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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病房看视苏太太,只见她面容一如骷髅,双目深陷,肤色灰白,躺在床上。
桂好吃惊,一夜之间,苏太太像是老了三十年。
助手轻轻说:“丧女之痛。”
心肠软弱的他不禁红了双眼。
“苏太太苏醒后我想问话。”
“周督察,我建议你等到明天,她此刻根本不能集中精神。”
桂好同助手说:“去请律政署心理医生吴君。”
助手答应一声出去。
这时,苏太太在病床上转动一下,她喃喃说:“永乐,回来,永乐。”
众人恻然。
周桂好却拉了助手到苏宅去。
助手说:“吴医生答应明日上午陪同你问话。”
“好极了。”
助手奇问:“你怎么会有苏家门匙?”
“在她手袋里找到。”
毕竟是新人,他问:“没有搜查令,可以擅自进入民居?”
“如果警方怀疑与案件主犯有关,可以在紧急情况下作出决定。”
“此刻情况属于危急?”他不置信。
周桂好答:“这要看个别警务人员的判断。”
她用锁匙开启大门,推开进去。
苏宅同昨日他们见过一模一样整齐,这次,周桂好一迳走进苏永乐卧室。
少女寝室十分朴素,助手发现一件奇事,“她连私人电脑也没有,怎样做功课?”
可见家境相当困难。
衣橱中只得几件衣服。
助手忍不住叹息,“我妹妹同她差不多年纪,衣物多得橱门关不上。”
书桌抽屉里有一本日记,桂好打开。
只见每一页上都有稚气字迹,往往只有一句话:我讨厌功课!
助手目瞪口呆,“甚么,苏永乐不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吗?她的口吻竟与她死对头徐宝欣一模一样。”
周桂好又翻过一页。
“我不想到英国升学,家里需要钱,母亲有病,我不想离开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找工作赚钱养家,学业实属次要。”
周桂好再翻过几页,日记已经空白。
最后一页这样写:“已与母亲摊牌,她当初也放弃同一个奖学金,但终身后悔,所以自幼逼我进私校勤学,承继她失败的志愿,可是,我不是她,我讨厌学校,我——”
苏永乐没有写下去。
助手看了看日期,“是她死亡前三日。”
他一时忘形,坐到小小床上,忽然弹起。
床上有甚么硬物?
他顺手掀开被褥,看到一只铁锤,他立即惨叫一声,退后两步。
桂好马上说:“叫鉴证科。”
助手声音颤抖,“周督察,你确有第六灵感,这屋内情况的确危急。”
轮到英明神武的周督察发呆。
凶器一直在这里,昨日就可以发现,这全是她的疏忽。
她黯然神伤。
鉴证科人员赶到,检验凶器。
“是它了,染着血迹,我们会立刻化验。”
那一夜真长,桂好与助手到酒吧喝一杯消磨时间。
助手问:“究竟发生甚么事?”
桂好答:“两个母亲,出身遭遇背景性格完全不同,却不约而同逼求女儿考取功名。”
“徐宝欣与苏永乐都是牺牲者。”
“谁杀害苏永乐?”
“凶器已在苏永乐床上发现。”
这时手提电话响起。
助手接听,“是,是。”挂上电话。
桂好问:“血型吻合?”
助手点点头。
“要去逮捕苏太太了。”
助手低头不语。
桂好拍拍他肩膀。
苏太太已经苏醒,看到警方人员,呆视不语。
“苏太太,把事情经过说给警方听可好?”
苏太太看着周督察,忽然笑了,却比哭还难看,神情可怕,她轻轻说:“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她不愿去剑桥。”
“她是永乐?”
“同我当年一样,一子错,遗憾终身,我死劝死谏,永乐倔强地拒绝了我,我跟她出门,跟到图书馆附近,被她发现,我追上去,我们跑近垃圾堆,她同我说,再逼,她会离家出走,我恼怒,我觉得一丝希望都没有,我在垃圾堆中拣到铁锤挥过去,她倒下来,我收起铁锤回家,我不用再生她的气了,不过,永乐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周督察低下头。
苏太太有点怀疑,“我有罪吗?她因我而生,我给她生命,我也可以取回,我没有罪吧,她的性格命运与我一模一样……”
周督察低声向助手说:“通知律政署。”
第二天一早,报上头条斗大字样:“女神探四十八小时破案”。
助手敲门进来。
桂好看着他,“甚么事?”
