破说他敷衍我,否则他下棋游戏总是让着我。
  与其说是一起消遣打发时间,不如说是他陪我。
  他什么都不能给我,如果连回忆也不能留给我的话,那也太无情了。
  
  秋季我在陆博上和他厮杀了一个时辰,终于让他认输了。
  这次他没让着我。
  我高兴地跳起来,活动活动酸痛的颈项肩肘,牵了马让他陪我出去散心。
  他又说,你若是个男子,该多好。
  霍光不止一次这么说。他是惋惜我的才智,还是觉得我是男子就不会将他逼入求不得、放不下的境地,我不知道。我猜两者都有。直截了当地问他,他倒是爽快,都承认了,于是又不免招来我的讥讽:“我是男子又如何,文帝有邓通,武皇帝有韩嫣延年,可见情之为物,男女本无关。我是男子你就敢不喜欢我么?”
  霍光道:“你是男子,只怕早已将朝政搅得天翻地覆,你我有大半可能是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哪里还能对面坐着,品文论道,手谈辩合?既然不曾相知,谈何相许,更谈何倾慕?”
  “假若你我朝堂上相见,斗得你死我活,因为是敌人,所以我一定能认清你,既然认清,就不可能不喜欢。当然,你是男人,想法和我应该不一样。”
  “嘴上怎么说都能通,实际发生才知道到底会怎样。如果当初,假设过去,实在徒添感慨,毫无裨益。”
  “话虽如此,但是,人都会这样想。我虽然今生无悔,却也曾设想,如果当初我安于贱命,我母亲没有告诉我的生父是谁,那她也不会死,我也不会想复仇,更不会遇见您啦。人这辈子,不如意的事总是多于高兴的事,倘若连假设过去、如果当初都不去做,人生未免也太无趣了。”
  
  今天没有风,走在落叶堆积的山路上,阳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路不宽,但是也不窄。
  识明老了,霍光的坐骑宁北也老了,它们乖乖地、慢慢地跟着我们,不需要牵缰绳,它们知道它们应该走在哪儿。
  我估算了一下我和霍光的距离,看着影子,悄悄伸出手。
  我和他相隔一步远,可只要我伸伸手,影子就像牵了手一样。
  我乐了,换了好几个手势。如果他再招我生气,我就掐他的手背;如果我不想理他,我就只留一根手指给他攥着;如果他哄我高兴了,我就用力地去握住他的手——
  霍光若有所觉地停下脚步,侧过身,目光就那么巧落在我还在做掐状的手上。
  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迅速收回手,端在身前,若无其事地问:“怎么?”
  他看看地上的影子,了然一笑,又转回去继续踱他的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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