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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看起来短短的几步路如今却显得格外漫长,不知走了多久,梅妃隐隐看到阶梯上有一个飘忽轻扬的女子。冷笑一声,脸上恢复成一贯的冷漠,“想不到银妃在冷宫多年,什么都学不会,倒是狐媚之气有增无减,甚至更甚当初。”
“是吗?”银妃缓缓转身,一股冷意似冰冷风沙直逼而来。
“你以为利用娴妃获宠,你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心头的怒气油然而生,梅妃毫不避讳地挖苦她的伤口,“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一个红杏出墙为天理所不容的贱人。既然没有真材实料,就应该踏踏实实地呆在冷宫里数一数你剩下的日子,还妄想重获圣恩,根本是痴人说梦。”
“娘娘你错了。”银妃忽然冷冷出声,口气平淡得似毁灭过后的死寂,“我要复宠,不为别的,只有取你狗命。”
说着,她目光嗜血地看着梅妃,眼中的恨意似两把尖刀随时欲将她斩碎。
见银妃神色异常,梅妃脸色一变,心知不妙,正欲出声喊人,才发觉所有人都被搁在门外。
她试图转身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脑子里却越来越昏沉,她顿时发觉空气里的不对劲。但为时已晚,待她发觉之时,意识已经不住药力化作一缕清风轻扬而去。
阶梯之上,银妃笑得更是狰狞,眼中早已没了当初那份恭谦贤良。
空气里飘着一丝似有似无的香气,沉重的眼皮挣扎了几番才缓缓分开,久违的光线顿时灌入眼中,双眼微微感到有些不适。环顾一番,这里还是畅音阁。梅妃挣扎着正欲起身,却发觉双手被绳索紧紧套在木桩之上不得动弹半分。
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再也没有任何一处可以为她所用。
眼中缓缓映入一个女子,她面色狰狞,目光赤红,脸上早已被仇恨扭曲到面目全非。目光顺着她的身子游离,梅妃清晰地看到了那手心里寒光阵阵的匕首。
“你你要做什么”梅妃再也无法强装镇定,本能的恐惧耗尽了她所有的坚强,“这是在皇宫里,若是本宫少了一根汗毛,皇上定会将你株连九族。”
“我的九族早就已经被你全数诛杀了,现在只剩下我这一条命,若是你想要便来拿呀!”说到动容之处,银妃的语气早已失去平稳,隐忍了多年的仇恨在瞬间喷发,仇恨蒙蔽了所有理智,一发不可收拾。她早已没了退路,从她利用娴妃复宠的那一日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那是你活该。这宫里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你有胆子与本宫争宠,就要有能力去承担失宠的滋味。”恐惧到极致,反倒不觉得害怕。梅妃索性放下所有面子,说尽了平时不能说的话,“你跟娴妃一样,生来就是勾引人的狐狸精。后宫佳丽三千,要什么人没有,皇上竟偏偏看中你们两个贱人来与本宫争宠。本宫可以容忍皇上雨露均沾,但若是有人想要与本宫争皇上的心,本宫就要让她四五葬身之地。”
“我什么时候跟你争过宠,自从入宫以来,我对你百般迁就,惟命是从,就是不敢得罪宫里最大的势力。”似勾起过往的不堪,银妃怒不可歇地出声,握着匕首的手渐渐开始颤抖,“而你却要将我逼至绝路,甚至连我进了冷宫你也不肯放过我。是你将我逼到这条路的。”
“你是没有与我正面争宠,可你分得了皇上对我的心。”梅妃含着无尽恨意,一字一句道。
每一个字,都似针芒直刺于心,躲避了这么多年,她终于道出了久久不肯承认的事实。
“帝王之爱本来就是雨露均沾,是你自己容不下我,所以千方百计地要加害于我。”一股恨意似火舌在眼中沸腾,银妃的眼中此刻只能看到仇恨,“我的爹娘,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了打击娴妃就要致他们于死地。他们死的好冤啊。”
“死得冤算什么,重要的是要死得其所。”梅妃冷冷笑出声,眼中飞速掠过一丝痛苦之意,但随即消失在深眸之中,“宫里含冤未了的人还少吗,多一个又如何,只要是绊脚石就都得死。”
一字字说的咬牙切齿,除了怨恨,那话里仿佛还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宫里所有的女人,除了她自己,都是她完全拥有他的绊脚石,都不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宫里含冤未了的人是不计其数,但做尽坏事的人却逍遥法外,胡作非为却无人牵制。”银妃直直指着梅妃,眼中的恨意似几世也还不清的恩怨,“你可知道,只要你死了,所有人都不用再死,所有被你害过的人也都能得到安息。”