他放下一封信,低声说:“我决定辞职,这份工作不适合我。”
桂好问:“你打算怎么样?”
“找一份文职。”
桂好点点头,“我不勉强你。”
“谢谢你,周督察。”
“警务生涯可怖,可是这样?”
助手不出声,轻轻离去。
周桂好无限感慨,可是上司褒奖的电话已经来了,她忙着接听。
她循例谦虚地说:“大家都有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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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请回家
他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屋内漆黑,他推门进客厅,亮了灯。
他叫她名字:“梅玫,梅玫?”
没有人回答,他以为她因他晚归生气,沉默抗议,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进卧室找她。
她不在寝室,书房也不见人。
怀孕三个月的她老说气闷,也许,在露台乘凉,但是找遍整间公寓,也不见人,莫非是出去了?
他纳罕,走进厨房想甚斗杯水喝。
他的脚踢到重物。
他亮了厨房灯。
看到了现场情况,他的血液像自脚底漏清,遍体生凉,动弹不得,他看到她躺在地板上,脸朝下,背脊插着一把牛肉刀。
她已经没有气息,大眼睛睁着,凝视前方,永远不会闭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四肢由僵硬变的簌簌颤动,他拨紧急电话求救,几次拨错。
警方抵达现场时,发觉他坐在她身边,双手握着她已经冰凉的手,不言不语。
最先抵达的是杨影酥督察。
杨督察轻轻对他说:“阮先生,请你到书房坐,警方要套取现场证据。”
他抬起头,一声不响,缓缓撑起身体,蹒跚走进书房去。
杨督察向助手说:“你去和他谈谈。”
助手应一声跟着进书房。
杨督察问法医:“有什么资料?”
“死亡时间是下午一时到三时,阮永整晚上十二时三十分回来,已经太迟了。”
“有无撬门或闯入痕迹?”
“没有,必定是熟人。”
“百分之八十五牵涉到女性的凶杀案由熟人而为。”
“女子太易信人。”
“凶器本来就在厨房?”
“是。一套六把刀,都放在厨柜上。”
“那意思是,凶手并非蓄意谋杀,而是一时冲动,错手误杀。”
鉴证科的同事答:“在人背后插上致命一刀,还不是谋杀?”
杨督察看着遇害人年轻俏丽的面孔:“她的年纪比丈夫小一大截。”
助手出来报告:“方梅玫是阮氏的同居女友,他与前妻生的子女分别是十八与十五岁。”
怪不得。
法医突然问杨督察:“你背上有无中过刀?”
杨影酥转过身来:“我背脊像箭猪一般,你没发觉?”
法医笑了。
杨督察收队。
第二天,她问手下:“谁跟我去访问阮氏的前妻?”
助手答:“我去,阮某前妻叫苏小云,开一家时装店,在行内有点名气。”
“我们去店内找她。”
杨督察在时装店外徘徊了一会,浏览橱窗。
奇怪,都是些什么人穿这种衬裙及睡袍般的衣服呢?
她推门进去。
一个中年女子抬起头来。
二十年前一定是个俪人;脸型身段同她前夫的新欢有七分相象。
本来四十上下的现代女性好算正当盛年,不知如何,苏小云特别憔悴。
她知是警方,并无意外,只是说:“我看到报上新闻了。”
“苏女士,我们调查过,你与丈夫尚未办妥离婚手续。”
苏女士抬起头:“再过四年,他可自动单方面离婚,急什么?”
“你故意阻拦?”
“杨督察,你没有结过婚吧,你甚至没有要好的异性朋友?你不知道被欺骗和被抛弃的感觉如何。照你说。我应该怎样做?静静退出,不要求任何补偿,一言不发,消失在这世界上?”
