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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西厂才会去查那种惹祸上身之事,假冒之人何苦吃力不讨好去管闲事。南京守备太监是司礼监在南京派出的分支,是南京最高长官,也是怀恩的耳目,可以说是应天府话语者。作为南京守备太监的他自然清楚京城都发生了什么何事,只是没想到督主您这么快就查到了他头上。覃包在成化三年的时候就已经是南京司礼监太监了,对督主您不免有些不以为然。韦大人可以自行曲腿磕头,看似伤势极重但好在未伤及筋骨,这说明覃包并不想与督主撕破脸,想必只是想试试其中深浅,于是装作不知情,将韦大人屈打成招押送回了京城,是要给督主您一个软钉子碰碰。”
啪的一声,汪直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眯眼咬牙切齿道:“项大人倒罢了,朝廷离不开这等肱骨之臣,本督主可以忍下。哼,这等靠着李春芳大树的也敢拿捏本督主!当我是吃素长大的!此案定要查他个天翻地覆!”
众人散去时,冷临紧走几步,赶上前面被人搀扶的韦瓒,凝眉不语。
“冷兄弟,听闻你随王大人在大兴县立了大功,小弟恭喜了。” 韦瓒面露羞涩,毕竟自己是挨不过拷打这才给西厂丢了面子的。
“督主曾赏过我御用膏药,晚些时候便送到你府上。”冷临上下看了看韦瓒,见其确实无事后,这才说道。
韦瓒点点头,见四下无人这才推开周围扶着自己的人慢慢站好说道:“多谢冷兄弟了。”
“见外了,我自来到西厂,第一个见到的人还是你呢。”冷临见韦瓒果然没有大碍,这才笑道:“是你哥哥教的?”
“也不全是,我自己个儿也怕督主怪罪,且也真是浑身疼痛难忍站立不住,这才叫人扶上去的。你不晓得,当时在应天府那会儿,我真以为就这么挂了,兴许谁都见不到了,恐怕待相见,便是你奉命来详查我死因之时了。”韦瓒咬咬牙,啐道:“那小老儿找死,也不知他的筋骨比杨晔重几分!竟想着拿督主开刀,这遭算了栽了。”
“督主虽得盛宠,但也不可锋芒毕露,你们兄弟二人也是……”冷临说到此处住了口,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韦瓒的亲兄弟韦瑛已跟了上来。
“冷大人也在,整好,今儿聚聚!”韦瑛一脸煞气,颧骨突出眼窝突起,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韦兄弟有伤在身,还是改日再来叨扰吧。”冷临拱手婉拒,不等韦瑛说话,便听后头王取已经跟了来。
“王英被督主留下商量前往辽东之事,你们在闲聊什么呢?”王取目光一一扫过三人,笑问道。
“正商量着聚聚,冷大人正要去寻您,您就来了,可是生了顺风耳千里眼不成!” 韦瓒有心叫冷临同自家亲兄弟熟络些,便笑着替冷临搭话。
“你小子总算没忘了我,那走吧,还等什么。”王取笑着捶了捶冷临前胸,一行人便一同出了西厂,往韦瑛韦瓒两兄弟的宅邸而去。
婉苏不好再跟着,便听了冷临的吩咐先坐了冷老二的车回府。回到冷府,婉苏忽觉得很是舒坦,还是家里舒服,大兴县客栈虽说也是不错,可总不及家里习惯。
先去看了小豆子,这小家伙没了人管束,很是野疯了几日,好在有陆秉烛时时耳提面命,功课倒也没有落下。之后又细细将冷临房间收拾好,吩咐李妈妈准备了浴桶热水,便等着冷临回府。
期间又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了一番,看看漏钟已到了亥时初,心想男人到了一处,不是酒就是美色,不知是哪样绊住了脚。正撇嘴,忽听二门处人声嘈杂,间或冷老二慌张大吼:“快,快去请大夫。”