“放肆,你这个疯妇,来人,来人。”见银妃渐渐失控,梅妃绝望地喊叫着,试图让他人听到将自己从悬崖深处救出。
“来人?就算是皇上来了也未必救得了你。现在火势浩大,他顾自己都还来不及,哪来得功夫去救你?”银妃见她的伪装终于有了一丝破绽,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快意,这个她恨了一生的女子,如今却卑微地在自己面前不顾一切地求生。只要一刀刺下去,血溅畅音阁,一切都将会有一个了断。
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她推翻了木桌上的油灯,油灯触及地面的瞬间迅速化作一团火舌,借着呼啸的冷风,漫天盖地的蔓延而来。
仿佛意犹未尽,银妃笑意未减,她走至另一个油灯旁,毫不犹豫地将它推翻,火势迅速蔓延,愈演愈烈,熊熊烈火似狼子野心般将一切吞噬,所到之处都是火光弥漫。
“你快住手,你这个疯妇,皇上不会放过你的。”望着四下燃起的火焰,梅妃眼中浮起一丝绝望之意。她想要逃离这里,但无奈双手早已被紧紧缚住,分毫由不得自己。绝望之下只能撕心裂肺地对着银妃大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做着明知无用的挣扎。
火光之中,银妃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狰狞,似嗜血的野狼,即将撕裂无助的猎物。她忽然缓缓开口,一字字说得不带一丝感情,“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畅音阁外,宫人们望着突然烧起的烈火,神色大惊,纷纷左右跑开想要取水灭火。几个胆大的奴才状着胆子试图冲进火海中救人,但无奈火势太大,他们还未进门便退了出来。
宫里顿时乱作一团,各宫妃嫔匆匆赶来,带着旁观的冷眼,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
梅妃和银妃,两人都是集恩宠于一身,都是整个后宫日夜妒恨之人。这场走水,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算成全了不知多少幽幽的冷眼。
火光映天,咄咄逼人,火光映红了半面天,似一身洗不去的血腥,映照着紫禁城中的腥风血雨。火势带着止不住的架势,瞬间将畅音阁吞噬,一点点瓦解那曾经的辉煌。
乾隆神色匆匆地赶来,他一下朝便听到这里的风声,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一到畅音阁,便瞧见那势不可挡的火海,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作势行礼,随后秋檀六神无主地开口,“皇上,奴婢也不知为什么会突然走水。”
面色一沉,乾隆抑住了心中的怒气,“可有什么人困在里面。”
“皇上,求您一定要救救娘娘。”忽然,秋檀掩面而泣,仿佛护住心切,悲伤之意令人动容。乾隆见状,隐隐察觉了事态的严重性,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没有陪在梅妃身边。”
“奴婢该死,只是”秋檀故意停了片刻,面露为难之色。
“快说,是怎么回事。”乾隆冷冷出声,口气里的冷意仿佛欲瞬间将一个人冻结。
“方才银妃派人来景仁宫,说是银妃娘娘约梅妃娘娘在畅音阁叙旧。梅妃娘娘便准时赴约。谁知到了畅音阁外,正欲进去,银妃身旁的宫女采银便上前阻止,说是只有娘娘一人可入内。娘娘并未多疑,只是吩咐奴婢在宫外守候,便只身进入。谁知道”秋檀泣不成声,说的仿佛受尽委屈。话里的一字一句都直指银妃。
言下之意,就是暗指银妃设计引梅妃进畅音阁,纵火陷害,妄想除去梅妃,而宫女则在一旁推波助澜,助纣为虐。
“那个宫女在哪里?”乾隆龙颜大怒,提高了语调,口气里全是天子之怒。
几个奴才招架着将采银抓了上来,强按在地上,由于太过用力,粗糙的地板顿时将那膝盖上的衣料磨破。
“是不是你让梅妃一人入内的?”仿佛是审问一个穷凶恶极的罪犯,乾隆的语气之中冰冷地令人寒栗。
“是。”采银知道多辩无益,漠然将一切扛了下来。
“说,银妃都让你做了什么?”乾隆冷冷出声,似早已认定了她的罪,眼中的冷意更甚方才。
言下之意便是审问她是否受银妃指使蓄意纵火。