杨督察一怔。
苏女士语气中的忿恨,苦涩,足以构成动机。
她说下去:“她比他小二十五岁,今年刚满二十一岁,她是他的秘书,他看中她,带她去欧洲开会,回来要和我离婚,我与他结婚二十年,一子一女,落的如此下场。”
杨督察不知说什么好。
“为什么法律不制裁这种人?”
苏女士毫不掩饰她的愤恨。
“我要供养两个孩子私立学校,又得付房租,他把我们自大单位赶出来。。。。。。”苏女士用手掩住面孔:“但是我不会杀人。”
杨督察问:“苏女士,昨午一至三时,你在什么地方?”
“我与女儿逛街买下学期用的文具。”
“我们想与你子女谈话。”
苏女士说:“请尽量不要骚扰他们。”
“我明白。”
他们住在小单位,虽有家务助理,房间还是凌乱一片。
助手轻轻说:“他们父亲明显偏爱新欢。”
十八岁的阮希文走出来,一脸倔强,带着耳筒听音乐,跌坐在杨督察对面的沙发上,搁起双腿。
杨督察轻轻摘下他的耳筒。
“昨天中午一时至三时,你在什么地方?”
“在学校打篮球。”
杨督察点点头。
“你妹妹呢?”
这时,十五岁的阮绮文推门进来,她有点怯意。
杨督察看着少女小小秀丽面孔:“你昨天下午又在什么地方?”
“妈妈陪我挑选手提电脑。”
杨督察随口问:“在哪一家买?超级店仰或电子专家?”
“我们没买成,价钱太贵。”
“有没有人看见你们逛街?”
这是,阮希文跳起来:“你们怀疑什么?那女人罪有应得,但是,不关我们一家的事!”
三母子毫不掩饰对方梅玫的厌恶。
“你们兄妹看上去很不快乐。”
他们不出声。
“父母离婚,是很平常的事,不要牵涉到大人的不如意中。”
阮绮文落下泪来。
杨督察告辞。
助手问:“你看如何?”
“去查一查方梅玫背景。”
“明白。”
下午,资料齐全了。
“方梅玫,二十一岁,新移民,与阮氏同居之前,曾经在酒吧,舞厅等欢乐场所任职。”
照片中的她化浓妆,衣着艳丽。
“阮氏是白手兴家的小生意人,最近,大笔花费,换新车装修房子买欧洲制家具讨好新欢。”
杨督察应一声。
“元配向他取家用,他推了又推。”
“苏女士时装店的生意如何?”
“这种市道,可想而知。”
“说下去。”
“这方梅玫有一个表哥,本来已与他论及婚嫁,后来跟了阮氏,不知这表哥有否怀恨在心?”
杨督察嗤一声笑出来:“表哥?”
“是。”助手也很怀疑:“表哥。”
“去把这表哥请来问话。”
表哥来了,杨督察与助手面面相觑。
一看就知道是老实人,虽然长辈一直说:人不可貌相,但是杨督察觉得相由心生,一个人心术不正,五官会扭曲。
“你是方梅玫表哥?”
他答:“小玫是我表姑的女儿,只是姻亲,家父的二姐嫁给她的舅舅。”
“你俩曾论及婚嫁?”
他大吃一惊:“不,我与小玫一年见不到几次,我已婚,有一子一女。”
案发那日,任职工厂的他正在点货,二十多名同事是他的证人。”
杨督察束手无策。
但是那表哥突然说:“你们想找的,大概是刘郎吧。”
助手双眼亮起来:“那是什么人?”
“刘郎是一个鼓手,曾与小玫同居,不过,他们从来没说过要结婚。”
“哪间夜总会?”
表哥想一想:“绿谷歌厅。”
“你可以走了。”
表哥却问:“我可以讲几句话吗?”
杨督察说:“请讲。”
“小玫十五岁来到这五光十色都会,她教育水准不高,什么都做过,吃了许多苦,捱尽白眼,不久忽觉,异性垂涎她的美色,她可以藉此挣点钱,脱离穷根,她屈服了,跟着阮先生生活,这人对她好,什么都满足她,她向往温饱;有个家,两个孩子。。。。。。她不是坏人;况且,她已经不在世上,红颜薄命,请不要审判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