婉苏霍地站起来,心里一阵猛跳,推门而出时便见冷临被两人扶着进了院子,直奔着上房而来。婉苏跑近一看,冷临浑身是血垂着头,新换的官服也有几处刀砍而致的破损。婉苏吓得慌忙避过身,以便那两人将冷临搀进屋子,小心放到床上。
“我家少爷这是怎么了?”婉苏心里害怕得紧,急急问道。
那两人之前见过,便是扶着韦瓒的两个西厂领班,此时见婉苏问起,知其是冷临随身跟着的小厮,便说道:“三位大人吃酒之后便相约去外头,谁料路上被人雇凶袭击,王大人同冷大人都已受了伤,韦大人自去追那歹人,小的们就兵分两路将两位大人送回府。已递了督主的帖子去请太医,想必这会儿子也该到了。”
婉苏也不知真假,只好凑到冷临床边查看。他可不能出事,自己的命可是系在他身上的。
好似失血过多,冷临本就苍白的脸愈发没了血色,嘴唇微动。
太医到了,那两人因说记挂着韦大人,便先行离去。简单包扎后,这位廖姓太医又交代了一应注意事项,且斟酌了药方。
“廖太医,我家少爷如何了?”婉苏还是一身小厮打扮,拿着药方问道。
“身上多处刀伤,失血过多,幸而未伤及筋骨,但见冷大人仍旧昏迷不醒,定要小心日夜不离人守着。暂且如此,我明日酉时还来便是,仔细伤口。”廖太医收拾了药箱子,婉苏忙将早已备好的诊金及一个荷包递到他手里,用眼睛示意了一下。
婉苏也不晓得如今的行情如何,除了诊金之外只好又加了一枚指甲大小的翡翠旦面,水头极佳冰地翠绿,想来也不算拿不出手了。那廖太医接过之后隔着荷包捏了捏,面上不显却仍旧谦虚有礼地离开了。
婉苏叫冷老二送了廖太医回去,自己则将准备好的热水拿到东厢房,又取了干净的巾子。
婉苏心里惴惴的,这几日因冷临漠视梁祈一事有些不悦,虽不敢当面指摘,但端茶倒水时却不甚用心。此番见了冷临这般模样,自然不再想其他,只叫李妈妈去熬药,自己则准备为冷临擦拭身子。那廖太医只在伤口附近做了简单清理,以便上药及诊治,身子别处免不了带上些血迹,还是细细擦过才好。婉苏慢慢靠近冷临,只见其紧闭眼睛,随着微弱的呼吸不时微颤着眼皮,带动睫毛也不安地耸动。婉苏慢慢靠近冷临,只见其紧闭眼睛,随着微弱的呼吸不时微颤着眼皮,带动睫毛也不安地耸动。微微闭合的嘴唇,在艰难的呼吸带动下,极无节奏地一耸一耸,脸色愈发苍白,唇也没了血色。
第六十三章 疑心不再只关心
第六十三章疑心不再只关心
官服已被脱下;还有染了血的中衣,足见是利刃所致,中衣布料被划破;破口上染了血红的一片;触目惊心。慢慢掀起薄被,刚缠好的布条已被染成了红色,虽然血已止住,但看着仍叫人不寒而栗。
竟然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对西厂的人动手!而且还是重要人物,此事可不简单。婉苏想不通是何人;莫非真的是西厂平日里得罪了太多人,这才遭了暗地里的毒手。不知王取如何,除了那次骑马,婉苏还未见过冷临身手如何,想必也不会太高,不然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韦瑛看着便是个凶悍的,从其还能追堵歹人这方面来看,应是不会有危险的。
忽地很是心乱,如若冷临死了,自己可就难了。暂且不说是否会被仇家发现,先说自己的去留问题,细想下来很有可能会被重新卖掉。若想再遇到一个如冷临般随和的主顾,那可是极难的事,虽不一定如贞娘般命苦,但整日做粗活年岁到了像拉牲口似的配个吃喝嫖赌俱全的小厮,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冷临虽说有时不近人情了些,但总体来说还是好的。也许他对梁祈的冷漠,是他不懂得去思考别人的痛苦,又或者他的痛苦别任何人都大,所以他已感觉不到。
“冷临,你可千万莫出事。”这般为冷临开脱着,婉苏说得真诚。刚要擦拭冷临的脸颊,见其忽地紧闭双唇,倏地睁开眼睛,继而一手拄床坐起。
婉苏吓得往后坐去,心跳到嗓子眼儿,高声道:“你,你不是昏迷了吗?”
