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日,乾隆召集众妃嫔游赏太湖,唯独素蝶一人借故缺席。她心知肚明,老佛爷屡次将自己拒之门外,一则是因为偏见,二则更是间接地试探自己是否真的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图。
这几日凉气逐渐递减,多日不见的暖意终重返人间,这寒去暖降的气候仿佛也在预兆着什么。
众妃游湖之时,素蝶却独自一人重新来到慈宁宫等候,似苦苦追寻着一个永远不会有结果的答案。那份固执看在旁人眼中,似笑话般不堪,即使如此也无人可以动摇她的心思半分。
日复一日的等待终于有了答案,这看似与往常无异的日子里,当两人等待着那与往常般音讯全无的结果之时,紧锁多时的朱门出乎意料地向两人敞开。
云嬷嬷脸上多了一丝喜色,即使刻意压低了语调也掩不住眉角深处的喜悦,“娴妃娘娘,老佛爷有请,请跟奴婢来吧。”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慈宁宫中,踏在庭院之中,素蝶只觉得心头腾起一阵无端的压抑之感。慈宁宫中琼枝绿叶,繁花似锦,纵然多数已经垂败,但还是隐约可见残存的风韵。不同于其他宫殿的奢华精致,慈宁宫布局巧妙,工整古朴,华美之态不流于浮躁之表面,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透着那一股不容侵犯的庄严圣洁。
云嬷嬷一路领着两人来至一个屋子里,那屋子里光线昏黄,空气里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熏香,四周听不到一丝多余的声音,似落寞空庭中的百花萧瑟,肃静得令人只感到一阵萧冷。
房间不是很宽敞,倒也是古香古色。四周挂满了历代诗人名家的画作,案几上平放着一张宣纸,宣纸旁摆放着几支毛笔,一个砚台,还有一株香气扑鼻的菊花。
案几后端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只见她正襟危坐,神色祥和,微闭的双眸似两道凌厉的弧度,风尘仆仆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之态。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皇家威严,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气焰逼人,不怒自威。不愧是曾经诧叱风云的贵妃,纵然已经走过了大半个人生,历尽了深宫中风风雨雨,那股柔刚并济之感未有分毫散去。
“臣妾乌喇那拉氏,参见老佛爷,老佛爷万福金安。”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素蝶将所有思绪藏于深眸中,镇定自若的脸上只能看到谦卑恭敬之色。这是两人之间的头一次正面交锋,她决不能亲手毁了辛苦得来的机会。
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老佛爷,那浑身上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似一股逼人寒气,若无一定的胆识和气魄,只怕也不敢正面与她交锋。其实仔细算来,她也是过来人,也曾与她一样在厮杀沉浮中跌岩起伏,也是经历了无数大起大落才有今日这般辉煌。
不同的是,她的辉煌,已经止步于此。而自己的荣耀,却还要拼劲大半辈子去厮杀才有可能守住。
“你就是皇帝的新宠?”淡淡开口,口气里那一股明显的不屑之情似一根刺顿时让素蝶脸上的笑意僵住。双眸突然睁开,那冷若冰霜的眼在她身上来回徘徊,似两道利刃欲在她身上凿出无数个洞。
素蝶被这样审视的目光望得很不自在,若不是理智命自己强忍住心中的嫌恶,素蝶恐怕早已抑制不住转身逃离那一道叫人晕眩的目光。
只听老佛爷冷声开口道,“长得倒是国色天香,也难怪皇帝沉迷其中不能自控。”
“老佛爷此话差矣。”心头顿时腾起一阵傲然之意,素蝶强压着胸口的怒意忍气吞声道,“皇上乃天之骄子,受命于天,是人中之龙。臣妾何德何能,能左右皇上的圣意。臣妾不过与六宫姐妹们一样,尽心协力地服侍皇上,安守自己的本分,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罢了。”
“好一个安守本分。”冷哼一声,老佛爷的眼中多了几分好奇之色,似有意听她的解说,“那你说说看,你是如何安守本分的?”
