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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桓书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本以为后君陛下找几天找不到人,死了心便好了;谁知后君陛下仿如着了魔,非要将卡拉帝国所有城镇寻遍不可,那曾经照亮他心魂的笑容再也没有绽开一个,连夸奖他的话也不会说了。
陛下伤心至此,吕桓书既内疚,又妒忌,但却不敢说什么,只好一个人咬着嘴唇呆呆地发愣。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反击自卫、排除异己,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也许后君陛下不会,可帝君一定会。后君既然喜欢那样可恨的帝君,想必也不会认为自己就是作恶。只是,自己害的人是帝君,这万万不敢让后君知晓。
可是,陛下何时才能清醒过来,眼里何时才能看到桓书?长此以往,陛下会疯掉么?
吕桓书忧虑难安,深更半夜仍然心事重重地凝望着窗外流动的暗光,无心打坐也无心睡眠。
轻柔的夜风中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虽然声音很小,却哑着嗓子哭得凄惨断肠、可怜无比。
吕桓书听得分明,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突地揪紧,急忙慌慌张张奔进了里间睡房。
后君陛下抱着膝盖蜷在床上坐着,一袭乌发迤逦满榻。
他哭得耳尖泛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绝美的面容上满是泪痕。他头倚着冷墙,仿是在寻找依靠,松消的中衣把单薄的肩膀衬得十分柔弱,一抽一抽的如同风中秋叶,几欲零落。
吕桓书的心也疼得如同秋叶一般,颤儿颤儿地打抖。他直想把后君陛下搂入怀中轻言安慰,却又不敢唐突,只得惶惶然蹭到榻前,嚅嗫道:“陛下勿要,勿要伤心了。人不能复生,来日方长,还请陛下,珍重仙体桓书,很心疼。”
洛羽泪眼迷朦地抬起头,扯起袖子狠狠擦了把脸,打着哭腔道:“你胡说什么!他根本没死!”他就是没死!只是一时还没找到!会哭只是因为想他想得太厉害了
吕桓书被抢白一顿,愣愣地盯着后君,忽然又垂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又复抬头,幽幽地说:“陛下英明无双,为何却要自欺欺人?”
洛羽被这句话震得浑身发颤,这些天他一直努力地忽略那种可能——火泽下面乱流很多,他要是被冲到别的地方逃出来了呢?
“你不懂,他不会死的,”洛羽针锋相对:“他答应过我。”
吕桓书微微蹙起眉头,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后君陛下。陛下一脸坚定,嘴唇却微微地哆嗦着,攥着被褥的手关节也绷紧得泛白。吕桓书心中涌起一阵冲动,忽地大步向前,两只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床上的人:“陛下便是没了帝君,还有桓书,桓书心仪陛下。”
“你说什么?”洛羽一愣。
吕桓书不自觉地握紧腰上玉佩,鼓起勇气说了下去:“桓书心仪陛下。自从初识陛下,便一见倾心。桓书心知身份低微,不敢痴心妄想可,可如今”他缓缓垂下眼眸,低声道:“若能解得陛下一丝悲苦,求得陛下半分垂青,桓书,此生无憾。”
洛羽双唇微张。
一幕幕关于吕桓书的记忆浮光掠影地闪过。
他懊恼地扶额,心中烦乱不堪:这叫什么事?秦月失踪已经够痛苦了,为什么还要加上桃花债?桓书这孩子要怎么处理?头大!
“你别乱想。你还小,喜欢这种感情有很多种,你对我可能只是感激和寄托,你不要误会。还有,我爱秦月,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明白吗?”他说得很急,口气也不太好,烦燥之中也懒得去顾及吕桓书的感受。说完之后看清吕桓书委屈失落又想分辩的样子,又加了一句:“好了,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就这样吧,你先去休息,我想静一静。”
吕桓书心中苦涩难当。
桓书痴恋十年,怎得陛下一句轻飘飘的“感激寄托”便定了论?
虽然想为自己辩护,可看着陛下那幅心烦意乱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扰他,只得憋着难受退了出来。
陛下为何变得如此偏激?
