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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驷马难追!”十一伸手弹了她手指一下:“我就当被抢了。”
卿尘妩媚而又调皮的笑起来,笑得像只恶作剧得逞似的小狐狸,看得十一频频摇头。她却一下子正色对十一道:“反正事已至此,有什么危险我也只能与你们同进共退。方才不是说要走吗?既然四哥他要你回去,就必定是有道理的,收拾一下,赶快上路才是正事。”
十一也收敛起嬉笑的神色,深深看她,随后一点头:“我速去速回,最多两天。”
“好。”卿尘道:“四哥的伤你放心,我照顾着,不会有什么差错。”
凌听他俩说话,用一种研判的目光看向卿尘,似是从未见过她。
这个女子,冷静时沉定从容,忧伤时安静幽凉,嘻笑时俏皮狡黠,言行举止别具一格,清风静流底下的如云似雾,奇异的引人入胜,和他见过的多少女子都不相同。
火海风波平地起
十一一走,竹屋中变得极为安寂。
凌性子肃静,再加上身上有伤未好,多数时侯你不说话,他便沉默着闭目养神,要揣摩他的心思,如探深海,难比登天。
和他共处一室,如同自己一人无异。卿尘倒并未十分在意,便独自去药房里翻弄那些书籍。
这些书全是清一色手抄蝇头小楷,其中还有不少抄书人用药的心得,字是繁体,她常要停下稍加琢磨,但左右无事,很多东西她也并不陌生,静下心来细细理顺,自觉妙趣无穷,一时竟有点儿废寝忘食的样子。
屋前院中除了开出一片菜畦外,整整齐齐种满了各样草药,她看过后认得很多都是颇为珍贵之药,想必种植时花了不少心思。
阳光静淡,她俯身拔除了几根杂草,拈在指尖出神的看着山林幽远,如此清静安宁的地方,如果没有那可能存在的危险和心中无法释怀之事,她或许会喜欢简单的在这里种药读书。
两天过去,十一还未回来,四处倒也平静。
卿尘有书在手常常入迷,这天晚上还是抱着本书静坐于灯下研读。凌走过来随手翻了本她丢在手边的书,道:“《冥经论》?”
“嗯?”卿尘从书中抬起头来,看他拿着一本手记,道:“我还没看完,似乎里面多是用毒之法。”
凌目光落到翻开的书上,略加看读:“看来亦有不少解毒之法。”
卿尘将书接过,一时没有看上面的内容,只觉得有什么事情若隐若现与此书相关,凝神去想,却又毫无头绪。她压了压眉心,若有所思的随手翻动书页,其中果然用毒解毒手法都详尽叙述,忍不住细细的看了起来。
不多会儿她便忍不住皱眉,指着书上:“这个“红尘劫”的毒太过阴损,害人性命不说,解毒必用‘血魂珠’。血魂珠如此霸道的药,伤经脉损元气,如同再服一剂毒药,世间居然真有如此歹毒的用药。”
凌沿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见书上写道“其致人脉息全无,逆血不止,关脉隐有红线如镯……”
卿尘蹙眉不展说道:“还有这‘碧罗烟’……”凌不等她再念,手掌一翻,将书合上:“整整看了两天,难道不累?”
她顺势将书放下,抬眸而笑:“多看些医书,生不能为相济世,亦当为医救人,读书之苦是苦中有乐?”
凌脸色清静,拿起她随手乱写的东西淡眼看去,微一摇头。
她略有些泄气,自知软笔书法写的不尽人意,但他的神情依旧叫人挫败。却见他在桌边坐下,取笔过来,于纸的空白处走笔落墨:
数尽江湖千万峰,无极浩瀚吾心胸,走遍中原到南疆,看我大翼展雄风。魔道崎岖路难通,明日青山又几重,人生运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中。誓死奔雷,威震山河动,剑如白虹,出鞘追元凶。也有情深处,何必相约再相逢,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好男儿莫错过青春,看风云再变,彩云飞扬。
一气呵成,字如其人,迎面而来一种冷然孤高,潇洒的行体清劲峻拔,稳中笔锋锐利,傲处隐透沉敛,自有种令人神往心折的气势。
卿尘暗赞一声,惊佩他竟能将听过一遍的词一字不误的记下来,而这字着实漂亮。她细细端详取笔临摹,运笔尚觉生疏,但风骨间却隐合其神。
不多会儿写了两张,凌淡淡的看向她灯下清眸似水,她的侧颜映了灯光,柔静隽雅:“几天没听你弹琴。”他突然说道。
她于是放下笔,扭头问:“可有想听的曲子?”
