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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薇点头,抬眼看到楼下的花园,她走之后,这里的蔷薇依旧长得好,一簇一簇紫色的花,不像外边野生的没人理,它们被人养着,颜色更艳。一样的花,不同的命,可惜如今这样的天气,风吹雨打都一样,都要自己熬。
她静静地在窗前站了很久,方晟一直在她身后等着,最后他怕她胡思乱想,不得不出声问:“薇姐?”
阮薇冷不丁回过神,已经做好了决定,事情到了最糟的时候,一旦下定决心,反而什么都轻松起来。
她笑了笑和他往外走,随口说起来:“没事,看见紫蔷薇比过去开得好了。”
方晟也向楼下瞥了一眼,正好是阿立在外守着,于是他说:“薇姐喜欢花,我让阿立摘一束上来吧。”
阮薇没太在意,也就答应了,想起外边还下雨,又说:“那等雨停了再去。”
叶靖轩难得睡个好觉,外边没人再上来打扰。
傍晚的时候他醒了,刚睁开眼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很慌张,他一下翻身坐起来,然后看到阮薇守在自己身边,正对着一旁的座钟出神,这才定下心。
她怕扰他睡觉,一直没开灯,屋子里幽幽暗暗,她换了一件米色的麻质上衣,衣服宽松,材质又舒服,这样侧面看过去,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
叶靖轩伸手抱住她的腰,问她:“几点了?”
阮薇回身看他似乎不再头疼,总算放下心,回答他:“五点。”
他停了一会儿没说话,忽然笑了:“才一下午,我以为睡了很久。”
叶靖轩翻身在床上躺平,碰到背后的伤口突然皱眉。阮薇伸手过来垫着,想让他小心一点。他摇头,盯着天花板出神,和她说:“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但我也有害怕的事,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自己……受不了那种感觉。”
叶靖轩第一次和她提起过去在医院的事,当时他中枪重度昏迷,说:“没人能明白,我记得自己有一点意识了,但我怎么也醒不过来,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我甚至还记得你,我用尽一切办法逼着自己清醒,否则你一个人在外边,敬兰会要你的命,你怎么办?”
他经历过死亡,到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这辈子最放不下的是什么。
后来这三年,叶靖轩开始恐惧睡觉,经历过从昏迷到复苏的过程,那一切实在太可怕,他每一次睡醒都有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大脑遗留下的幻象……总之他记得自己在昏迷之中无望地挣扎过,像被人狠狠按在水里,由窒息到濒死,偏偏总有一口气,不能速死。
这种摧枯拉朽的折磨烙印在叶靖轩心里,他也会害怕,也有恐惧,再也不想重新经历。
“阿阮,我真的不敢去做手术。”他低声说完,忽然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我害怕醒不过来。”
这是叶靖轩的软弱,阮薇无声无息地握紧他的手,知道现在什么都不用说。
卧室里座钟的声音细微而分明,一分一秒都珍贵。
叶靖轩拉住阮薇的手贴在脸侧,她正好趴下身抱住他,摸到他下巴上的胡楂,她笑着起身看他这副糟糕的样子,于心不忍,于是去拿了刮胡刀过来。
“别乱动。”她让叶靖轩坐好,站在床边给他刮胡子。
叶靖轩顺势环住她的腰。
她弯下身,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不敢有差错。她身后正对一扇窗,窗外风雨呼啸,打得树梢的叶子带着水黏在玻璃上,她稍稍一动,就连背影都被风打散了。
叶靖轩看她指尖的动作,一下子什么都模糊了,模糊到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做梦。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渐渐呼吸声保持同样的节奏,阮薇抬眼就能从他眼睛里看见自己,这一瞬间的感觉奇妙而暧昧,仿佛两个人同体而生。她竟然想一直就这样下去,一直为他做些什么,才能够延续这妙不可言的幸福。