吕桓书似乎能够理解,却又忍不住幽怨。
陛下对自己一向细心呵护,从来不曾重言冷语,为何因为帝君横死,便连那温存耐心也一并消失了?帝君,帝君!他有甚么好!自己曾亲眼见他夺走后君手中仙果吞食,又曾将后君推入水中欺负,与后君顶嘴相争亦是家常便饭若是换成自己,必定处处相让,哪舍得让他受到半分委屈?奈何后君偏偏喜欢
吕桓书辗转反侧,夜不能眠。
第二天,两人又收拾收拾,离开旅店上路了。
洛羽本想把吕桓书打发回去,可他执拗得很,不言不语地在后面跟着,泫然欲泣。洛羽一心惦记找秦月,也懒得和他计较,态度上却更加疏远,刻意保持了距离。
这时秦风已经依言赶到了路马德拉。兄长给了他一个月求爱假,他本来想把时间全耗在任务目标上,谁知道那天表白过后,任务目标就失踪了。界门天兵说吕桓书独自离境,秦风怕他私逃触怒兄长,被安上什么“叛国”的罪名,因此隐瞒不报,自己却偷偷跑出来找人。谁知找到半路,兄长发来讯息,令他前往路马德拉待命。
秦风还以为私逃的吕桓书被兄长拿住押往路马德拉上任了,看样子兄长还要亲自过去算账,于是急急忙忙赶去保护心上人。谁知他到了驻卡拉帝国的办事处一看,想找的人没找到,自己却被几个天兵看住不让出城,说是陛下之命,要他在城中坐等。
秦风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给兄长和嫂子发了几个传讯符询问情况。
秦月那边自然是没有回复,洛羽却收到了微型传送阵传来的纸鹤。
洛羽害怕家人和国人知道秦月的消息会产生什么变故,一直没有向任何人求助——毕竟渡劫期金毛犼不好对付,一不小心便会国破家亡、殃及众生;就算秦月真的出了事,要报仇也还需要好好计划。
他听完纸鹤传来的内容,静静看着它消散在空气中,心中暗忖:既然秦风已到路马德拉,不如把吕桓书也送过去这俩孩子从小一块儿读书,互相也熟稔。吕桓书胆子虽然小,这次出门却懂事了许多,丢给秦风照看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也可以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给秦风作个伴。
心中作好了决定,洛羽便对吕桓书说:“我们先回一趟路马德拉,秦风在那儿你就暂时留在那里给他作个伴儿吧,他要在城里待很久。”
吕桓书倏然睁大眼睛,愣愣看了洛羽一会儿,接着又缓缓地垂了下头去,长长的睫毛轻轻掩住了眸子。
后君陛下想避开桓书。他竟要丢弃桓书了。
吕桓书死死咬着唇,指甲紧紧地掐着身畔的玉佩。
他要把桓书丢给风殿下为了唤醒那只犼,桓书支开殿下偷偷溜了出来,这次再落到他手中,必然会被看得紧紧的。没了后君陛下的亲近和照拂,自己如何能摆脱殿下,如何能追随陛下?
吕桓书十分懊恼:殿下为何多事赶来路马德拉?——啊,对了,他是来避那只犼!
吕桓书心中一惊,顿时出了一阵冷汗:殿下他怎么办?桓书只想报复帝君,却忘了殿下也是头蛟龙。若是那只犼伤了殿下桓书岂不成了罪人!殿下曾说他喜欢桓书,可若是他知道桓书害了帝君,还为他引来祸灾,还会那么深情款款么?怕会立即抽刀要了桓书的性命吧!
吕桓书惶惶难安。虽然他上次和秦风见面时因为绝望过度而忘记了害怕,现在却不知道是为什么,那种“殿下一现身就想逃”的心态又冒出来了。
不能和殿下一起。
吕桓书想:要想办法躲过这遭,不然便永难接近陛下了为何会如此?明明日日相伴,为何感到陛下离自己越来越远?桓书绞尽脑汁,竟得不到陛下一个微笑和赞赏,甚至连那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变得心不在焉桓书为何如此无能,明明是近水楼台却畏畏缩缩,难道便这么一直等么?陛下究竟要何时才肯承认帝君已死?
☆、居然被圈养
吕桓书坐在白亭外的台阶上;静静注视着后君陛下。陛下便是前往路马德拉;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沿途向旅人打探帝君的消息。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只形态可爱、栩栩如生的月兔;是那人亲手为他炼制的礼物。
温声软语;言犹在耳。
“呵呵”
吕桓书傻笑两声,轻轻捧起那只月兔,举在眼前:“兔儿”桓书岂不就如这只丹炉?始时被那人精心打磨;待到琢好了,便转手送了人。
“你也伤心么?”吕桓书喃喃道:“你也伤心吧;若我是你;便绝计不愿离去。此次多得你相助,待得”
“桓书!”后君陛下的声音打断了吕桓书的思绪。那人匆匆闪了过来:“你自己去路马德拉好吗?应该认得路吧?”
