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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斗鸡走狗四处淘气的锦衣少年,但一进官场,哎哟,了不得,专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主!那邓焕是谁?屹立二三十年不倒的骂佛、位列三公九卿的当朝大臣呢!可就是被这位江小爷一封《风闻言事疏》挥下马来,灰溜溜的回乡老死!还有那曲家,根深树大了吧?小江相公说赶就赶,而且还真让他赶成了”
“哎哟!洛阳世家,当年好大的威风!可惜,如今只剩一家曲家了。海爷耳聪目明,不承想当初还有这一段!”
“哎!老莫,你别插话,待海爷讲完。”
海爷清清喉咙,又润了润嗓子,环视一周,吊足人的胃口才继续道:“曲国丈,皇上的亲外公,愣是让这位江小爷在金銮殿上死谏、给谏倒了!小任,你想,江南的世家他会怕?海爷瞧着,江南风起呐!”
“海爷说的不错!”,众人听得兴起时,又一名大汉站起来拱手:“在下源城小梁,方才我听诸位说来,眼界大开,不过想必诸位还有一事不知。”
“哦?这位梁掌柜,何处说起?”
“诸位,这位江蕴月大人的确大有来头。可我听衙门里的大人议论,却是说这位小爷失了圣心,下了刑部的大狱,只因凭着景怡王爷的恩荫没掉脑袋,才贬谪出的京。诸位想,转运使正六品,虽比从七品矜贵,但常年都见不着皇上,可比原先的殿中侍御史差得远了!这可不是失了圣心了?这一出来,猴年马月才是个头?就这么招,小梁瞧着这回药茶两市却是不会因转运使大人换了人就出什么岔子的!”
“说得有理啊!”
蕴月一面听一面淡笑,又伸手压住豆子竖眉竖眼的怪样子,悠然吃菜。
他下江南果然不简单。寻常人物不曾得知他有皇帝的密令,可上密折、可临机决断返京面圣、可辟举贤士。但凡留心京城动态的,必定以为他不过是贬谪出京。那杭州知州贺一帆想必对他有些不放在眼里,因此清雅的话里头包着一句色香味浓,暗示他照着前任的章程办事。若他识相,那江南这份差事也不过是个闲差,若不然,只怕连往年一半的钱粮都未必收的齐全。可惜!可惜啊!
只是,皇帝、李玉华、林澈这些人把他布在江南,到底都有些什么心思?看来此行江南,难离故国故人,也只能且将新火试新茶罢了!
蕴月不动声色,只细细品着那虾仁,新嫩、清雅,果然是难得好菜。
☆、鸿爪雪泥
回到草庐;王云随就迎了上来:“大人!您前脚出了门;后脚鼎方侯世子李青鹤就遣人送了拜帖,说是改日您有空了,要请您过府一叙。另外,杭州府知州着衙役送来了前东南六路转运使王大人交接的账目。”
蕴月点点头;一路就领着豆子和王云随进了书房。
书房书案摆着一张洒金压花请柬;上面写了李青鹤的大名。蕴月一面坐下;一面把玩那张精致的拜帖,良久后又去翻阅那堆账目;足足一刻钟后才抬起头来对豆子说:“豆子,此行也没什么大事,你也不必日日跟着我。此刻我尚不方便往侯爷府上拜会;小侯爷和你拜把子的兄弟,你拿了我的名帖去给小侯爷道声恼。”
豆子听了想反正瑛娘武艺不弱,护着他小爷也是无妨的,因此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转身出去关了门,留王云随和蕴月说话。
蕴月扶着那堆账目,眸光淡淡,直笼着王云随,却久久不语。
王云随负手而立,只有从容姿态,而无半分局促。
而后蕴月浅笑开:“先生看过这账目了?”
王云随颔首,笑道:“是,大人,在下大略浏览。”
“如何?”
“并无出入。”
“东南六路除上缴国库,盈余置于何地、藏于何处?”
“去岁实收六百六十二万三千五百三十五石粮,上缴六百四十万石,余者贮藏于杭州府平窑仓;绢帛布匹实收三百零一万一百二十一匹,上缴两百八十万匹,余者悉数兑换成钱,挂在王家隆兴银庄;另有茶叶、药材、盐等等,在下尚未来得及细阅。”
蕴月点点头:“先生怎么个看法?”