见冷临谨慎地看了下四周,神态还算正常,婉苏这才坐回床边的小杌子上,顺着气说:“少爷,您醒啦?您受了很重的伤,快躺下养着。”
“无妨。”冷临说着掀起被子下了床,捡起床边染了血的衣衫,若有所思。席上,韦瑛提到此番要彻查杨晔一案的余孽,将一干涉案之家俱都抄家下狱。这本与自己无关,自己只关心身世之谜,多少人家即将颠沛流离或是家破人亡,都与自己无关。谁料韦瑛不经意提到钦天监的关大人,说是也涉案其中,王取便坐不住了,要求韦瑛莫要牵扯太广不好收拾。
席间也未说太多,喝了好一阵儿,韦瑛又提议出去寻乐子。冷临佯装醉得深了,便准备在路口分开回府,却冷不防被暗地里窜出来的蒙面人围住,袭击了三人。
这伙人身手了得,三人虽不是白给的,却也招架不住,连连受伤。王取神色倒正常,只那韦瑛看着似乎过于激动了些,且开口便说是杨晔家族派的人来复仇,叫冷临生了疑。冷临连着几招装作不敌,将重要部位都避开,四肢或是背部连挨了几刀。果然,那群人见冷临浑身血淋淋的吓人,便不再步步紧逼,而是转攻王取和韦瑛。
救兵赶来,那伙歹人这才一一逃窜。王取结结实实受了些罪,却也应无生命危险,韦瑛则带了一身的伤追了出去。冷临一路保持戒备,佯装伤势过重昏迷不醒。护送自己回来的两人一路上未见任何异常举动,待众人都离去,只剩了婉苏一人后,冷临这才起身。
婉苏无语,忙上前扶住冷临的胳膊说道:“少爷,您歇下吧,虽说没有性命无虞,但总是流了这许多血,伤口不好好伺候着要出大事的。”
冷临辨认了衣裳上的刀口形状,这才意识到身子似有些摇晃。堪堪坐回去后,又想起临睁开眼睛时,似乎听到婉苏的话,于是望过去。
婉苏被看得不自在,心道这家伙方才是装晕,定听到了自己的话,于是清清嗓子说:“少爷,您可千万莫出事,出事了奴婢还得被卖掉。”
冷临真的有些累了,微微蹙眉,心思又转到这件事上。很显然,这伙人不想取三人的性命。无故发生这事,最近能让人生疑的只有两件事。
婉苏扶着冷临躺下,拿了巾子占了热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冷临的脸。好在脸上并无伤痕,只有少许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小婉,你觉得那韦大人如何?”冷临忽地问道。
婉苏手上一顿,想起那个初看便觉有些不适的人。“奴婢觉得,韦大人想是个好勇擅斗的,手上怕是少不了人命。”
冷临微微闭合了双眼,默默转头看去,忽地转了话头问道:“你怎知,东瀛人的亵裤,是那般模样?”
那日被婉苏提醒,才得以破了无头戏耍一案,冷临便上了心,暗中差人查探,却仍是人牙子所递资料上所述,是个被主人家卖了的普通丫头。东瀛人穿的是木屐,这个是人都可以看到,可亵裤乃随身之物,连自己都不清楚,这么个小姑娘是如何得知的呢!
婉苏脑子忽地懵了,鼻尖也见了汗,发现冷临的目光比之以往都冷了许多。紧张得不知如何回答,婉苏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只看到冷临愈发冰霜般的目光。
显然,他起了疑心。尤其还遇到了莫名其妙的行刺,婉苏急急在心里盘算,要如何给自己解释。
冷临慢慢伸出手,拿走婉苏手里的巾子,仍旧静静盯着她。松手,巾子落在水盆里,溅起水花,扑打在婉苏的鞋面上。
“你怎知,东瀛人的亵裤,是那般模样。”冷临又问了一遍,此时的语气已近乎冰冷。
婉苏不觉眼圈泛了泪,一动不敢动地坐在小杌子上,浑身开始发抖。从未见过冷临这般模样,可怕得要命,恐怕自己若是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这关是过不去的。
“奴婢,奴婢见过。”婉苏酝酿了一下情绪,红着眼睛说道。
冷临愈发疑惑,拧紧了眉头问:“你怎见过?”
“少爷,奴婢不想说。”婉苏知道冷临心思缜密,方才已经被他忽地一吓神态有异没有立时回答,此番只能继续装作有口难言眼泪汪汪。
“你不说,你知我会如何做?”冷临冷声道。其实他也不知道会如何做,他一直以为这是个普通的丫头,在这偌大的宅邸里,与她普普通通地生活着,平平淡淡地相处着,他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这种以往都不曾想过的生活。他心里很舒坦,也很享受这种生活,可忽地某一天,她身上有了这疑点,他急于知晓,却又有些胆怯,总之很是矛盾。
见时机已成熟,婉苏这才低着头羞涩地说:“少爷莫要卖了奴婢,奴婢说。奴婢十岁上下出府去,懵懂不知被人骗到僻静巷子里……”婉苏停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