“随你。”凌道。
卿尘笑了笑,敛衽落坐琴前,目光融于窗外悄然流泻着的淡风浅月,便随意轻弹散曲,纤指略点,弦声沉沉,轻拢慢拨,曲意淡淡,悠扬在夜色清风中。
曲清月高,天地间仿佛变得无比阔远,月光苍茫一片。
凌负手站在窗前,目光穿透重重夜色不知投向何方,夜风迎面轻拂,吹的他衣衫飘荡。卿尘突然觉得这身影如此的孤寂,沉淀了难言的清冷,挺拔和俊伟都难以掩饰他身上一种突如其来的落寞,叫人无端的有些心疼。
她凝神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觉得他仿佛会融入这清寂的月色中去,弦下略高,羽音清扬袅袅尚婉转,凌本来静如深海的眼底突然掠过一丝警觉,一抬手压住了琴弦,悠悠弦音顿时拦腰中断。
卿尘诧异的抬头,看到凌凝重的神色,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以他沉稳的性子,绝不会做出如此唐突佳音的举动。
她没有开口问,心头的一掠而过的些许慌乱在看着他坚冷的面容时消失殆尽。她静静站起来,凌问她:“有什么非带不可的东西去拿。”
她将桌上几本手记收到怀中,方才写的几张字也夹在了里面,快步取来一瓶药嘱咐:“这是伤药。”
凌看她一眼,收药入怀,伸手握住她的手:“跟我走。”
两人出了屋门,卿尘看到对面山崖上点点火光,像是点燃了不少火把的样子,凌沉声冷哼,淡淡不屑。
敌人如此大动干戈,颇出乎她的意料,不由自主将凌的手握紧了三分,觉得自己掌心发凉,而他的手掌却传来温暖踏实的感觉,稳定如旧。
凌审视四周,卿尘看到他的原本沉淡的眼底透出冰寒冷冽,安静的波澜风云涌动,隐约竟是杀机。
耳边骤然响起呼啸的声音,“小心。”随着凌的低喝她突然被大力拉过,护在他身下。
随着呼啸声而来的是敌人发出的十数支火箭,天女散花般落在院中屋上,干燥的竹枝见火即燃,院前院后瞬间冒起大片火光。
对面高崖离此处尚隔着河流,凌护着卿尘避往屋后,四周隐隐传来马蹄声,来者甚众,此时若被困在院中便是死路一条,但出去便正中对方下怀。
敌我悬殊不能硬碰,他低声问卿尘:“这里竹屋可有其他出路?”
卿尘极力在脑海中搜索,但记忆纷乱,随着火光模糊成一片。
凌倒不催她,低头汲起井水,撕下一块外袍给她遮住口鼻,以免被漫天浓烟呛坏。问道:“屋子是何人所建?”
卿尘道:“我不知道。”
“屋后是山崖?”
“好像是。”
“有没有暗道机关之类的地方?”
“有。”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像是一种本能。
“在哪儿?”凌追问。
“在哪儿?”她居然反问一句。
凌伸手扶住她的肩头,用一种安定沉着的声音对她说:“别着急,慢慢想。”
卿尘记忆中一团乱麻,东撞西撞杂乱无章,周围火势渐猛,烟随风走越来越浓,劈里啪啦竹子爆裂的声音接踵而起,火舌汹涌,而敌人的箭还是不间断的射来。
凌挡下一支冷箭,将她拽到屋角暗影处,她看到灼热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恍然一闪,有什么东西也在脑海中嗖然掠过:“药房!”她喊道:“药房有密道。”
“通往何处?”
“不知道。”
凌闻言,冷冷的抿成直线的嘴角居然向上一挑,仿佛在笑,卿尘正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凌将手中浸湿的长袍往她身上一披,道:“走!”