叶靖轩仍旧没能克制住,凑过去吻她的鼻尖,这一下让她手下的力度没控制好,差点弄伤他的脸。她想让他别动,他偏笑得格外坏。
这么多年,原来时光从未老。
阮薇摊开手有点恼了,叶靖轩低笑着不再乱动,他换了件浅灰色的衣服,整个人平日里嚣张肆意的劲头都敛了,只懒懒向后仰,格外放松。他在这个欺骗过伤害过他的女人面前放软全部姿态,由着她在自己脸上动作。
在沉默中依赖,这才是爱。
房间里越发没有光,但他们谁也不想去开灯,阮薇捧着他的脸,借着最后一点点天光为他清理胡楂。叶靖轩有混血的影子,其实怎样也不难看,但她像普通人家的妻子一样,要让他干干净净,永远都体面。
如果没有年少那场分别,或许他们一生都如此刻,可惜天不遂人愿。
叶靖轩等着她帮自己整理完,忽然回身看了一眼时间,他先开口,心平气和地和她说:“严瑞现在应该已经去机场了。”
阮薇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机。他坐在那里看她,刚好有人上楼来了,在外边敲门,听着是方晟的声音。
“三哥,急事。”
昏天暗地,南省今天的天气和人的心情一样,沉甸甸的。
叶靖轩没有理方晟,知道如今形势紧张,叶家箭在弦上,会长不会任由他们放肆,每分每秒都要争取,但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他看见阮薇拿着手机不知道要不要拨出去,于是和她说:“你如果要走,我安排人把你送到机场,你们走远一点,去欧洲留下,别再回来了。”
叶靖轩本来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直到刚才在梦里,还想尽各种办法要困住阮薇,可他睁眼看见她安安静静守在自己身边,那一瞬间,突然就想开了。
这是他今生愿意拿命去换的女人,无论她日后能以何种方式生活,他只要她平安,仅此而已。
哪怕不在他身边。
叶靖轩起身去倒了两杯水过来,看阮薇欲言又止的样子,摇头示意她不用多说:“阿阮,我和陈屿之间积怨已久,这次肯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你来做决定……只要你留下,不管今后是生是死,我都带你一起。”
窗外一阵狂风,吹得呼呼作响,阮薇站在窗边,突然想起过去严瑞给她的那个郁金香杯子……还有那句话,一切仿佛早有注定。
严瑞等了这么久,可惜阮薇早早把心给了别人,连她自己也要不回,她不是严瑞的归人,他注定等不到。
阮薇早有答案,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严瑞开口。她犹豫了一时半刻,房间里很安静,可门外再一次传来敲门声。
这一次方晟已经等不下去,直接就说:“我们查到是谁放出华先生的遗物了。”
阮薇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但她明显看到叶靖轩脸色变了,随即他很快说了一句:“进来。”
方晟一走进来就看到阮薇也在,他停了一下,站在门边不说话。
叶靖轩问他:“是谁?”
“三哥,去书房说吧。”
“就在这里说,没事。”
方晟不得不又看向阮薇。阮薇发现方晟有回避她的意思,毕竟她过去做的事大家心里都有数,立刻放下水杯想出去避嫌。但叶靖轩拉住她,示意她不用。
她不知道该走该留,方晟已经开口说了:“挂出鹿血沉香十八子的人……就是严瑞。”
阮薇愣住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整件事,只能看着叶靖轩问:“什么意思?”
叶靖轩的脸色越来越冷,盯着方晟说:“你确定?”
方晟点头。
叶靖轩低头盯着手里的东西,原本水都喝完了,就剩一个空杯在他手里转,他用了力气握紧,再松开的时候,玻璃杯上一片雾蒙蒙的指印。
他压下火气,示意方晟先等一等,对方很快退到门边。
阮薇听出不对劲,眼看他们两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直觉这件事绝对大有深意。
“严瑞怎么了?”
叶靖轩看向她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的严老师……能够在黑市上挂出华先生的遗物,说明他不但和敬兰会有关,而且还和华先生有关。”
阮薇步步后退,震惊地看着叶靖轩,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勉强说:“不可能!严瑞不是敬兰会的人。”
道上多少狠角色,一遇到华先生连眼睛都不敢抬,那男人生前近乎传说,过世之后仍旧没人敢提他的名字。
严瑞怎么可能和过去的霸主扯上关系?