“江南六路素来富庶,天下钱粮,独此处几近占了三分天下,尤其绢帛布匹为最!另外自景怡王妃创下东南六省药田,后经鼎方侯一家极力拓展,时至今日,国中药材,江南一处三分天下也是保守估计。而盐道因途径大运河沿岸,江南六路实实富得流油!”
钱粮三分天下,另外占着丝绸、盐茶、药品,难怪那杭州知州贺一帆一脸的淡定了。蕴月站起身来,负手看着轩窗外霞飞云聚曼妙不可言的西湖,心里着实苦恼。
他拿不准皇帝明降暗升的遣他南下究竟是什么用意!连身后的王云随可用不可用,可用到什么程度,他都没有底。
后面王云随转了身,也看着西湖,良久才道:“昔日跟着林大人,每年到支军饷、支北面突夷人的岁纳时,林大人总是彻夜不眠,总叹息堂堂天朝上国,捉襟见肘!国中军籍百万之巨,靡费!国中户籍十之三四流离失所,致使夏秋两纳日见干涸大人,国计民生,危如累卵!”
蕴月闻言内心一悚,却非为忧国忧民。记得去年年头不好,皇帝一次又一次的召见林澈,就为问如何增加天下钱粮。往日蕴月知道小皇帝心里不满意古光的治国方略久矣,到了今日,朝堂初平,难道小皇帝有心借着洛阳权贵倒台的机会吹一吹春风?如此,派他南下,是为投石问路,以期将来增加天下钱粮?
可哪来那么容易?江南盘踞三大世家,外带一个李玉华经营三十余年,想从这些人口中挖出金银来?小皇帝也忒看得起他江蕴月了吧!
正想着,王云随又唤他:“大人,您来看!”
蕴月一回头,就看见王云随从账本里抽出一本,抖开一看,里面赫然一叠隆兴银庄的银票。
王云随笑开:“大人,您如今可真正是手握一路财权的封疆大吏了!”
蕴月眉头一挑,连接都没接那叠子银票。王云随见状只得丢下书,面上却肃了下来:“不知大人可知这东南六路转运使任上吃过多少人?”
蕴月转过身来,又坐到书案前:“先生说的是那先帝爷的探花郎崔瑾义?听闻是手执美玉无瑕笔,书写铁画银钩字的才子?”
“不错!在下也曾在林大人书房里见过崔瑾义的一笔字,可惜有曲金折铁的字,却无那样的人品。他正是在这转运使任上大肆敛财,也正是从他伊始,国中诸路转运使在上缴国库定例后,可余有余财,其支出由户部、御史台共同监管。可两部究竟山鞭长莫及,这笔钱,就大有藏掖了!”
蕴月笑笑,知道王云随对他旁敲侧击,如此蕴月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他并不接王云随的话头,却话锋一转:“话说,先生是林老身边得力的臂膀了,想必对林老的心思总有三两分明透。先生何妨与蕴月说说,我与林大人素无交往,何故他荐我任这大有藏掖的位置?可是有什么讲究?”
“这”,王云随无话可答,他大致是知道林澈指望着江蕴月南下为皇帝增加些赋税钱粮,但他对江蕴月并没有过于深刻的了解。跟着蕴月南下,只是因为受过林澈的大恩,愿听林澈的差遣罢了。眼下蕴月直接问来,倒让他不知如何委婉作答,张口结舌处,只好老实说到:“林老想必有自己的打算,却不是在下一个幕僚所能知。不过大人与江南鼎方侯有些交道,林老是否指望着大人在江南为陛下开一开局面?”
蕴月笑开,一双杏眼湛然明亮:“王先生,论辈分,林老是蕴月的外祖辈,您是他老人家遣来的人,蕴月必然是奉为上宾的!只是蕴月也是为社稷、为陛下办的差,是以有一句话,先生不妨听听?”
王云随一愕,只觉得蕴月身上突然一股子他从不熟悉的老谋深算冒出头来,让他开始怀疑蕴月远非他往日以为的、还需要j□j的毛头小子。不觉间,王云随就收敛了原先袖手旁观而后动的心思,拱手恭敬道:“大人请吩咐。”
“上下齐心,其利断金。”
王云随又是一愣,未及说话,蕴月那双清澈的杏眼又爆出光芒:“江南世家盘根错节,不亚于洛阳权贵,何况还有一位威震西北的鼎方侯!果真如林老所想,要在江南增加钱粮赋税,那里头的利害关系,先生,您想过么?一个文家不过是瞧着古老失势就能造反谋逆,如今陛下指望咱们虎口拔牙,会有什么后果,这些,先生,您心里都有数?”