竹屋早被冲天而起的火势染成了烈红一片,所幸还未倒塌。两人冲进去后,只觉得热浪灼人浓烟滚滚,不时有东西砸落下来,四处火苗狂舞星火乱坠。
还好屋子不大,两步便撞入药房,卿尘指着已经被火舌舔舐过半的书柜:“在那后面。”
火旺烟浓,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凌将她往后一拉,抬腿踹向书柜,“轰”的一声,书柜摧枯拉朽一般随着飞溅而出的火焰倾颓一地,露出个能过一人左右的洞口。顿时一阵旋风从洞中涌出,推的雄雄火势迎面向两人扑来。
凌护着她往旁边躲开,顺势拉过已半干不湿的外袍猛抽两下,火势暂时向两边翻滚过去。“快走!”,他先将卿尘送入密道,自己随后而来。
密道还算宽阔,避开了灼人的热浪里面湿闷的空气反而更为凉爽,并有微风从前面送来,看来另一端有着出口。
卿尘随凌的脚步摸索着一路向前,他的手始终牵扶着她。四周漆黑如幕,脚下高低不平,偶尔会踩到积水,可以推测这是所谓“密道”或者是天然形成而非人工开凿。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身后喧闹的火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凌突然停下来:“前面是出口,我先去看看。”
卿尘拽住他:“一起去。”
黑暗中觉得凌的眼神有如实质般在她脸上掠过,耳边响起不容反驳的声音:“等着。”
她一步没跟上,凌已拨开草木出了洞口,接着转身回来:“他们很快会发现这里,先出去再想办法。”
出了洞口,原来这里并未远离竹屋。这个出口和书柜后的入口实际上是一个山道的两端,一边被人建了竹屋,一边被自然生长的树草掩住,就是他们现在的所在。
往竹屋那边看去只是一片火光,火势盛极后渐趋衰落,接着很快熄灭,像是被人为扑灭的样子。如此大火瞬息便被扑灭,这些人纵火灭火迅捷有序,显然是受过训练的正规军队,其实力叫人心中生寒。
黑暗中本来四散山崖的点点火把迅速集合在一处,又分开数支,一支追往上游,余下三支追向下游。向下游的三支,一支快速向他们这边而来,另外两支又扇形散开慢速前进,做地毯式的搜索。
马蹄声由远而近,暗处凌神色冷凝如刀锋,淡淡扫过敌势。敌人大概是认定他们人在这边,兵马便集中在这岸,反而将对岸空出,他低头对卿尘道:“你不识水性,一会儿进到水里抓紧我。”
卿尘知他要涉水渡河,突然想起刚见他时掉入水中的狼狈模样,无奈的应道:“改日我定要学会游泳。”
凌眼光扫了她一下,手揽上她的不盈一握的纤腰,带她往深水去。水的浮力缓缓的将两人托起,凌一只手臂有力的环在她的腰上,便不至于被水流冲散。
这截河段水流颇深,不像竹屋前仅是溪流一般没过脚踝。敌人即便发现他们过到对岸,马过不了这么深的水,便只有弃马过来追,如此他们毕竟十分劣势扳回三分。等听到马蹄声近岸,凌在卿尘耳边低声道:“吸气,摒住呼吸。”
卿尘依言而行,觉得被他大力带入水中,潜了下去。
起初还好,不多会儿她便觉得胸中一阵气闷,非常难受,不由得挣扎一下,几乎要昏过去。凌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妥,手臂一紧,俯身用嘴渡了一口真气给她。
卿尘顿时觉得胸臆间泛起一股暖流,此时追兵的马蹄声沿岸继续向下游奔去。凌也带着她潜到对岸,却不容得歇息,拣偏僻的小路进入山中。
天边隐约透出极淡的青光,若待天亮之后,他们要掩藏形迹便越发不易。
凌寻了一处不大但还算隐秘的山洞要卿尘躲入其中,自己靠着岩壁略一调息,俯身道:“待在这里不要出来,我甩脱敌人便来接你。”
卿尘扶着岩石匆忙呼吸,心脏极快的跳动几欲破腔而出。却见凌在这样慌乱紧急的情况下居然一点儿也不见狼狈,一副从容模样,镇定自若。突然听到他要孤身犯险,一把拉住他:“不行,你怎么躲的过那么多追兵。”
凌对她道:“我自有办法。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只要不出此处,该不会有危险。”
卿尘虽不知他的身份,但对方花这么多兵力和时间搜索他们兄弟二人,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急急说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就更不能出去,不如我去引开追兵,你便可以脱身去找十一,那我还有救不说,即便没救,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不损失什么,这样才合算……”
“胡说!”她还想说,被凌喝断。抬头间凌的眼底一片兵锋云涌,暗怒压城,凌厉慑人直逼心底。
卿尘从来没见到他这种眼神,微微一颤,拉住他的手松开。
凌似乎发觉吓到她了,神色稍缓,恢复那种不着痕迹的漠然,在她身边蹲下:“记住不要出去,我一定回来。”声音笃定不容置疑,叫人相信他说出的话便必定会做到。
卿尘凝视他的眼睛,黑影沉沉,一切情绪坠入便被淹没,她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