“娘娘没让奴婢做什么,只是要奴婢拦住除梅妃娘娘外的其他人。”采银淡淡开口,目光空洞得仿佛早已是一具死尸。反正横竖都逃不过一死,越多的辩解只会让自己显得更是难堪。何况,她的主子都已经没了生路,自己就算活着也已经毫无疑义。
厌恶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仿佛是看着一个毫无用处的浊物,乾隆冷冷出声,“拖下去,杖毙。”
采银脸色从容,神情如常,仿佛是早已料到了结局,任凭他人拉扯,一句话也不说直至完全消失在眼前。
“这火势怎么样了?”乾隆眉头轻拢,言语之间隐隐透着一丝焦急之意。
“皇上,这火势太大,奴才充不进去。”那太监小心翼翼地看着乾隆的脸色,不敢多做任何声音。
“饭桶,若是梅妃受损分毫,朕要你们全去陪葬!”乾隆勃然大怒,带着一脸的杀气咆哮道。众人顿时闻声色变,纷纷下跪,不敢出声生怕招来杀生之祸。
“什么?”长春宫中,方才醒来的素蝶听闻这个消息,顿时面如土色。心中的慌张之意翻腾而来,仿佛欲将她吞没。这一切都因她而起,若不是她,银妃也不会被逼近绝路,才出此下策。
不行,她暗暗下了决心,这一切既然是她引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银妃就这样死了,她定会在后悔中抱憾度过下半辈子。
她的人生已经有太多遗憾,这次的事,不论怎么算都与她脱不开干系。她一次次地补救,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她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玩火之人必引火烧身,银妃,但愿她不要陷得太深,到头来害了他人,也伤了自己。
“娘娘,你要去哪?”紫鸢从房外端了一杯水回来,见素蝶神色匆匆地披衣离去,不由惊慌失色,忙疾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匆匆赶到了畅音阁前,前方早已人群汇集。黑云震天,火光映红,只是匆匆一眼,素蝶便猜到了事态的严重。
大火愈演愈烈,带着滚滚烟尘,整个畅音阁早已看不清曾经的面貌。
“娘娘,不要进去。”紫鸢试图拦住素蝶,她太了解素蝶了,她知道她什么时候最容易冲动。
“紫鸢,别拦我,你知道你是拦不住我的。”素蝶去意已决,不容任何人左右她的决定。紫鸢只能无奈地紧随身后,不让她从她的视野中消失。
前方早已是火海一片,若是硬闯实在太过危险,她至少还懂得一些武功。若是素蝶单枪匹马地独自闯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娴妃,你要做什么?”乾隆才见到素蝶,正欲出声,却只见她仿佛视若无睹,直径扑向火海。眉头微蹩,他隐隐猜到了她要做什么。神色顿时一沉,他还未出声制止,她便已经冲入火海,消失在众人眼前。
四周早已是火海一片,似被水冲毁的堤坝,畅音阁再也沉受不住丝毫火焰。素蝶穿过一片片火焰,尽量躲避触及那随处可见的火焰。一旦触及,将会是后患无穷,若是严重,恐怕会殃及性命。
一阵呛人的鼻息钻入鼻尖,令人感到喉咙间一阵不适,仿佛有什么掐住脖颈,干咳了几声,才勉强感到舒缓了一些。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她的时间有限,若不能在确保全身而退的情况之下救人,极有可能会殃及自身。
四周火势汹涌,火光模糊了畅音阁中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都令人看得不真切。
进退两难之际,忽然只听得楼上隐隐传来一丝呐喊声,心中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素蝶忙加快了步子,疾步向上方走去。
一踏进门,素蝶便看到了她此生再难忘记的画面。只见梅妃的双手被环扣在木柱上,她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银妃握着一把匕首向她步步走来。
她的眼中,除了绝望,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恐惧。
想不到看似比常人坚强的她,竟也有害怕的那一刻。
后宫之人,看似坚强,却不过是披着面具的受伤之人。若不是受了伤害,若不是帝王薄情,她们又何必去勉强自己接受那些不想要的荣华富贵。
但若是后宫之人没有这些伪装,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