“回老佛爷,臣妾不过是一介女流,虽不是才学兼备,却也数读女戒女则。”素蝶神色沉稳,不见惊慌之意,仿佛早已备好了万全之策,“臣妾不需妄自菲薄,臣妾只知道如何谨守宫规尽心侍奉皇上。倘若这样也是错的,那臣妾就真不知这女子到底要怎样才能称为贤良端惠。”
“听起来你好像懂得很多。”老佛爷收起了双眸中的讽刺之色,但那一丝隐约的敌意却始终不曾散去。
“禀老佛爷,这都是钟粹宫的姑姑们□有方。”素蝶神色谦恭,举止谨慎,虽不能说是胜券在握,却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老佛爷一向与梅妃来往甚密,而她一向将自己视为仇敌,想必在老佛爷耳边泼了自己不少脏水。
如今一来,她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却也足以让老佛爷对自己有所改观。
“罢了,今日皇上与各妃嫔们游赏太湖,为何你抽空前来探望哀家。”微微侧目,老佛爷看似漠不关心地开口,但那平和之后暗藏的试探瞒得住他人却瞒不住素蝶。
双眸涌上一丝愧疚之意,垂首间素蝶慌乱将其掩住,“回老佛爷,自从臣妾入宫以来,从未登门拜访,因此一直觉得愧疚难当。而这几日听闻老佛爷不慎感染风寒,难免关心则乱。皇上有三千佳丽陪伴身侧,但老佛爷千金之躯却只有一个。所以臣妾宁可拂了皇上美意,也不能昧着良心在老佛爷染疾之时不闻不问。”
见素蝶神色愧疚,面红耳赤,所说之言似真心实意,老佛爷不禁软下心来,“现在宫里像你这般有心的人已经不多了。好孩子,方才是哀家错怪了你,这天寒地冻的跪了这么久,快赐坐。”
“谢老佛爷。”素蝶心中隐约猜到老佛爷已然对自己放心,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虽说纾尊降躯,却也苦尽甘来,不枉费她此番用尽心机说这些自己都觉得厌恶的假话了。
“对了。”老佛爷忽然开口,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竟难得地扯开一个弧度,“哀家收藏了许多名家画作,不知娴妃你对这些可否有研究。”
“臣妾略知一二。”素蝶小心翼翼地开口,双眼‘无意’中露出几分窃喜之色,仿佛含蓄万千,一切全都看在老佛爷的眼中。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满意一笑,“那便再好不过了,哀家这里有一幅唐寅的名作,娴妃既然对画作有独特的见解,就来品茗一番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老佛爷“是再慈禧年间才有的词语,但实在懒得去改,也就凑合凑合吧。
☆、第十二章 旧梦残泪卸晚妆(6)
“是。”羞涩一笑,素蝶双颊微红,仿佛手足无措,凤眸中那一抹欣喜之色漂浮在眼眶表面。
说着,紫鸢向素蝶使了一个眼色。素蝶顿时会意,她向前迈了几步走至老佛爷身旁,不着痕迹地扶住她的手腕,老佛爷只是会心一笑,也不介意她的唐突,双目之中全然不见方才那冷若冰霜的敌意。
这仿佛说明,两人之间的嫌隙,已随着今日之访而冰消释溶。
趁着众人分神之间,素蝶的嘴角扯出一个看不见的笑意,似喜悦,更似嘲弄,仿佛是庆幸那只令她觉得可笑的言不由衷。
在素蝶的搀扶下,老佛爷神色自若地走至案几后方,在墙上的一幅画卷前驻足停步。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墙上挂着一幅画工精细,墨色淋漓的古朴画卷。那画卷之上用浓墨绘出苍劲挺拔的曲折枯枝,蜿蜒直上,矫若游龙,形态万千,风韵灵动。那曲折多姿的枯枝之上,正栖息着一只昂首高鸣的鸲鹆。那鸲鹆首望青天,引吭高吟,双目炯炯,浑身羽毛用墨笔绘成,错落有致,墨韵明净,青歌高鸣间仿佛应声颤动。
“这是哀家的珍藏,唐寅之作,‘枯槎鸲鹆图’。哀家收藏此作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能解说之人,不知娴妃对此画可有何高见?”老佛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双目微凝,似凝集着万千思绪,故作镇静的话语中隐隐含着几分试探。