吕桓书一怔:“陛下要去何处?”
洛羽心神不宁道:“有人见过那只畜牲!我得赶去看看你修为太低;不要再跟着我。”
吕桓书大惊;慌忙伸手扯住洛羽的袖子,急道:“陛下万万不可!桓书绝不能任由陛下以身犯险!”
“你先放开我。”洛羽揉揉太阳穴,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他知道自己有点冲动,听到那畜牲现身的消息,就忍不住想去查看一番。但是,那家伙很可能认得他,上次有秦月在旁边吸引注意力,那畜牲才没兴趣对他怎么样;要是在其它情况下撞上,必然怀恨在心,绝对不会对他客气的。
吕桓书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死死拖着洛羽哀哀泣求:“陛下,桓书求您,别去!帝君岂能在它追击之下逃得如此之久?恐怕早已便是寻到它又如何?”
洛羽脑中一片混乱。理智明白吕桓书说的有道理,但感情上却控制不了,只要有任何的可能,他都不愿错过
他神经兮兮地盯着吕桓书的手腕,喃喃道:“我就只去看一眼,远远地看看就回来,你放开我。”说完便将吕桓书拂开,跌到地上摔了个结实。
吕桓书见后君转身要走,急忙又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尖叫道:“陛下等等!陛下您醒醒帝君早已逃脱,若是他回来寻不到您又会如何?”
洛羽身子一顿,不知所措。
“陛下,您心神太乱此举实乃不智,还请三思!”吕桓书见后君神色徬徨,忽地一咬牙,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一颗芳香四溢的丹药:“陛下近日心绪过激、有失远虑此丹,是桓书精心为您配制,稍可安心宁神请陛下,服了它,静一静再说罢。”
洛羽愣愣看着那颗丹药:桓书说得对,冲动是魔鬼,要冷静才能够正确判断出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缓缓伸手接过药丸,心中觉得有点内疚:秦月出了事过后,自己真是太胡来了。竟然连丹药也忘了吃,伤势也全靠桓书为自己调养。要不是桓书,自己的手恐怕还断着,又怎么去救回秦月?空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得把自己各个方面都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行。
他低声道:“谢谢你,桓书。最近多亏你了。”
吕桓书悲喜交集地看着他,催促道:“陛下,快服了它吧。”
洛羽点点头,抬手便把丹药吞了下去。
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往下,洛羽果然觉得心神宁静了许多。那股焦燥不安很快被平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放下重负后的轻松和疲惫。
“桓书炼丹越来越有长进了。”洛羽真心夸赞了一句。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眼皮有些沉重——难道最近果然是忧虑伤神了?怎么会这么困
吕桓书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差点软倒在地的洛羽。
愧疚、激动、喜悦种种情绪在吕桓书心中翻腾,当然还少不了憧憬和希望。
终于是冒犯了陛下。
吕桓书噙着眼泪,第一次离这么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贪婪地看着痴恋已久的人。
他全心梦想了十年、苦苦隐忍的愿望终于触手可及,怎可能无动于衷?哪顾得了结果如何?便是飞蛾扑火,也绝不轻易放过——既然已经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没有退缩的道理。
好舒畅。
洛羽翻了个身,把头拱进被子里。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彻底了,高质量的深眠。
洛羽依依不舍,还想继续睡一会儿,可饱满的精神却不肯配合。
他惬意地睁开眼睛——
一室幽暗,珠光寂寂。
透过静垂满地的青纱和木墙棂,依稀可见屋外藤瑙千挂的古榕。
这里是?
洛羽翻身坐起,顿时惊觉灵力凝滞、神识禁锢。
“我擦!”洛羽被吓到了。
昏睡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脑海桓书?这家伙搞毛?这个地方,不是曾经在桓书记忆中看到过的、邬鳞用来圈养他的地方吗?
擦擦擦擦擦啊!吕桓书!你把老子搬到这里干毛?还封了老子的修为倒底趁着老子昏睡动了多少手脚?
洛羽愤怒无比:这