第二十章 色授魂与
他们之间有太多往事,爱可以原谅彼时莽撞,可以原谅日后阴谋,可偏偏世事让有情人分两端。他们错过的那些岁月,纵使温良如丝,也能灼身。
下雨的日子,还不到晚上六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阮薇实在想不清,过去那三年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一切都像被缠死的结,千丝万缕牵扯起来,却哪一条都没有源头。
他们自以为拼尽全力,为了要守护的人去博一个输赢,最后却发现这一切竟然是别人的局。
到底哪一个才是伪装的表象,到底是谁在撒谎?
阮薇急着替严瑞否认,可叶靖轩放下杯子,继续说:“我当时为你的安全查过他,当年你到沐城,同天严瑞开始发出租信息,在那之前他从未有过房客,也没有想租房子的意思,别人找他他都没给答复,就在等你,一切的迹象都很可疑。他表面上装好心来照顾你,其实另有所图。阿阮,这不是巧合,他背后一定有人,或者说……严瑞究竟是什么人,连我也查不到。”
阮薇再也站不住,坐到梳妆台前,逼着自己冷静一点想,可是想了又想她还是不明白,严瑞为什么要掩藏身份留下她,又为什么三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做?
叶靖轩看出她又开始焦虑,按着她的肩膀,想让她放松。
阮薇抬头看着他说:“还有什么事?你都告诉我。”
“华先生还当权的时候,我在兰坊见过严瑞,后来我让人从头到尾查了一遍,不知道他到底在敬兰会里做过什么。”叶靖轩看了看她的脸色,看她还算镇定,又往下说,“他这几年对你很好,这是我一直没对他动手的原因。但是……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他,他做的所有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阮薇突然想起过去的蛛丝马迹,他们还在沐城,叶靖轩在兰坊晕倒,严瑞竟然只靠打一个电话就能找到叶靖轩住的医院,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可她当天情绪太紧张,而且严瑞的解释很自然,她再也没多想。
气氛一时冷下来,方晟知道分寸,又靠近叶靖轩,低声说了会长那边的情况。叶靖轩对“兰”字的事完全不意外,早想到这么一天,让方晟先退了出去。
叶家老宅建在半山上,面积很大。这里四下永远安静,祖祖辈辈住了几十年,再大的风雨压过来,他们永远懂得平和相待。
卧室里只有座钟的声音一点一滴,恒久不变,反而让人心里越来越不安。
阮薇想不通,努力想找到严瑞的企图,可他守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分得出来,他对她的好不是假的,他躺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也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最终她拿着手机向外走:“我去问清楚。”
叶靖轩没有拦她。
阮薇一个人进了书房,靠在窗边给严瑞打电话。
他接起来的速度很快,似乎本身就在等。阮薇听得出来他应该到机场了,VIP候机室里虽然不吵,但也不是绝对安静,还有现磨咖啡机的声音隐隐传过来。
严瑞比她先开口:“你和叶靖轩离开墓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答案了。”
只是当他等一个人已经成为习惯之后,他不想输得太惨。
严瑞说话的声音一成不变,温和带着叹息。他是教师,职业造成他永远都有包容的习惯,因而让人无法拒绝。阮薇本来有很多话,可是听到他这么开口,原本想试探的那些说辞都成了笑话。
阮薇知道,只要她问,严瑞不会骗她,这是她这三年和严瑞之间唯一的特殊关系,她信任他。
所以她很直白地问:“严瑞,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边很久没有声音,他似乎并没想到阮薇会这么问,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我承认,三年前我留下你不是偶然,但是……”
“你骗了我三年。”阮薇竭力控制,却还是忍不住口气有些激动,那些年她除了戒备一无所有,只有严瑞,他原本是她唯一不会提防的人。
她再也没能说下去,眼看这场雨终于停了,但她能听见严瑞那边的机场广播通知,今晚回沐城的航班还是延误了。
严瑞等她平静之后才继续说:“但我没有其他身份,这三年我和你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你看到的一切也是真的。”
他确实没必要为撒一个谎而去大学里任职,也没有必要被别人捅一刀还不还手,他确实不是敬兰会的人。
阮薇显然更奇怪了,不明白严瑞为什么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