“回老佛爷,臣妾才疏学浅,字虽然不识几个,对这吟诗作画倒也略知皮毛。家父自幼酷爱画作,经常以文会友召集各路好友品茗诗画。臣妾自幼耳濡目染,虽不及家父文采出众,但若只是略作浅见,还是勉强可以的。”深知她话里的试探之意,素蝶仿佛早已备好一切。她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神色自然得仿佛并未察觉任何不妥。
在那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孔之下,双眸中隐约掠起一丝波涛。唯独她知晓,自己连日来的取悦,是否奏效,将全系于此。
素蝶细细观望了画作一番,略作沉思,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贯穿唐寅所有的作品,这幅‘枯槎鸲鹆图’乃是唐寅的花鸟巅峰之作。此画以折枝法将枯叶绘之,其画笔抑扬顿挫,张弛有度,柔刚并济,一笔一划都带有传神灵活之神韵。枯木之上一只鸲鹆正栖于枝头,那鸲鹆仰天长鸣,丰润灵活,灵韵万千。枯木之上用墨笔画之墨叶点缀,杂而不乱,精简清隽。纵观全画,此画工笔挺秀细致,入木三分,雄浑大气。全画布局疏密有致,墨色巧而不杂,精简得当,将自然和谐律动巧妙绘之于笔墨之上,可谓登峰造极之作。”
“想不到娴妃竟还有如此才情,不似寻常后宫之人只懂得巧言令色,很是难得。”眼中露出几分毫不掩饰的赞许之色,老佛爷的口气里全是惊喜之意。
素蝶缅甸一笑,并未因此而有分毫的恃宠生娇。在大局未定之时,只有竭尽全力才能拉近与老佛爷之间的嫌隙。今日的种种,都是为了铺平来日的后位之争。
时机未到前,她决不能出任何差池,所有喜怒之色都只能藏于面下。
“老佛爷谬赞了,能讨老佛爷欢心才是臣妾的福气。”素蝶微微垂眉,似被这突来的恩宠吓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娴妃对诗画有如此高的见解,这一幅‘枯槎鸲鹆图’就赠与你,也算是哀家与你的见面礼了。”笑着开口,老佛爷的双眸弯成两道弧度,素蝶思量着,她对自己的提防也应有所递减。
“那臣妾也不做推诿了,多谢老佛爷。”缓缓福身,素蝶刻意露出几许受宠若惊之色。
只要在老佛爷的眼中,她的心思越是单纯,越是心无城府,才能彻底将她的芥蒂斩断。
云嬷嬷取下画卷,将其双手交至素蝶手中,她神采飞扬,目光炯炯。她服侍老佛爷多年,自从乾隆登基以来,她就从未见过老佛爷与任何除梅妃之外的人如此亲密的接触。
想必过不了多久,眼前的这个女子,即将替代梅妃如今的位置。
“多谢老佛爷。”接过画卷时,素蝶再次福身谢恩,仿佛感恩零涕,显得有些无从适应。
素蝶正欲命人将画卷收起,余光忽然看到了画卷的一角,神色中掠过一丝不解之意。她随即将画卷打开,全神贯注地看着画卷上的墨迹工笔,神色越来越凝重。老佛爷见她忽然面色阴沉,不知出了什么事,以为是什么大事,情急之下不解开口,“娴妃,出了什么事?”
“老佛爷,这画是假的。”深思熟虑了片刻,素蝶还是选择将事情如实道来。
“怎么可能?”心中腾起一丝突然的怒意,似不甘受骗,老佛爷一把夺过画卷,放在手心中细细打量。
素蝶豁然抬首,目光对上老佛爷那不可置信的双眸,不敢隐瞒分毫,“老佛爷,您看,唐寅的画乃是在明朝所绘,距今已有百年。可此画虽然画工神似唐寅之作,可画上的墨迹却依旧色泽鲜艳,仿佛是刚绘上去不久的。而且若仔细察看,此画看似无异,实则漏洞百出,细节处更为劣质不堪,与唐寅之作相差甚远。”
“还真是如此。”老佛爷的眼中腾起丝丝怒气,脸上的每一条细纹仿佛都随着震怒而不断颤抖着。
“老佛爷,臣妾想可能是这宫里之人见此画平时无人问津,且书房中光线昏暗,轩窗常年紧闭,窃取之心由此而生。以为可以借此偷梁换柱,将真迹盗出宫中,用这幅仿冒之物意图以假乱真。”素蝶目光紧盯着老佛爷,她脸上的每一分变化都收在眼底。
“你的意思是”老佛爷会心一望,读透了素蝶话中之意,震怒之余不免心生赞许。
她还真是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在她的头上明目张胆地行窃,简直目无王法。
也许她真的是老了,但也绝不糊涂到让这群见缝就钻的阴险之辈欺凌在自己头上。
心中之怒越来越甚,老佛爷冷眼扫过书房中的奴才,目光冰冷地看不到一丝手下留情之意,“你们这些奴才,是谁手脚这么不干净,快给哀家招了。”
“奴才们不知。”见老佛爷动怒,所有奴才豁然下跪。仿佛怕无端招来这飞来横祸,嘴里纷纷减持着自己的清白。
“不肯说是吗,统统拖到慎行司严刑拷打,直到说出来为止。”见无人承担,老佛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