王云随哑口无言,他一直跟在林澈身边,深谙户籍农事,绝非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也算一名专才!可说到庙堂之高,他却一直在林澈身后谋事,未能直面朝堂波谲云诡,因此他也并不十分的相信一个小小的江蕴月能做出什么成绩来,以为此行也不过是这位小爷的历练见识,他不过从旁提点一二而已。心存此念,就不免对这位小爷有些看待晚辈的高高在上和轻慢。如今蕴月对全局通通透透,倒让他有臊了一鼻子灰的感觉。
蕴月看着王云随面色变幻,心里满意,又站起来对王云随恭恭敬敬的作揖:“前方晦暗不明,先生专才,请助蕴月一臂之力!”
先抑后扬,扬而复抑,两番话下来,王云随这才明白这位江小爷如此丘壑,是对他恩威并施呢!王云随暗自平了平心跳,终是沉住气对蕴月回道:“但凭大人差遣!云随无不遵从。”
蕴月点点头,笑得澄明无害:“如此,还劳烦先生为蕴月当一个月的驾,任是谁,一应由先生会见。”
王云随回过神来,细细想了才问:“方才大人出门见知州大人,可是说了什么?”
蕴月一笑,并不直接回答:“江南一处,自成一体,自有乾坤。我料想我这转运使不动,江南各处也只歌舞升平罢了。”
“哦~”,王云随恍然大悟:“难道、大人这月余是想大人是想微服巡视?”
蕴月点点头:“陛下尚无旨意,江南豪绅虎视,我呢,两眼一抹黑。事关重大,急不得。如此大事,陛下必有主意,只是朝堂初平,千头万绪难以理清。而我也不好坐等于此,不然有渎职之嫌。”
王云随回应:“正是此话,转运使也有定例,大人辖地也该四处巡视。眼下春耕春种才差不多忙完,在下在此厘清些账目,也为大人牵出个头绪来。大人便放心出行。”
“还有”,蕴月沉吟了一番,最后有些谨慎的说道:“有件事,我想先生着手办一办。前朝方严元佑革新,留下方略不少,若有空了先生看看,先生专于钱粮户籍,想必能挑挑里头的毛病。待我等列成条陈,万一日后陛下提及,也好应对。只是,此事万不可张扬,不然你我就有天大的祸事。”
王云随又是一愣,脑中炸响一片,前朝方严革新,无疾而终,乃是因王云随跟随林澈多年,得知林澈早前是极力反对革新的,只是后来管了二十余年的户籍后,对原先方严革新才少了些唾骂。这江小爷竟要在林澈的眼皮底下重提革新?
他原也不是唯唯诺诺的人,因此问道:“大人,您是想”
蕴月把王云随的模样看在眼里,嘴角挂起:“先生,林老柱国重臣,才干有目共睹,何故浸润官场三十余年后才想着增加户籍?”
“林老素日就常常为帝国疲弱而叹息!”
“正是,国弱民疲,林老深知,因此有心增加钱粮。陛下初平朝堂,志在千里,想必亦然。如此,革新岂非指日可待?只是妄测君心,其心可诛!小爷我惜命,不愿用‘革新’二字,使人生了抗拒防范之心。这里面,先生明白?”蕴月耐心吩咐。
那王云随直到此刻才真正叹服蕴月举一反三。此刻无论林老还是皇上,尚且未有指示,这位江大人已然猜了个明白透彻,又行事得当有度!因此他心悦诚服的一拜:“在下听凭大人差遣,请大人安心出门巡视。”
两人如此商议毕,当日就行动起来。豆子被蕴月安排着留在西湖草庐,一为掩人耳目,二为协助王云随。瑛娘武艺上佳,陪着他四处奔走,也好照顾他起居饮食,不然他和豆子两人,一个月下来,非得不成人样。另外又着人往京中景怡王府、御史台、户部、皇帝等处分别传信,此不在话下。
蕴月安排妥当之余,当日下午就带着瑛娘启程。
两人一人一骑,出了杭州府,直奔九里松的灵鹫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灵鹫寺,他的阿繁去过。他记得阿繁说过,阿繁有个遗失在外的哥哥,当初她茫然不知所措时,只照着她爹娘提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